新置办的宅子不大,严格说起来都不算是座宅子,就是普通人家住着的那种小屋。不过屋子虽小,妙在院子里挖出来个小水塘,倒也算有些意趣。
沈怀铮领着瑾安进门的时候还担心她会瞧不上眼,毕竟这对于一个长公主来说实在是太过简陋。但瑾安的样子,看起来还是挺开心的。
她指着那个小池塘问沈怀铮:“有什么菜是可以种在水里的吗?”
“这……我去问问邻居。”沈怀铮没想到瑾安会对种菜感兴趣,“是我疏忽了,早知道就提前给你准备好了。”
“没事的。我只是随口一问,已经很好啦。多谢你。”能在这种时候找到个屋子,真是难为他了。
“殿下,”沈怀铮急忙改口,“你就不要谢我了,现在不能立刻送你回京,我已经很……”
“快打住。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就别再这么说啦。我等你们打赢了,再跟着你一起回去。”
沈怀铮和瑾安把屋子简单地收拾一番,看着干净明亮的卧房和灶房,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而且两个人一起打扫屋子,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瑾安看着飘浮的细小灰尘,在阳光里被镀了层金,沈怀铮衣袖挽起,提着桶出去倒水。
瑾安竟然在兵荒马乱的时候,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眨眼间回到了上辈子还住在沈怀铮家里的那段日子。
沈怀铮问她:“你看看还缺什么,我们一起去置办。”
沈怀铮真的是变了好多,从前他哪里会对自己说这种话。
瑾安虽然怀念那段日子和那个时候的沈怀铮,可这对这辈子,对之前一直有些抗拒自己的沈怀铮来说实在是种突然的转变。
她一时不知道要对沈怀铮的这种转变做出什么反应。
“不用了,我会去找女医一起去的,就不耽误你了。”
沈怀铮回了军营。
武神系统颇为遗憾:【诶呀,她都没留你吃个饭呢。】
【当初吾与她在连城时,可是吃了好几顿她亲手做的饭,真是美味啊,现在想起来都口舌生津。】
“你还能吃饭?你还有味觉?你不就是一缕幽魂一般的存在么。”
【……】武神系统被问住了,祂不知道该怎么和沈怀铮解释自己究竟是什么,因此也就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能吃东西的事。
而且被祂吃进嘴里的东西,祂确实是尝不出味道的。
那些食物入口的感觉真是难以形容。祂也不知道那些记忆里的东西,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还好马桂来了。
马桂拦住从外面回营的沈怀铮,绕着他打量不说,还双手环胸不断发出“啧啧”的声音。
“不对劲,真是不对劲。你说,你去哪了?”
沈怀铮推开他就往自己的营帐走。
马桂追着他问:“昨日我就在想,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不赶紧休息,换了衣服火急火燎就出去了。今早又突然消失,虽然我们现在暂时休整,但你去哪里了?去见谁了?”
沈怀铮皱眉,自己昨夜出去时可能不够晚,大家都没睡熟,可今早他又怎么会被马桂看见:“除了你还有谁发现了?”
“应该没有吧。”马桂想了一下,“不然早就有人去‘揭发’你了。”
“所以你究竟做什么去了?以后可要更小心些,再不然你要出去就提前告诉我,我也好为你遮掩。毕竟这次来羏国和上次不同了,听说朝中有不少人等着参你一本呢。”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我的?”马桂总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有时候沈怀铮甚至会想,马桂是不是也有个什么“系统”跟着。
“你除了打仗,好歹留意一下军中的闲谈吧。他们知道了京观那事,说你杀心太重,而且一心邀功重赏。”马桂也有些不满,“合着我们杀敌太多还成了错了。”
沈怀铮轻蔑地哼了下:“那事自古有之,到我这便不成了?”
虽然他曾经也觉得那京观有些残忍,若是知道了哪位将领做了此事,他也难免会觉得那人有些嗜杀,可每每想起救下瑾安那日的情形,还有大启和羏国的将士……
他觉得自己做得并不过分。
那些稳坐朝堂嚼舌根的大臣,他们可曾亲历战场,可知这一战死了多少大启的士卒?以战止战是没办法的事,敌军侵略,不打又该怎么还百姓一个太平?
“不说那些烦心的了。你究竟去见谁了?”马桂把话题拉回来。
“你不说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想看看你对我这个兄弟够不够坦诚,如今看来,这么多年的交情,还是比不过美色当前啊!”
“胡说什么。”
沈怀铮拉着马桂进了营帐,把他按在椅子上:“你瞧见了?还是……”
他眯起眼睛,里面透着凶光:“谁告诉你的。”
马桂耸了耸被沈怀铮按着的肩膀:“就你那亲兵啊,我见他带了人出去,回来被我抓住一问,就知道了。他也是知道咱俩的交情才说的,别怪他啊。”
“不过你小子——”马桂神色一变,挤眉弄眼的,“怎么也玩起了金屋藏娇那套?你藏了谁?能不能带我去见见?”
沈怀铮看着马桂,若是自己不说,他也一定会偷偷去打听的,到时候反倒把事情闹大,更不好收场。
“你不能和任何人提起此事。”
马桂伸出手:“我发誓。”
“是长公主。”
“唉,这有什么值得你神神秘秘的,不就是张……什么?!你说长公主?!”
“就是之前你监管修建她府邸的那个长公主?!”
见沈怀铮不说话,马桂从椅子上跳起来:“你疯了吧?你和长公主……”
他一时间恨铁不成钢:“你还要不要前程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沈怀铮叹道。不过也差不多了。
“那是长公主芳心暗许,追随你到了羏国?虽然勇气可嘉,也够不容易的,不过你千万要把持住啊!”
沈怀铮拍开马桂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我攻城的时候,她在城里。”
“哦哦。”马桂点点头,“算了你也别和我说了,这种事我还是不知道好一点。”
“是你追着我问的。”
“我也没想到是这么……唉,总之,不管是她倾心于你,还是你心悦她,都趁早断了念想吧。”
沈怀铮眉毛一挑,斜着眼睛问:“为何?”
“难不成你真对长公主有意?”马桂一口气没提上来,走到沈怀铮的正前方,“醒醒吧,你也知道为何吧。你都不敢面对我了,更别说你爹了。”
武神系统在一旁听得直皱眉,真想给这个叫马桂的吃一颗“闭嘴药”。自己这边刚有点进展,这二人小火苗好不容易燃起就有人惦记扑灭它。
【不用听他的,吾有办法。】
马桂语重心长:“沈将军对你期望很高,他不会看着自己儿子止步于此,甚至只能挂名领个闲职的,皇爷也不会想失去能行军打仗的将领。他们都不会同意的。你们俩若真在一起,肯定有一个人要受伤的。”
【吾有办法让此事两全其美。你们两个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这姓马的小子就是个肤浅的凡夫俗子,不懂得情之一字的可贵。你不要听他的。】
“好了。”沈怀铮道,“我自己会处理的。”
马桂能看出来沈怀铮这样的神情说出的处理,可不是要挥剑斩情丝。
“你完了。我要去告诉你爹。”
沈怀铮的语气冷了下来:“这是我的事。”
“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自毁前程啊!”
“好了。我知道,会有办法的。你方才发誓了,你不能和任何人提起此事。”
马桂愣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沈将军日后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在被你气晕之前打死我的。”
沈怀铮把他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衣服:“别那么想我爹。”
马桂看着沈怀铮一脸“柔和”,推开他跑出了营帐。
……
这么住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瑾安看着小池塘里的鱼,撒了些馒头渣进去。
还是要想办法赚些银子。沈怀铮又救了她一次,虽说这救命之恩她一时间无法报答,可这些日子用他的银子是一定要还的。
可眼下去哪里赚银子呢?
别说外面战火连天,大家没什么心思去酒楼茶馆,都在缩减用度,就算真的有地方用人,但她连最起码的交流都有些困难。
有什么活计是不用和人说话的吗?
就在瑾安一筹莫展的时候,隔壁冒出一阵浓烟。
瑾安以为失火了,提了桶水就冲过去。
还好她是个女儿家,还拎着桶水,不然站在院子里的妇人一定会把她当成是破门而入的强盗匪徒。
不是失火了,只是人家菜没做好,灶房冒出的浓烟。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瑾安想了想,指了指灶房,又指了指自己,做了几个翻炒的动作。
妇人看懂了,笑着把瑾安领了进去。
她把瑾安请到灶前,拿了锅去刷。
方才飘出浓烟的地方很快就飘出了香味。
妇人想留下她一起吃饭,瑾安摆摆手谢绝了她的好意。
不能闲聊,还怎么吃饭啊。干巴巴对座微笑,然后你一口我一口吗?
瑾安早把食不言寝不语丢在了脑后,她现在很想和别人说话。
因为她从没想过自己住一间屋子会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会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把耳朵支楞起来。
即便如此,为了省些烛火钱,她也没在夜里点蜡烛。
瑾安把椅子堵在大门后,还是觉得不够稳妥,恨不得在门上贴张“家有恶犬”的字条,可惜这里是羏国,贴了也没人能看懂。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道往后的日子,只能“对鱼弹琴”了吗?
又一个翻身间,她突然想到个绝妙的主意,不知道军营里还缺不缺做饭的。
等下次沈怀铮来了问问他好了。自己女扮男装很有一套,连祝熠瑄都夸过,不会给他添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