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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投罗网

    这时,有人在花街巷尾酒肆喝酒贪闲,妥欢却是在床上活生生被疼醒了的。

    她睁开眼,却见屋里昏黑一片。她也知道,窗户从外面被木板顶死,门也被上了锁,还有家卫守着。

    妥欢是趴在床上的,依旧动弹不得,想要起身,下半身膝盖腿骨疼得厉害,就连背上也是火辣辣的疼。她疼得厉害,却仍旧捂住眼,哭不出声。

    突然,她听到屏风后有人的动静,她瞧过去——原是吴妈。

    便不由唤道:“吴妈……”

    吴妈手捧水盆,听到这一声,手一颤,水盆落地,她连忙过去,抚着她的额头,泣不成声。

    “吴妈……”妥欢也不由含泪。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怎么能?”吴妈轻抚着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哭的伤心欲绝,“断腿、鞭打……这怎么能使的?”

    妥欢也觉得心如绞痛,却憋了泪,勾出一个微笑:“吴妈,我觉得不算很疼,还没小时候我从树上摔下来磕断了手臂疼……你也别哭了,两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吴妈知道妥欢是在安慰自己,也觉得自己太过悲怨,抹了抹泪,哭腔道:“今早,大夫给你接了骨,需三日才能动弹。你背上的鞭伤……还要结痂,不能起身……”

    妥欢虚弱的凉凉一笑:“放心吧,他们不会在这时候打死我的。至少,他们还不想嫁出去一个瘸腿的新娘。”

    眼看着吴妈立马就要悲恸的嚎啕大哭时,妥欢道:“吴妈,你知道我阿娘在何处吗?”

    吴妈突的皱眉,又小声说道:“我打听到。夫人被关在东院小楼庄那儿。”

    妥欢颔首:“好。”

    “小姐,夫人她……”

    “吴妈,我饿了。”妥欢打断道。

    吴妈连忙起身,道:“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吴妈敲门三下,外面的家卫问了例行的话。这才开了门,让吴妈就去,又是一瞬间,门被关上,细缝中传出上锁的声音。

    妥欢趴着,只觉心中惶恐不安,自己就这么被关在这儿了,然后把自己绑上前去屠乞的花轿上,最后历经折磨,死在异乡?

    不行!绝不行!

    她的手指摸索到枕头旁边的几张锦帊,瞧着上面绣的极其精致的飞鸟锦鱼,不由冷冷一笑。

    在清河时刚得家书时,妥欢开心不已,想着初到盛安,遇到家人,总归要送父亲兄长贴心的物件。纵然不擅女红,手扎的都是血洞,她也只是仔细绣着锦帊。

    可如今……

    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绣着锦帊时,母亲的眼神。她突然就明白了——阿娘为何要提前数日来盛安?为何要命自己得到她的消息才能来?

    那消息不是阿娘传来的。阿娘定然不会把自己当做物件,草草送了人。阿娘得到自己代嫁的消息,肯定反对,所以才会被阿爹关起来,妥家才会换了一个姨娘做主母!

    “我还真是傻子。欢天喜地的跑来盛安,却是自投罗网,入了虎口。”她冷冷笑道,眼里却含泪,微伸手,拿起一边放着的剪刀,绞了个利落。

    剪子锋利,一不小心,将指尖戳了道伤口,瞬间血珠渗出,落在锦帊上,成了点点锦上血花。

    妥欢吃痛,不由一愣,手中脱力,剪子落在地上。她看着手中伤口,突然含泪笑出声来——如此真心,可还真是不值得啊!

    她挣扎着要起身,背上的伤口似乎撕裂般的疼痛,腿也是阵阵的断骨之痛。她只得重新趴在床上,头一侧,她看见了放在床里边昨日自己穿的旧衣服。

    她伸手,翻起沾上血迹的衣裳,一把镶着九颗宝石的匕首就藏在里杉中。她连忙拿过,放在手中。

    妥欢突然想起湛良镜的话——“待你被抓回来,还可给你留个自尽的用处。”

    她心下一动——走投无路之时,死或许是个解脱……

    她的手不自觉的拔刀出鞘,刀光极寒,亮的刺眼。可妥欢却似乎被这刀光吓到,又似乎是被自己寻死的念头被惊到,忙将匕首扔到床上,深呼吸道:“不对!这不对!想办法!绝对要逃出去……”

    她突然想到三日后,便是妥家祭祖的日子……

    妥欢思量片刻后,突然笑出了声,可是眼里全是狠戾悲凉之色。

    她举起手,捂住了双眼。

    慢慢的,她的笑声越发低沉,犹如哭腔。捂住眼睛的指缝中缓缓落下几滴泪,落在染血绞烂的锦帊上。

    依旧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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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妥家祭奠祖先,全家都得上郊外的玄光寺祭拜。

    今日寅时,天还灰蒙蒙亮。张秋昙硬撑着起了床,穿好衣裳,正梳妆打扮时,却听崔姨问道:“夫人,今日祭祖,小姐可要前去?”

    张秋昙这才微微睁开眼睛,懒懒道:“她还是不吃不喝?”

    “这三天,除了每日命人给她硬灌下半碗粥,小姐都没有吃任何东西了。”

    张秋昙蹙眉,烦闷道:“这个硬脾气也不知随了谁!被打断了腿躺着动弹不得,又吃了十多道鞭子,仍是不知所谓,如今,竟然开始绝食明志!”

    随后又是冷笑:“倒是和她那娘亲一般模样。高莞贤关在小楼庄里,可自尽了?”

    崔姨一笑:“小楼庄那位可是个厉害角色。到现在不吃不喝,也还没死呢。”

    张秋昙甩手将金步摇扔了出去,气恼道:“每日派人过去打骂,用金针扎她,可她就是个不死不活的样子!若不是国公明言说了,不许伤她性命,我可就不是这般轻易放过她了!”

    崔姨在旁劝道:“夫人莫恼。收拾高莞贤是迟早的事,如今万事具备,只要小姐养好了身子,半月后送上前去屠乞的花轿上,那时无论如何,明面上你都是妥家独女的生母,是清河妥家的主母。”

    张秋昙听得这话,方才顺心,呼出一口气,缓缓道:“反正,你给我让人看好妥欢那个死丫头,莫要让她寻了短见,又或是饿死了。”

    “是。那夫人,祭祖……”

    “不用带她。”

    “是。”

    过了片刻,忠国公府门外,四驾马车缓缓行过。

    管家张叔瞧着自家主子全上了车,马车转过巷子,不由打了个哈欠,刚想着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张叔!张叔!不好了!西院着火了!”一个小厮飞奔而来,高声道。

    这一叫把张叔的瞌睡虫给叫没了,连忙道:“那还不赶紧灭火!”

    说着,他也连忙招呼着人快步跑了过去,隔着墙院,都能看见熊熊大火。

    西院本是忠国公存放多年收藏的奇珍异宝的院落,其中珍宝不计其数,若是被这把大火烧成了灰,忠国公定然要勃然大怒,他们一众人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张叔大惊,赶紧吩咐到府上众人皆到西院救火。

    正待忠国公府上下前去西院救火之时,妥欢囚困的院子本就在西院不远处。西院着火,众人忙去救火。看守门口的两人便只剩下一人。

    陈三瞧着不远处一角的浓烟,正想着这大火会不会烧到这儿时,却听到屋内突然传来一声高呼:“小姐!你下来啊!别想不开啊!”

    这声音倒像是方才送饭进去的小丫头!

    他心中一惊——莫不是这大小姐寻了短见?!

    他连忙取出钥匙,打开了门,正跨进门去时,却看到有一个小女子晕倒在桌边,他连忙跑过去,一看那面容——竟然是那个小丫头!

    陈三察觉不对,还未回头时,脑袋突然被重物重击一般,晕倒在地。

    穿着一身丫鬟服饰的妥欢连忙扔了手中的凳子,背起了包袱,捡起那把钥匙,走出门去,将门锁住。

    因为着火,反方向通向府内东院的长廊里并未有人,妥欢连忙跑向东院。

    东院小楼庄一眼就瞧了出来,妥欢瞧着小楼庄下无人看守,不由纳闷,却也知道不能拖沓,连忙跑上小楼庄。

    小楼庄的楼阁被锁着,妥欢拿出一根钗,静下心来开锁——她在清河喜欢热闹,时常伴作男装跑到市井深处,学到的东西自然也就不是学堂里的正经东西。

    不出片刻,锁便开了。

    妥欢推门而入,铺面而来一股子火油味。

    妥欢一惊,却见倒在地上的素衣女子。她大惊失色,连忙过去扶起她,看着苍白的面容,不由含泪唤道:“阿娘,阿娘,我来了。”

    妥欢给高莞贤喝下一点水,又掐了掐她的人中,才见到高莞贤辗转醒来,不由喜道:“阿娘!”

    高莞贤醒来,见到喜极而泣的妥欢,不由一愣,随后握紧了妥欢的手腕,沙哑的声音说道:“逃!”

    妥欢一愣,随后道:“女儿明白。阿娘随我一起……”

    高莞贤猛然推开她,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苍白美丽的面容带着常日里从未见过的严厉:“欢儿!逃出去,你不能嫁去屠乞!”

    妥欢当真是被震住,踌躇回道:“女儿明白。我会带着阿娘一起逃出去,阿娘……”

    高莞贤却似乎并未听她说话,只一把扯下遮住桌子的白布,露出摆在桌子上的一袭艳丽嫁衣,红着眼斥道:“你看,这便是你的嫁衣!你便是要穿着这身嫁衣去当大昭的替死鬼,嫁去那蛮荒之地!”

    声音凄厉,一把将嫁衣推落在地上。

    妥欢看着一脸癫狂的阿娘,害怕的往后退了退,她扫眼看去的仍旧是被扔在地上的凤冠霞帔——替死鬼?大昭的替死鬼?

    高莞贤看她仍然痴痴的想要捡起嫁衣,拿起一边的剪子一刀将那金线凤凰绞烂,随后握住妥欢的双臂,赤红着眼道:“妥欢,我告诉你,大昭皇室欠我们,清河妥家也欠我们,就连这天下人都欠我们的!”

    看着呆愣住的妥欢,高菀贤厉声道:“我自小不养你在深闺,偏偏叫你到市井中去,教你不喜不怒,不悲不怨,叫你生出一副硬心肠。如今,便也再不能护着你了。”

    说着,她踉踉跄跄的从床底拿出一位灵牌和一封信,放在妥欢面前:“妥欢,你不是妥亨的女儿,你的阿爹是妥家大郎妥珅。如今种种缘由,我来不及与你说清。那封信是我给你写的,你定要好好看着。”

    看着妥欢震惊失神的面容,她终是不忍,想要伸出手安抚,却终是收了回来。

    眼中狠戾,将剪刀反向刺中自己的胸脯。

    妥欢看着阿娘倒下,连忙不管不顾的抱住她,哭的惊慌失措,看着她胸前慢慢漫出的血色:“阿娘……阿娘……我、我去找人……”

    高莞贤一把拉住妥欢的手,眼中的戾气和仇恨是妥欢自小从未见过的,她甩手打在妥欢的脸上。

    “哭什么!”

    妥欢被打的一愣。

    “我要你向着这沾满生母之血的灵牌发誓,今生定要如我所愿,九死无悔。若背离誓言,生母九泉之下魂灵不安,此生所爱不能,所思不得,永失无得!”

    妥欢一愣,看着无名灵牌,心跳骤快,可看向高莞贤严厉的面容,心中慌乱不已,不知何故,却只能立誓道:“此生定会按阿娘所求,九死无悔,若背离誓言,生母九泉之下魂灵不安,此生所爱不能,所思不得,永失无得!”

    高莞贤狠厉的眼中闪过不忍,似乎抬起手想要抚去妥欢脸上的泪水,可最终只是伸手又推开了妥欢,拿起怀中的火石,向着身前砸去,突然火光燃起,隔住两人。

    妥欢心惊,想要跨过去,却听高莞贤在大火那边冷冷的看着她。

    “欢儿,记着,你向我发过誓的。”

    妥欢泣道:“阿娘!”

    火渐大,快要如同怪兽吞噬那素衣女子。

    只见那女子仍是一副淡漠的模样:“记着与阿娘的立誓!不许死,要活着!”

    妥欢悲痛欲绝,大声唤道阿娘,却无任何回应,只听到一声淡淡的“快走吧”。火已经燃上房梁,再不走,可能自己也要葬身火海。

    妥欢咬住牙,泪水模糊了眼,脑海中只有阿娘的那句话“不许死!要活着”,她只得怀抱着那灵牌和信件,再看不见火光中的人影,紧握成拳,奔走出去。

    妥欢在这之前,早就让吴妈打听好了,忠国公府早晨寅时半刻都会将新鲜鱼肉运进,又或是前日腌臜污秽废物运出,所以这后门是会打开一个时辰不关的。

    而此时因这大火,后门无人看管,大打开来,她逃出去,见到了绑在树上的一匹马。

    妥欢一愣,四处张望,唤了几声“吴妈”,却依旧无人回应。

    她立马明白过来——一定是吴妈为了替自己打掩护,不肯和自己一起逃出去!如果,被府上的人知道了自己逃跑,吴妈绝对脱不了干系!如今阿娘已经身在火海之中,吴妈又怎能因为自己留在这狼窝之中!

    妥欢转身,刚想回去时,却听到门口处传来几个人的声音:“咦?这后门怎么开了?”

    可是,自己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如果再被抓回去一定绝无生机!

    妥欢不再踌躇,狠了心,只能连忙跨上马去,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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