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周围所有人。

    缉毒科的人条件反射地掏出配枪，从不同方位指向男人坠落的阳台。

    透过窗户的缝隙，温暖和冷倾不约而同地一眼注意到躲在阳台侧面的黑色身影。

    “屋里有人！”

    “六号楼十一门五层中间单元！”

    随着老丁的一声令下，车里的人一涌而出。

    温暖和冷倾的位置距离出事地点最近，田远和罗非跟在后面，老丁边跑边部署。

    “各方位注意，拦截黑衣男子。”

    温暖一个箭步冲进楼栋，田远随后，还有两名缉毒科的同事跟了进去，冷倾和罗非分头包抄，老丁往上面看一眼，和两名同事守在楼栋门口。

    温暖脚步极快，和黑衣男子在四楼相遇，他猛地扑上去，就在要抓住黑衣男子的胳膊时，后背被重击，失去重心的他狠狠地撞在墙上，捂着肩头转头见是缉毒科的小方。

    错失良机，黑衣男子见此，一梯四户的楼梯房，越过护栏，直接跳下去，落在二楼。

    “草！”小方咒骂，紧随其后跳了下去。

    田远扶起温暖，道：“暖哥，有事儿吗？”

    肩头火辣辣地疼，温暖摇摇头：“没事儿，快去追人！”

    黑衣男人从二楼楼道的小窗跳到下面的雨棚上，一路疾跑，跃下雨棚，消失在繁华街道。

    小区西门外面是一条网红美食街，从早到晚食客络绎不绝，一个队伍挨着一个队伍，以黑衣男人敏捷的身手，想要脱身，轻而易举。

    这般矫健的动作，一看便知是专业的杀手。

    冷倾和罗非气喘吁吁地在美食街中央汇合，温暖和田远找到他们，还看到不远处的小方。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没抓住嫌疑人的挫败。

    小区。

    法医站起来，道：“初步判断，高空坠落而亡，是否有其他死因，需要回去进一步解刨。”

    老丁铁青着脸，道：“辛苦了老刘。”

    温暖和冷倾看着同事把死者抬上车，案件重要的证人坠楼身亡，对侦破工作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老丁过来和冷倾道：“有事儿回局里说吧，刚才我和郭副局长通了电话，回去先开个会。”

    来的时候搭缉毒科的车，回去的时候，缉毒科的同事把四个人扔在小区门口，拒蹭车。

    会议室。

    小方剑拔弩张：“我认为这次抓捕行动要问责刑侦三组，尤其是这位温大教授，要不是他冲在面前，我早就抓到了凶手！这下倒好，眼睁睁看着凶手跑了，真他妈的憋火！”

    明明是他要抢功撞开温暖的，反倒恶人先告状。

    直脾气的田远愤然揭穿：“小方，你少诬陷别人，是你怕功劳被人抢走，你撞到了暖哥，还睁着眼睛说瞎话，你配当一名人民警察吗你！”

    温暖拉住田远的手腕，示意他不要和小方发生正面冲突。

    说到底，这次行动的主力军是缉毒科，他们连打配合都算不上，是有求人家的协助调查。

    他确实不应该那么冒进。

    小方气急败坏：“你他妈的放屁，你冤枉老子，老子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撒尿和泥呢！”

    “啪！”

    老丁把包重重地摔在桌上。

    “都闭嘴！”

    田远梗着脖子坐下，小方在旁边同事的劝说下慢慢落座。

    老丁起身，对郭副局长道：“郭局，今儿的事儿都是我的责任，回头我写一份检查给您。破案要紧，时间不等人，我和冷组抓紧对接工作，早点抓到凶手。”

    郭副局长一言不发。

    冷倾站直，道：“郭局，温老师是我们三组的人，出了事儿，我责无旁贷，我今晚就把检讨交给您。我觉得丁队说得对，案子要紧。”

    郭副局长左边看看老丁右边看看冷倾，叹了口气：“我是小学老师吗？你们左一份检查右一份检讨的，要是写检查检讨就能抓到凶手，我宁愿写写坐那儿写！当务之急是抓到凶手，检查检讨都后补。你俩也确实要好好反省反省怎么带的人，一个两个的还像个人民警察吗？”

    田远和小方低下头。

    郭副局长没参加案情讨论会，光天化日之下，嫌疑犯被杀害，焦头烂额地应付上级领导。

    “死者叫李涛。”老丁指着贴在白板上的照片，“外号二涛，男，三十八岁，住在胜河里。离异，女儿归前妻。李涛有二十年的溜冰史，从单纯溜冰到以贩养吸，不过他从不沾染白.粉。对一些违禁药品和情.趣药品门清儿，经常和色情场所的从业者做交易，路子比较广。他这次参与了一起大型的冰.毒交易活动，在里面充当联络人，所以我们才要找到他，以便揪出其他的参与者。在审讯其他犯人时，交代李涛搞到了最新型的违禁药品夜欢，这才联系刑侦三组，希望可以为三组目前侦办的案子提供线索。”

    “根据法医的验尸报告显示，李涛的死因没有可疑。结合现场勘察，分析得出，应该是黑衣男人闯进李涛家中，逼迫其跳楼，至于黑衣男人的身份，是和三组的案子有关呢还是和之前的冰.毒交易有关，有待侦查。”

    听完，冷倾提问：“丁队，李涛的经济状况您这边查过了吗？”

    缉毒科的一位同事回答：“查过了，他的银行卡前后有三笔巨款到账，但，一般的毒.品交易都会用现金，分别是十五万、二十万、三十五万的三笔钱，很值得怀疑他还有别的事儿。”

    十五万、二十万、三十五万……每一笔的金额都不小。

    温暖问：“转账时间呢？”

    同事道：“七月三日、七月五日、七月八日，这三天，都是在上午十点左右。”

    冷倾问：“汇款账户呢？”

    同事道：“是从一个叫吴飞的人的账户转出去的，我们查过，这是一个虚假的网银账户，对方采取了洗钱的方式，不留痕迹。”

    单论转账日期，这个李涛和7.3连环杀人案有脱不掉的关系。

    老丁道：“我们认为这三笔钱和毒.品交易案无关，应该和7.3连环杀人案有关。今天的这个黑衣男人，不符合毒.品团队的做事风格，他们要想干掉李涛，可以采取很多种方式，多扎进去一点点冰.毒他就玩完了，何必在风口浪尖上高调行事。我想，咱们分开查，我们会把李涛的资料都交给你们。”

    冷倾赞同：“谢谢，丁队。”

    老丁摆摆手：“都是为了案子。”

    散会，冷倾向田远使了个眼色。

    田远不情不愿地走到小方面前：“对不起，方副队长。”

    方副队长一愣，掩饰地咳了两声：“我也有不对，小田，你别放在心上哈！”

    刑侦三组，大家见四个人完好无缺地回来，都松口气。

    陈安热了四份盒饭，道：“案子出岔子不是正常的嘛！以前咱们哪个案子不坎坷，天大的事儿也不能耽误填饱肚子，忙了一个下午了，先吃晚饭。”

    田远和罗非拿了饭，夏柒柒凑过来打听现场情况，当听到罗非添油加醋地描述方副队长诬赖温暖这段，气得直拍桌子，无差别扫射缉毒科。

    更衣室。

    温暖动作轻缓地拉开衣服，转头一看，肩头一片青紫，他跑得快，小方撞得狠，当时他整个人结结实实地和砖墙来了个亲密接触，幸亏他反应快，缓冲之下没伤着骨头。

    碰不得动不得的疼，他记得上次受伤还是在学校的作战训练，大约是五年前。

    咚咚咚，门响。

    温暖转身，见是冷倾，急急忙忙地要拉起衣服。

    冷倾举了举手里的药酒：“上药好得快。”

    温暖不方便，冷倾轻轻地掀开衣服，面对青紫的皮肤，皱紧眉头。

    药酒在温热的手心摊开，冷倾小心翼翼地抹上去，然后一点点地加大揉搓的力度。

    “对不起，我给你丢脸了。”

    温暖低声道。

    半响，冷倾道：“我以前更丢脸。”

    “那个时候，”冷倾回忆道，“我刚毕业分配到局里，因为我是女同志，所以我负责社区。我师父说，社区治安无小事。我牢牢记住这句话，但是呢，社区治安非常好。年轻时的我不懂事，一心想着建功立业，一定要破个大案子给大家看看，谁说女子不如男！盼着盼着，还真盼来一个大案子。”

    “我每次值夜班都喜欢出去巡逻一圈，我就发现呀，对面小区有一栋楼，每周二和周四都会有个男人从窗户爬进去，我想，谁家好人回家不走门要走窗户呢？还这么频繁和有规律，肯定是什么犯罪团伙的窝点！”

    “有一个周二的晚上，我埋伏在窗户附近，等男人一来，我立刻扑到他，他越反抗我越兴奋，感觉自己的预料指定没错，一定是了不得的大案子！我还给男人一顿拳打脚踢，扭送到局里。”

    温暖觉得肩头暖暖的热热的，没之前那么疼了，他忍不住好奇：“是什么大案子？”

    “结果！原来这男的是这家女主人的姘头！这家女主人的老公每周二周四上夜班，所以男人来找她约会！我还记得我师父当时的脸色，和锅底差不多！他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没见过我这么自以为是的警察，不经过调查就胡乱抓人！无组织无纪律，要把我退回去！我还梗着脖子和师父杠，辩解我是怕打草惊蛇！”

    “哈哈哈哈！”温暖不厚道地笑出声。

    大概故事的主人也觉得好笑，透过面前的穿衣镜，温暖发觉冷倾的表情变得柔和了。

    他看得有些出神。

    “现在想想，我当时是不是很丢脸？和你这次比起来，是不是更丢脸？”

    冷清停下手里的动作，道：“何况，我不觉得你丢脸。因为，你拥有一名警察最应该拥有的品质，勇往直前。”

    温暖的手覆在肩头上冷倾的手，道：“冷倾，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