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乌云越压越低,几乎快要落到他们的头顶,让他们感觉喘不过气。
苏曦禾阴郁的心情随着乌云挥之不去,北堂离骁拉起她:“快要下雨了,先进屋躲雨吧。”
进屋?她不要,她一秒钟也不想再看到凤伯和凤菱歌死去的惨状,这会让她更加深刻感受到自己的不幸。
她用力摇头,双手推开北堂离骁:“我不要进屋,我不要再待在这个地方。”
说完,闷头冲了出去。
随着雷声阵阵,数不清的雨滴倾泻而下。
北堂离骁连伞都来不及取,担心情绪不稳的苏曦禾出事,跟着跑出去。
大雨将两人全身淋湿透,北堂离骁忍着身上的伤痛,快速跑到苏曦禾身边,拉住她。
苏曦禾被一个力道攥住,她不得不停下脚步,甩开手:“你别装好人,你不是也恨我吗?也巴不得我死吧?”
她的脸上全是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下一秒,她被北堂离骁抱住,挣脱不开,耳边是他几近撕心裂肺的吼叫:“我是恨你,就像你恨我一样,但我……更爱你!”
听了这话,苏曦禾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忘记了挣扎,在北堂离骁的怀中失声哭泣起来……
雨还在淅淅沥沥,还是之前的山洞,苏曦禾哭得累了,靠在一块巨石上沉沉睡去。
而北堂离骁找来一堆未被大雨淋湿的木块,生起火,搭起架子,将两人淋湿的衣物挂在上面烘干。
他将先晾干的衣物盖在苏曦禾的身上,担心她会冷。
口中无奈感叹:“到最后,还得我来照顾你。”
然后拿出皮肤损伤修复膏药,一点点忍痛擦拭他脸上的条条伤痕。
看着苏曦禾在沉睡中还紧皱眉头,忐忑不安的模样,他之前的火气渐渐消散。
凝望洞外的世界,发起呆,以后的日子,又会是什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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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曦禾醒来时,第一眼就看到北堂离骁睡在她身边,猛地一激灵。
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经晾干,并穿戴整齐,外面的雨也停了。
掐指算算日子,她竟睡了一天一夜,该死的北堂离骁也不叫醒她。
今日已是初一了,天行山打开结界的日子。
她想好了,打算晚上前去,白天去求医的人众多,要是遇上认出她身份的人,那后果不堪设想。
再加上,今夜他们要召开誓师大会,她倒真想去看看这些人打算怎么讨伐她。
现在,她差不多也可以启程慢慢前往天行山了。
路程不算远,倒没必要动用法力,徒步去就够。
苏曦禾踢了一脚还在熟睡中的北堂离骁,毫不留情:“喂,起来,走了。”
北堂离骁刚好被踢到身上的伤口,痛得一秒清醒。
苏曦禾才懒得管他,自顾自走在前面。
一路上,北堂离骁几次要靠近她,她都一个狠狠的眼神将他逼退。
她说了,要他距离她三丈远,绝不能逾越。
因为不能再经过之前的镇子了,只能绕路。
他们走过荒凉的树林,穿过一望无际的田野,又经过另一个繁盛的镇子。
这镇子真像引玉镇,街道两边也都是琳琅满目的美食摊子。
苏曦禾想起她刚下凡到引玉镇时,还是那样单纯懵懂,满大街到处吃东西,还差点丢了钱袋。
而现在,不过几年时光,她已经不似当初模样,与她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了。
满大街的珍馐美味再提不起她任何的兴趣,倒是对一个卖面具的摊位有了想法。
她走近面具摊,上面有各式各样的面具,有黑色龙纹面具、黄色蝴蝶面具、白色脸谱面具、红色赤狐面具……
每一个面具看起来都做工精细,精妙非凡。
戴在北堂离骁那不堪入目的脸上,暴谴天物。
她瞥了一眼远在三丈之外的北堂离骁,他正一脸茫然。
那张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留下一道道醒目的疤痕,已经看不出他原来的样子。
甚至看着怪渗人的,她看着心烦,才产生了要买个面具给他戴上的想法。
眼不见为净!
“喂,你过来。”她朝着北堂离骁招招手,北堂离骁怀疑地指指自己,苏曦禾不是说不许他靠近嘛。
“除了你还有谁?戏多。”苏曦禾白了他一眼。
北堂离骁小心翼翼靠近,苏曦禾随手拿起一个黑色狼牙面具,套在他脸上。
北堂离骁下意识闪躲的动作,令她很不爽。
她嫌恶道:“戴个面具遮住你这张丑脸,免得吓到别人!”
北堂离骁一把推开面具,瘪起嘴:“我不要,我就是要你天天看着我这张丑脸,想起你对我的恶行。”
苏曦禾咬牙:“这可由不得你,你这张脸只会让我看着反胃。”
她强行将面具套上北堂离骁的脸,北堂离骁想要反抗,苏曦禾一声呵斥:“你别逼我当街打你,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随你,反正我早就没了自由。”
见北堂离骁放弃了挣扎,生无可恋的表情,苏曦禾感到烦闷,将面具往摊子上一扔:“你自己试。”
北堂离骁不情不愿拿起一个一个的面具戴上,他对这些面具没兴趣,无所谓什么款式。
只寻找一个面具能够恰到好处地遮住他脸上所有的伤疤。
苏曦禾在一旁不屑地看着北堂离骁试戴面具,她这时才认真打量了一下北堂离骁毁容后的脸。
当时她是用金雷鞭随意鞭打的,现在才发现他脸上的伤主要集中在上半边脸,额头、眼角、脸颊上部,至于脸颊下部和下巴竟一条疤痕都没有。
怪不得他一直在寻找可以遮挡他上半张脸的面具。
过了好久,苏曦禾实在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北堂离骁才终于挑到一个面具:“就这个吧。”
他戴上面具,那是一个青铜暗色半脸面具,在一堆华丽精致的面具中显得毫不起眼。
苏曦禾想:凭他现在的身份,确实不配佩戴那些精巧的面具,算他有自知之明。
那青铜面具也刚好能遮住他毁容的上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和脸颊下部以及下巴,还算合适。
这么看,如果不考虑他脸上伤痕的话,戴上了面具,棱角分明的轮廓倒很难想象面具下是那样一张丑陋的脸。
北堂离骁调整好脸上的面具,问道:“我戴上怎么样?”
苏曦禾付了钱,转身边走边冷冷说:“就那样。”
北堂离骁撇撇嘴,到底是谁让他变成这样的?
他看着苏曦禾大步流星,赶忙跟上去,突然想到“三丈距离”,又放缓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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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苏曦禾和北堂离骁赶到天行山时,果然看到结界大开。
结界入口,有人进去也有人出来。
出来的人大多手里拿着药,应该是前面求医的人,而陆续进去的人手里拿着的全是各门派的佩剑武器。
看样子,今夜的誓师大会来了不少门派弟子。
她不着急,当务之急是先去求药,然后再去探察誓师大会的情况。
她走在人群之中,佯装成求医问药之人,这些人竟也没一个认识她的。
还敢扬言要杀她,令人笑掉大牙。
她回头,看到北堂离骁只是默默跟在她三丈之远处,庆幸让他戴上面具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如果他没戴面具,或许会有人认出他之前魔界圣君的身份,那就麻烦了。
认识北堂离骁的人可比认识她的人多多了。
她不想暴露身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走在人群之中,那些门派弟子们一个个义愤填膺,议论纷纷。
苏曦禾本默不作声,不想搭理,可他们一字一句全是咒骂侮辱她的话语。
“邪神曜灵惨无人道,和魔界北堂离骁狼狈为奸,残害百姓,简直是丧心病狂!”
“你这就说错了,曜灵比北堂离骁可狠多了,北堂离骁是她的丈夫,但她却丝毫不留情,听说她日夜折磨北堂离骁,早就成了一个废物了。”
“对对对,我还听说她连自己的孩子都要送人,还害死了自己的师尊师姐呢。”
“据说举世闻名的岐山派捉妖师云桥天师也是被她害死的。”
“怪不得她能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这种六亲不认的人还有什么人性可言,就算是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一万次也不过分。”
苏曦禾气得面部微微抽搐,她不断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明明知道的,外面的传言全是说她杀人不眨眼,危害六界的,世人已经对她深恶痛绝,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
誓师大会不就是为了讨伐诛杀她的嘛,这些人当然恨她,当然会出言羞辱,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
她本以为,她已心如磐石,面对流言蜚语刀枪不入。
但是,听到这些人就在她的面前那样愤慨的话语,她实在没办法做到心如止水。
她的脸色不断暗沉,眼中射出的冷箭恨不得将所有人击杀。
既然做不到置若罔闻,那就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他们都一心要置她于死地,她还顾及什么,何不坐实了这些罪名,也算没有辱没邪□□头。
一人正满腔热血,振振有词:“我们各门派同仇敌忾,联起手来,就算曜灵有天大的神通,我相信她也插翅难飞。”
“你确定?”
一行人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怔住了,那声音冷若冰霜,像是从万年寒冰中挤出来的,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顿住脚步,回头探去,只见夜色中一个浑身缠绕着邪气的女子矗立,她一抬头,双眸也被邪气布满,变成黑色。
那样子阴森可怖,就像从地狱逃出来的幽灵恶鬼一般,吓得众人一激灵,纷纷露出胆怯恐惧神色,连连往后退。
不知是谁颤抖着问了一句:“你是谁?是人……是鬼?”
苏曦禾眼中杀意汹汹,嘴角勾起冷笑:“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要诛杀邪神吗?怎么,竟连邪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有人领会到苏曦禾的言下之意,更加惊恐万分,失声尖叫:“她是邪神!!!”
众人一时忘记呼吸,楞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难以置信邪神就在他们眼前。
下一刻,有人大喊了一句:“快跑!”
顷刻间,一行人像是一群无头苍蝇,四下逃窜。
苏曦禾只是轻轻一挥手,掌心的一团邪气便萦绕在他们的头顶。
她食指指向人群,那团邪气便如同一场大雨一泻而下,从头顶钻入每个人的身体。
那些人忽然一个接连一个,倒在地上,被邪气噬心的疼痛折磨得哀嚎遍野。
苏曦禾漫不经心地穿过满地面色痛苦的人群,满是嘲讽道:“哎呀~你们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我插翅难飞吗?怎么我才轻轻动了一下手指头,你们就全都趴下下了,刚才的气势哪去了?”
她眼色一沉,戏谑的表情立刻转为狠戾,掌心一转,邪气汇聚一团:“现在插翅难飞的可是你们!”
苏曦禾向天举起手掌,掌心的邪气越聚越多,她的身体也淹没在邪气之中。
就算她该死,她也要所有想害她的人为她陪葬!
突然,黑暗混沌中,她的腰身被人抱住,她侧目一看,是北堂离骁。
在黑雾迷蒙之中,两人都被邪气团团罩住。
北堂离骁见苏曦禾起了杀心,再也沉不住气,不顾弥散的邪气穿过他的身体。
他得阻止苏曦禾,一旦她在这里杀了人,恐怕更拿不到圣水。
“曦禾,你忘了我们今日为何而来,如果你杀了这些人,天行派还会把圣水给你吗?”
苏曦禾一愣,圣水!是啊,她是为了圣水而来。
为了这些不屑一顾的人,不值当。
她渐渐恢复理智,眼眸中的黑色一点点散去,周围的邪气也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北堂离骁松开她:“你冷静下来就好,别让这些人脏了你的手。”
苏曦禾睥睨地上的人:“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