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圣旨传到月家的时候,彼时虞落正在同月青抗争。
月青将虞落的事同爹爹娘亲说起,月青执意不同意虞落嫁给太子,但爹爹和娘亲在听完虞落的陈词后却是一摆手,“罢了,随落落去吧。”
月青怒声,“可是落落嫁给太子会死!”
爹爹看了月青一眼,“那就不要死。”
月青犹在激愤,“如何不会死?”随即似乎了悟,不确定道,“难道说……”
爹爹摸了摸胡子,“有我月家在,太子便不会死……”
一时虞落和月青心中大撼。
随即圣旨到,言明虞落与太子下月便完婚。
由于十年前虞落便被指婚给了太子,因而她的嫁妆是一早就备了的。筹划了十年之功,待得出嫁那天,十里红妆,着实让京城人也为之震撼。
喜烛铺地,红绸盖天。
待行完礼,虞落独自坐在喜床上,偷偷吃着床上的桂圆红枣。
红帘见状便要来打她的手,“姑娘,不可。”
虞落像个小仓鼠窸窸窣窣地又啃完一个红枣,“你姑娘我饿了一天了,还不准我吃点吗?”
活了三世,这还是她第一次嫁人。这种感觉很新奇,也略微有些……紧张。
虞落紧张起来,便喜欢吃东西,试图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
过不得几刻,房门洞开,随即跌跌撞撞进来一个人影,虞落将将又拿起一颗花生……
四目相视……
房门被关上,红帘也退下了。虞落瞧着朝歌方才还踉跄的脚步忽而稳当地行至桌前,倒了杯茶水饮下,而朝歌也瞧见虞落仿若无人地吃下了三颗花生。
“这花生……好吃吗?”朝歌咳嗽一声,问道。
“还好吧……生的……”虞落也颇为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回道。
“我去替你叫桌席面?”
“甚好……”
待到朝歌和虞落对坐在一桌盛宴前,吃将开来,两人的疏离感方才渐渐消退。
虞落醺红着脸,又饮下一杯酒,随即便摇摇晃晃起来,朝歌见状就要夺去她手里的酒杯。
“你不能再喝了。”
“谁说我不能喝的?今天……我高兴……”虞落努力睁圆了眼瞧着朝歌,手不由自主抚上了朝歌的脸颊,“朝歌,三世了,终于,我们……”
“我们……成亲了。”朝歌轻轻说出这句话,虞落却几要泫然欲泣。
若把失去记忆的五百年前当做一世,那其实她和朝歌已经是四世情缘了。
只是,他依旧没想起。
念及此,虞落不由有些丧气,表现到面上,就是有些臊眉耷眼的。
朝歌忽而向她靠近,“阿落,你在想什么?”
虞落抬眼,猝不及防撞上朝歌近在迟尺的眼。
那眼里清光潋滟,桃花缱绻。距离很近,她似乎能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也能看到那浓密的睫毛扑闪了好几下,随即和她错开眼。
虞落伸出手想要触碰,嘴里不住念叨,“朝歌,你睫毛好长啊……”
朝歌也不错眼地看着她,忽而低下头来,那紧抿着的嘴唇也向她靠近……
***
虞落第二天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脑袋里像有一千个小人在打架。
她不记得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和朝歌应该没有……
虞落推开喜被,看着自己完整的穿戴,随后唤来红帘给自己梳洗。
只是红帘进来时脸色铁青,虞落好笑问道,“一大早的,谁惹你不快了?”
红帘气愤地左右掐手,“姑娘,昨夜太子没有留宿。”
虞落闻言只略微发怔,“那他去了哪儿?”
红帘颇为不屑地冷哼了声,“这东宫,除了姑娘这儿,还能有哪儿?自然是去了良娣处……”
虞落心头大震……随后又有些不可置信……接着是慌乱……
可是,他可是朝歌啊!
朝歌不会这样的……
不,可若那人是清灵呢……
待到等会儿朝歌进得房门带她入宫去面见皇帝皇后,虞落依旧没回过神来。
快要进宫门了,虞落轻轻拽了下朝歌的袖子,低声道,“我有些紧张……”
朝歌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不用担心,我母后人很好的。”
而一旁的楚青聆看到他二人这般亲热,冷哼几声,随即先行迈入殿中,一声姑母便上去热络地聊开了,反倒是虞落这个太子妃被冷落到一旁。
皇后生得很是好看,朝歌如今一半的美貌来源于她,而随后到来的皇帝老儿也不由让虞落感叹,这另一半的美貌便是来源于此。
皇后是楚青聆姑母,皇帝老儿也是看着楚青聆长大的,言谈之间,两人便有意无意对楚青聆更加关切,而另一面,便是有意无意的冷淡虞落了。
朝歌自然也是发现了此事,暗中照拂虞落一二,惹得皇后多次瞪向朝歌。
一番语毕,皇后向虞落最后叮嘱了几句,“听闻太子妃幼时便颇不服管教,如今嫁入东宫,可不许再这般任性胡为了。你们下去吧,我乏了。”
竟是不给虞落辩解的机会!
虞落出得宫后依旧怏怏,朝歌轻轻握住她的手,“落落,你且忍一忍。”
朝歌的眼神很坚定。
虞落没有问忍什么,为何忍。她知道朝歌做事必然是有他的理由的,他如今不说,大抵也是有他的理由。
只是她不开心也有她自己的理由。
朝歌见她心情实在不好,待得转角,便叫车夫停下车。
听得车外喧闹,朝歌微微一笑,对虞落伸出手,“我的太子妃,可愿随我一起再去体察民情一番?”
恰好今日虞落和朝歌的装束都并不如何扎眼,两人下得马车,只像是一对平凡富贵人家的年轻夫妇。
路遇糖葫芦小铺,虞落忍不住直咽口水,朝歌见状给她买下所有口味的糖葫芦,虞落不由埋怨,“买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便将糖葫芦分发给了暗中跟随的太子护卫们。
于是朝歌的护卫们一手执剑,一手拿着糖葫芦……那模样实在滑稽……
不过护卫们无一人敢有意见,甚至……他们觉得,太子妃给他们的这糖葫芦还怪好吃的,有糯米馅儿的,有紫薯馅儿的,有山药馅儿的……都是分外酸甜可口。
虞落小口小口啃着手里的糖葫芦,忽而朝歌问道,“好吃吗?”
虞落本来都要点头了,却突然摇头,“不好吃。”
“为何?”朝歌奇道,“我看你很喜欢吃。”
虞落郑重道,“再好吃,吃了这顿没下顿,便也不好吃了。”
“那我以后日日给你买,日日都能吃到,总能好吃了吧?”
“也不行……”虞落还是摇头。
“为何?我看你如此喜欢吃,还以为你想日日都能吃到……”
“若是日日都能吃到,总有一天便会吃烦了,倒不如既能时时吃到,却又不必时时吃到,如此,方是最好……”
朝歌闻言,只拿眼将她瞅着,虞落啃着糖葫芦,奈何身边有双眼睛老是将她盯着,颇为不自在,于是将吃完的糖葫芦签子对着身边那人的脑袋就要扎去,吓得朝歌连忙后退,“你做甚?”
“看你不顺眼。”虞落又从身边的红帘手中接过又一串糖葫芦,开始继续专心致志地啃着。
***
宫中关于虞落这个太子妃不受宠的流言甚嚣尘上,反倒是楚青聆这个太子良娣随着楚家越发出挑的地位也越发水涨船高。
嫁入东宫半年了,虞落的处境越发艰难,自从爹爹和哥哥带着娘亲远赴边关后,这偌大京城竟只剩下了虞落一个人。
皇帝和皇后本就不喜她,朝歌也并不能时时看顾,暗中连下人也在欺辱她。
虞落性子本就咸鱼,如此一般,她也就越发咸鱼,连主持东宫的一应事务也任由楚青聆央告皇后从她手中夺去。
而虞落自己在自己的宫苑开辟出一方桃源,悠哉悠哉地过着自己的养老生活。
于是朝歌每次来虞落这儿,看到的不是虞落看着话本垂钓,就是磕着瓜子同宫女打叶子牌……
总之,没一件正事。
而每每这时,朝歌只是在不远处,拉开领一张桌案,处理起他的事务。同一片屋檐下,两个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倒也算岁月静好。
一开始宫女们还有些惧怕打扰朝歌,待到她们发现她们的太子妃带头喧闹,而太子也不生气时,她们便也放宽心玩闹,也忽然觉得流言有时也并不符实。
这日,朝歌又再次来到虞落的宫苑,虞落此时正躺在院中晒太阳。
贵妃榻摆在桃花树下,此时已是春日,桃花纷乱,随风四散,落了树下休憩的少女一身。
粉色的衣衫薄如蝉翼,层层叠叠堆砌出一个玉雪塑成的少女。
少女睡颜娇憨,如画的眉眼却轻轻皱起,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小仙君,你叫什么名字?”“虞落”吐气如兰,凑到朝歌耳边。
“朝歌。”
“小仙君,你可知我叫什么名字?”虞落浅笑,手搭在朝歌肩上。
“虞落。”
“虞落”惊讶,“原来小仙君一早便识破了我的身份,为何到现在才肯说?”
“你之前没问。”
“没问便不说么?那好,小仙君,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
“之前有问必答,为何如今问了也不答话了?”“虞落”调笑,随即语气却忽而郑重,“可是,我若说我喜欢上了小仙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