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不到两个月,戈宁两次伤了脑袋。石块划破额角肌肤,火辣辣的疼,她却难掩喜意的笑出声。

    云起云舒从未见夫人如此快乐过,眼角眉梢透着发自内心的快乐、幸福。

    而在受伤的第二天,戈宁的快乐更是翻倍。

    大将军府派人送来了赔礼,并将那日带头提议绑走戈宁的萧氏族人绑了来,亲口向她道歉。

    这代表大将军已知晓当日情形,还很明辨是非,没有偏帮不讲理的族人,戈宁无需再担忧夫君方大勇夹在中间难做。

    戈宁欢快的收了赔礼,道歉却没接下。

    萧氏族人不比萧大将军,他们狂妄无礼、野蛮粗鲁,或许还很记仇,戈宁能收到赔礼已经满足,若当真去见萧氏族人,听他们当面道歉,只怕要彻底记恨她。

    戈宁等来了在外征战的夫君,恢复了最重要的那段记忆,她有了坚实后盾,对未来充满期盼,没必要在此时为自己、为方大勇招来萧氏族人的“另眼相看”。

    云起云舒只当戈宁不想再面对他们,去前院传完话,按规矩给箱笼里的赔礼登记造册。

    四抬大箱子装得满当当,最多的当属各类名贵药材补品,其次是各种颜色的绢布,都是实用之物。

    “呀,夫人,这匣子里还装了一百两白银,还有两张房契,是靖安坊的两间铺面。”

    云起云舒打开小匣子时惊呆了,这赔礼可真是大手笔啊。

    戈宁笑意微敛,惊诧道:“京城流行送银子和房契当赔礼?”

    云起云舒齐声回应:“奴婢不知。”

    太丰厚了,瞧着不像是赔礼,更像是贿赂,可若说是贿赂,一百两便显得少了些,两间铺面则张扬了些。

    “银子和房契先搁着,”戈宁想不通,索性丢开手,交给方大勇去烦心,“等老爷忙完,你们让他来我这里一趟。”

    然而戈宁连等两三日都没等来人,她一边抱怨夫君太过忙碌一边派人去前院等信。

    直到第四日,大雨如注的糟糕天气中,她终于等到夫君回别庄的消息。

    戈宁一下子忙起来,一会吩咐厨房去做几样方大勇爱吃的菜,一会让厨房准备热水,一会又让云起云舒去找干净衣裳,一道道命令指使整个院子跟着忙乱开来。

    萧松烈缓了几日,终是找到了再度踏入别庄正院的勇气。

    一进门,眼眸微抬,戈宁倚在门边翘首以盼的模样闯入眼帘,风雨之中,他看到一室昏黄温暖的烛光在她身后摇曳。

    “老爷。”守在廊下的仆从们蹲身行礼。

    “夫君!”戈宁眉眼带笑的低呼一声。

    萧松烈望了望戈宁,到底是不忍她露出失落情态,迈步朝厢房走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戈宁听到他走入廊下,关切的问:“这么大雨,路上可还好走?”

    萧松烈回想方大勇的语气习惯,简短的回复她:“还行。”

    满打满算,戈宁与方大勇相处的日子不足两三个月,但足以让她了解方大勇的某些脾性。

    比如报喜不报忧。

    戈宁不信,拄着拐杖上前两步,伸手。

    萧松烈下意识要躲,可见戈宁不死心的继续逼近,索性伸出胳膊。

    戈宁成功摸到了湿漉漉的衣衫。

    这么大的雨,便是有伞也难挡,袖子几乎全湿,想必其他地方湿得更多。

    “怎么淋成这样。” 戈宁拉着萧松烈进屋子,“快,把衣裳脱了。”

    萧松烈抽回胳膊,岔开话题:“听说夫人有事要和我商量?”

    戈宁:“不是什么急事,晚些时候说也一样。稍间的浴堂备了热水,快去泡一泡,驱驱寒。”

    她不由分说的要去解他的衣带,拉扯间,戈宁嗅到了淡淡的香气,不等她仔细分辨,萧松烈拦住她的手。

    “后院有温泉,我去那里。”

    萧松烈不可能在戈宁居住的院落里沐浴更衣,提了个折中的办法。

    戈宁不疑有他,扭头吩咐云起:“让厨房准备点姜汤,待会摆膳。”

    云起唉了一声,转身离开。

    萧松烈留下一句“稍等”,面无表情的离开厢房,朝着后院的温泉池走去。

    戈宁想起什么,忽而问了一句:“你们准备的衣裳呢?”

    云舒捧起托盘,“夫人,都在这呢。”

    她正要让云舒送过去,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给我吧。”

    云舒想拦不敢拦又不能真的不拦,小心翼翼的劝:“夫人,还是奴婢来吧,哪有让主子做事奴婢歇着的道理。”

    戈宁一手抱着衣衫,一手拄着拐杖轻扫地面,避开障碍物向后院走的同时还不忘回应云舒。

    “你一个小姑娘,不合适。”

    云舒成功被她噎住,有心想再劝几句,可说什么都不合适,只好默默祈祷大将军不要迁怒她们。

    后院。

    萧松烈沉入温泉浴池,黝黑双眸盯着晶莹水面,杂乱无章的思绪在潺潺水流声中渐渐放空。

    直到吱呀一声响起,笃笃笃的敲击钻入耳膜,萧松烈迟滞的发现有人闯入。

    他反射性地跃出池子,随手从衣架扯下一件不知道是外衫还是里衣的衣裳匆忙裹上,摘下挂在一旁的刀刃。

    “谁!”

    严厉低沉的喝声过后,敲击声陡然停下,萧松烈有一种强烈的、不安的预感。

    下一刻,他的预感成真了。

    “是我。”

    柔和婉转的声音昭示了来人的身份。

    萧松烈瞳孔紧缩,心中忍不住暗骂一句。

    他赶在戈宁绕过屏风前,噗通一声跳回浴池,水花四溅。

    戈宁觉得这动静奇怪,加快了步伐,朝着声源处走去。

    她有点担心,试探着问:“大勇,你是不是摔倒了?”

    萧松烈赶紧背过身,语气生硬的回她:“没有,你别过来。”

    戈宁步子一顿,不解道:“怎么了?”

    萧松烈随口扯了一句,“地上有水。”

    戈宁哦了一声,“不碍事,我走慢些便是。”

    她当真放慢了步子,谨慎小心地放下手上干净衣裳,继续朝着池子方向走。

    萧松烈承认,他确实慌了一瞬,即便戈宁什么都看不见。

    “你先回去。”他略显急促的催促戈宁,语气说不上多好,仿佛命令一般。

    戈宁稍顿,心底有说不清的古怪之感。

    缓一口气,暂时将这抹古怪放置一旁,戈宁说道:“我走了谁帮你?这两日有雨,你肩上腿上的伤又该疼了。”

    方大勇有旧伤,不止一处,唯有肩膀与膝盖那里一到阴雨天便酸疼难忍。这事儿,萧松烈是知道的。

    他张了张唇,想拒绝却担心戈宁怀疑,可不拒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完全无法掌控。

    迟疑间,戈宁已然走到池边,不顾地面潮湿,撇开拐杖,跪坐下来。

    她招了招手,“你放心,大夫教的我还记着呢。”

    萧松烈站在池子中央,没应声。

    戈宁不知道夫君为何不说话,等了几息,她加重语气强调:“我真的记得怎么帮你按肩。”

    萧松烈仍旧没动作,纠结踌躇几乎写在了脸上。

    戈宁鼓了鼓脸颊,有些委屈的控诉道:“我知道了,你就是不信任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瞎子什么都做不好?”

    萧松烈头都大了,揉着鼻梁啧了一声。

    “我没有这个意思。”

    戈宁倔强开口:“可你的反应表明了你就是这个意思。”

    氛围凝固了一瞬。

    萧松烈盯着戈宁气鼓鼓的脸蛋好一会,长叹一声,妥协了,回到池边的白玉石阶上。

    戈宁听到了拨动水面的声音,笑得心满意足,她撸起袖子,五掌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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