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的绝望太过明显，几乎是在出口的一瞬间，车宁便没有忍住红了眼眶，下一秒，男人便踉踉跄跄起身跪在她面前，道：“神医！神医求您救救我！我家里还有老人有孩子！我死了他们怎么办啊！我不想死！神医！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对不对！我求求你了……”
车宁的眼泪几乎是在一瞬间落了下来，她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千言万语只能化成一句，“对不起，我做不到。”
一时间，整个前厅里就只有男子哀嚎的声音。
沈修瑾没什么表情的瞧着这一切，等人哭够了，才道：“你的家人你不需要担心，只要你把你看到的全都告诉我，我会让人照顾好你的孩子和老人。”
他这话可算是格外无情了，掐准时机拿捏着男人。
未免有些太过冷血！
车宁的不满一时如有实质，沈修瑾尽收眼底也全当没看见。
男人早在刚才的哭喊中逐渐接受了现实，如今得到沈修瑾的这句应承，自然不会不同意，他转身跪在地上道：“指挥使的话我自然是相信，但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指挥使能答应。”
“你说。”
“等我说完之后，能不能回去，再看我的母亲，妻儿最后一面。”
“……”
沈修瑾看着他，缓声开口，“当然可以。”
男人露出释怀的笑容，道：“我今天早上去山上砍柴的时候，听见后面……”
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旁边拿着纸笔的人就开始记录起来。
“……我看见一个带着官帽，右脸颊上有一颗大黑痣的男人一边喊救命一边往前跑，我有点儿害怕，就躲到了一旁的树后，等有黑痣的男人跑过去之后，我就看见追他的人是一群穿着黑衣服，手里握着长剑的人……”
男人边思索边回答，“对，他们衣角处都绣着一朵莲花！我看的很清楚，我本来想等他们离开以后我再瞧瞧回去，但没先到他们已经察觉到我了，不等我反应，就要提剑来杀我，我也一边跑一边躲，但还是被他们刺中了腹部，就在他准备刺第二下的时候，你们就来了，之后的事情，你们也就都知道了。”
记录的人把他的话一字不差的记下来，然后把纸呈给沈修瑾，沈修瑾看了两眼，然后把纸举在男人的面前，“确定没有问题了，就可以签子画押，想清楚，如果被我们发现你说的话里有一丝假的东西，是要被抄九组的。”
男人点点头，利索的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将大拇指放在旁边提前准备好的印泥上，把自己的手印按上去。
事情都已经办完了。
男人说：“我都说完了，我现在能回去了吗？”
沈修瑾点头，道：“我让人送你回去，不然你头上的针可能会让别人害怕。”
男子也没有推脱，只是道了句“多谢指挥使。”
等他离开以后，沈修瑾淡声吩咐道：“去，跟着他。”
另一人领命离开，其余人也拿着东西离开了中医馆，此刻整个正厅里就剩下沈修瑾和车宁两人。
沈修瑾看着她，道：“刚才你要进来？进来做什么？”
车宁不喜欢古代这种规矩，但为了更大的目标，这些都不算什么，她果断跪在地上，道：“回指挥使，我想加入锦衣卫。”
沈修瑾问：“为什么？”
车宁条理清晰道：“我知道锦衣卫的人物就是查找凶手给受害者一个清白，但是有时候因为证据的缺失，会导致误判，或者无法给受害者清白，但我会“回光返照”针法，这个针法可是给受害人使用，也可以给凶手使用，在一个半时辰里，凭借锦衣卫的手段，一定可以找到真相减少冤情。”
“我希望这个世界上能少一些冤魂，”
车宁坚定道：“所以我希望加入锦衣卫。”
她言语恳切真诚，但沈修瑾却不为所动，反而道：“你知道刚才我为什么让人跟着他吗？”
车宁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一瞬间，竟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沈修瑾说：“他的话说的并不完全，他漏掉了关键的信息，他可能不知道我们已经查到大致的真相，因为他不是他杀，而是自杀。”
沈修瑾观赏着车宁震惊的面容，继续道：“我本来是想让大夫戳破这个真相，这样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许多了，可没想到你出现了。”
一时间，杀意尽显。
沈修瑾缓缓俯下身，盯着车宁那双依稀可辨认得的漂亮的杏眼，一字一句道：“你说，你们是一伙的吗？”
对视的片刻，车宁的心都快要跳出喉咙了。
沈修瑾的杀意是真正的杀意，而不是之前锦衣卫那些人用来威胁的意味，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她有那句话回答错了，那挂在男人腰间的那把剑，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面对死亡的威胁，车宁一瞬间感觉大脑都仿佛糊在了一起，但面对求生的渴望，她还是强行挤出神志一边分析一边回答。
“指挥使，我并不是认识他，我没有必要给你做这样的局，你大可以让人查我，况且……”
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她的大脑越发快速运转起来。
于是她也发现了某些奇怪的地方，如果沈修瑾是真的有意试探，那么锦衣卫其他人的表现做不了假，难不成他们还能默契到可以一起演戏吗？
找到了奇怪的地方，车宁也从刚才的慌乱中逐渐镇定下来，“既然您怀疑我，不如就让我加入锦衣卫，这样再遇到这种情况，如果我不能让人回光返照，你再动手也不迟。”
两人对视片刻。
沈修瑾终于直起身来，留下一句“刚才是我唬你的”，便略过她朝门外走去。
车宁，“……”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怎么总感觉这句话里隐隐带了丝嘲笑的意味。
沈修瑾在走到前厅门口的时候，发现车宁还没有任何动作，便道：“还不跟上？要我亲自请你吗？”
车宁猛然回神，下意识问道：“所以您是同意我加入锦衣卫了吗？”
男人给他的回答只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车宁一喜，连忙起身跟了上去，一边腹诽这个人的恶趣味一边又感叹自己运气也太好了。
居然真的能进锦衣卫。
但自己大起大落的一天，也都是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车宁第一次坐马车，忍不住小心翼翼的私下瞅瞅，座位上是上好的毛毯，桌子上放着闻起来很清甜的茶水，脚下的木板像是红木制成。
总之一眼看去，尽显低调奢华。
车宁扫了一圈满意的收回视线，刚一抬起头就对上沈修瑾的视线，她大脑瞬间懵了一下，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怕什么？
自己本来就是第一次坐马车，新奇了点儿也不奇怪。
把自己安慰好后，车宁忍不住开口问道：“指挥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沈修瑾移开视线并未作答。
车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安静了下来。
马车继续朝前驶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车帘也被小厮掀起，车宁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去，沈修瑾已经起身下了马车。
车宁也连忙跟上。
等下了马车，抬起头看清上面牌匾上写的字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来了锦衣卫。
锦衣卫门口站着两个男人，看见沈修瑾后纷纷道：“指挥使。”
等沈修瑾走进去，两个男人一改之前冷漠的模样，把惊讶的目光全投在她的身上。
“……”
车宁没什么表情的想着，如果要用现代词汇来形容他们此刻的表情的话，吃瓜两个字最合适不过。
千万别告诉她，是因为沈修瑾从来没带女人进来过这种管家语录，不然她真的会无语。
但这两人吃瓜为吃瓜，到底是知道规矩，没有开口问她什么，只是眼里的敬佩怎么也藏不住。
车宁默了默，最终还是闭嘴跟了上去。
一进去，她就看见里面男女老少都有，除了年轻女人，年轻男人穿着统一的锦衣卫制服，老人们则是浇花扫地随意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
但等她一进来后，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车宁硬着头皮朝前走去，因为沈修瑾快走到她看不见的地方了，车宁大步跟上，在经过长廊的时候，蓦然听到旁边低声讨论的声音。
“什么情况？指挥使今天怎么会带女人回来？”
“是不是指挥使夫人啊，指挥使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媳妇儿了。”
“但是指挥使会不会有些太冷漠了啊，怎么都不等等夫人？”
“可能是害羞吧，指挥使一向绷着脸，怎么可能在我们面前和夫人亲热。”
听完全部对话的车宁猛然震惊的扭回头去。
而原本小声讨论的人纷纷都各自散开，然后虚假的做着干活的动作。
车宁，“……”
不是，你们能再离谱点儿吗？这就直接叫上夫人了？你们指挥使知道吗？
下一秒，沈修瑾就去而复返，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站在那儿干什么？还要我亲自接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