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宣京的昌盛繁华,一如秦筱吟记忆中这般喧嚣。

    宝马雕车杳杳辘行,馚香满路袅袅入怀。有些大户人家乘华銮而过,还要掀开帘子,洒出好些金叶子来,一派奢侈大气。

    悬挂于菜市场上的秦老爷头颅,早已命人撤下。如今的市坊间,和气生财,茶楼酒肆吆喝不断,胭脂蜡染从城西铺张至城东,黄髫小儿手举拨浪鼓,一蹦一跳,欢笑盈盈。

    秦筱吟一行人不比其他好奇张望的入城者,她们在楚涟带领下,直奔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巷陌,巷口处还有酸臭的浓汤残渣,看起来像是给乞丐住的。

    秦筱吟这才想起,他们一时冲动入京,可身上银子不多,又不能长久居于客栈,可不就是要跟乞丐一窝?

    身为现代人,本就十分不适这里不能用花洒沐浴的日子,竟还要沦落到睡街头,她浑身写满了拒绝。

    楚涟则是大大方方立于巷口,向秦筱吟一摊手:“进去吧。”

    秦筱吟牙酸得很:“真的、还是假的?”

    楚涟被她拧巴的表情逗乐了,也不管秦筱吟与茯苓二人,先行踏入了巷中。

    秦筱吟紧随其后,跟着楚涟在漆黑的巷道里弯弯绕绕许久,眼前才豁然一亮,竟是绕进了一间屋宇中。

    不,不能说是屋宇。

    而是一栋楼宇。

    小阁楼三层设计,一楼似是售卖而用,放置了不少货架,上面还放着些已堆满灰尘、老旧的零碎东西,胭脂膏,香料盒,或是一柄损坏的油纸伞;二楼便是一些作坊伙计,织布机,蜡染缸,凿子、木斧、干柴等等一应俱全。

    三楼则是卧榻之处,与寻常人家的阁房别无二致。一人一间,榻床、案几、明亮厅堂皆有。

    还以为会睡大通铺的秦筱吟,定定舒了口气。

    楚涟抚摸着三楼通厅内一锈迹斑斑的花瓶,其中的百合已枯萎:“这是我一位故人的住所,他临终前将此房产托付于我,希望我能好好照料他的作坊业。只可惜,故人之愿未能遂,我便被贬职入了琼州。”

    秦筱吟亦是叹了口气,这么一栋房子,就放在京城诸多大人物眼皮底下,竟然没被拆抄。

    感叹间,脑内不属于她记忆的秦府抄家之景,又跃然心头。

    一旁的茯苓似是看出她心头所想,接过她手中的包袱:“师姐,先进去布置吧?”

    “不慌。”秦筱吟一抬眸,“西窗阁”三个大字撞入眼帘,它们被人以游走龙蛇的书法刻于牌匾上。

    【刷新地图:西窗阁】

    【请宿主领取支线剧情:您将作为西窗阁除楚涟外的二把手,凭借冠绝天下的酿酒艺,将这栋破破烂烂的旧作坊打造成京城第一坊,复兴昔日荣光。】

    秦筱吟:“......清菀,我们收拾包袱进去吧。”

    秦筱吟虽不情不愿接下了系统委派的支线剧情,但落于行动上,她兢兢业业,不曾有过一丝含糊,学习从未了解过的酿酒技巧,经营从未入手过的商铺。

    一开始还常出差池,算错账目一类是小事,有客人前来买酒,却瞧着他们铺子落魄便吃霸王餐;几批人进来挑布子,挑着挑着便吵起来了,一口黑锅盖在秦筱吟头上,说是女主人自带煞气......

    等等,一系列无厘头的杂事皆被楚涟解决了。

    他一贯温和细雨的腔调,竟在此等事上显得咄咄逼人,吃霸王餐那位差点被他折断手腕,赔了翻一倍钱的银两;污蔑秦筱吟的,更是被禁足二次入内。

    秦筱吟就一边学他的为人处世,一边跟着搅混水。

    有好几个瞬间,秦筱吟都生出“系统硬塞尬聊情节,促进我与男二感情”一类的错觉。

    好在创业初期,鸡飞狗跳虽多,可摆平了一波又一波,在坊间传开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宣传”与“黑红”。

    西窗阁渐渐小有名气,吸引了找茬的,自然也会吸引慧眼识珠的大人物。

    一日春雨连绵,清明长草时节,宫里派来了一位管事的公公。

    秦筱吟一眼便认出,他是昔日踩断自己一节骨指的李公公,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李公公还与她记忆中的一般无二,趾高气扬扫视西窗阁的内置:“真是穷酸晦气,还是宫里的坊作香料闻起来舒适些。”

    秦筱吟怒而不言:那你最好把肺管子戳了。

    李公公似是没认出她,只瞥了一眼,便冲秦筱吟伸出个翘起兰花指的手掌。

    秦筱吟皱眉:“?”

    “呆瞅着我干什么呀,拿酒来。”李公公尖锐的声音跟只鸭子一样,“也不知太子殿下是怎的了,突然就唤奴儿来这西窗阁买酒,说是绝品佳酿,要送于报效大宣的百官们好好尝尝。”

    “我倒看看,是怎么个狐媚酒。”

    秦筱吟忍着朝他泼酒的冲动,酌了一盏剑南春送去。

    李公公起初还很是不屑,鼻子不是鼻子的,挤眉弄眼,似是要逼他喝什么茅水一样。只见一盏清酒入喉,他细眯的眼睛便突然睁开来,眉梢往上挑动,分明是不可抑止的欣喜之意。

    待放下酒盏,这位盛气凌人的鸭子才总算露出了一点好脸色:“这酒也就一般,比不上御前的,但拿给那帮酸腐的言官儿们可真是拿对口了。”

    他点了点秦筱吟:“命你们连夜生产此酒,要百坛,于下月初二送往花满楼,事儿办好了太子殿下必然有赏。”

    秦筱吟低眉顺目应道:“喏。”

    星夜,楚涟听闻此事也不作惊讶之色,只是把秦筱吟单独叫去,给了她一件淡粉色的广袖襦裙。

    襦裙身量完美合乎秦筱吟,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襦裙整体色调粉嫩娇软,袖口处绣有妖冶殷红色的祥云卷纹,倒是与楚涟平日的白衣祥云纹是一个模样,裙身曼纱轻盈,腰间束带细软,衬得人好一个婀娜多姿。

    【恭喜您获得三阶装备:霓裳裙】

    楚涟满意地打量秦筱吟,眼中赞赏喜爱之色愈盛:“我以前在朝中为官,还有几分人脉。知晓你将要去花满楼送酒,便托人给你安排了点差事。到时候把酒送完,宴席上自有人推荐你,邀你上去施舞。”

    “茗儿不要怕,按照平日跳的《清商乐舞》来就好。”

    秦筱吟神色古怪:“你...为什么要刻意替我安排?”

    她前几天还在想,以什么方式混进百官宴,又以什么方式合理地闯入男主视野呢?

    没想到这个男二,又来当主动送老婆的人了。

    怪不得只能当男二。

    楚涟听她这近乎质问的语气,也不恼怒,只淡然一笑,又伸手理了理她的衣襟:“师父很早就说过,茗儿不是一般人,将来定会大有所为,这间狭隘的西窗阁只会限制你。”

    “要想走出这暗不见天日的小巷子,要想永远地摆脱罪臣之身,就只能拼了法子让当朝太子看见你。”

    “你可知,美人计?”

    秦筱吟一挑眉,楚涟是想以自己为棋,顺势得到太子青睐?他也是戴罪之身,他这次回京是想干嘛?

    不过好在两人现下目标一致,她也不作多问,领了襦裙道谢,便静待百官宴的到来。

    花满楼是京城内最华贵的一家酒馆,虽出身酒馆,可发展至今,已是暗戳戳衍生了不少业务。

    主楼专供各位大人们消遣,而后院么......则是培养妓子的地方。不过这里不做肉林生意,只是养些卖艺不卖身的□□们。

    久而久之,这栋居于京城核心商贩圈的楼邸,便成了朝中各方势力们暗流涌动的交易所。

    就连后院的女伶们,也成为朝政的一种牺牲手段,充当斡旋卖情报的中间商。

    秦筱吟还真如楚涟与系统所望的那样,唤了数十辆马车来运酒,一坛坛上好的剑南春被送至宴席上,站在外头,还能听见各位大人们觥筹交错的连连笑语。

    秦筱吟办完了自己的事也没着急走,就在厅外候着。

    直到,她听见了一声粗犷的男音——

    “这剑南春可是好酒啊,老臣上次喝,还是先帝赏我等救驾有功之时呢!劳费太子殿下苦心寻酒了,不知这作酒人是谁?可否向大伙推荐一二,啊?哈哈哈。”

    秦筱吟悄悄探头朝内望去,只见首席上一位大人金缕加身,冠冕端正,举杯换盏间隐隐有真龙之息。金龙攀面,皇室贵胄,料想这就是太子姜锡了,本剧的男主。

    姜锡闻言,眉目一凝,似是正要抬手回拒这位老臣的请求,一位小太监便匆匆上前,附在姜锡耳侧低语几句,姜锡一改神色,低声回问那小太监:“真有此事?”

    小太监:“真的。”

    姜锡抬头,目光差点与正在扒门偷看的秦筱吟撞上。

    秦筱吟连忙缩回去,还未站定,便听太子殿下清透而明亮的声音传了出来——

    “唤西窗阁清茗入殿。”

    “听闻小姐不仅酒艺上佳,更有一则清商乐舞冠绝京坊,何不乘今日之兴,上前一舞?”

    舞《清商乐》,博得姜锡的喜爱不仅是系统任务要求,更是她和楚涟为了壮大西窗阁不得不做的努力。

    秦筱吟自是上心,她本低垂着头谦卑入室,合着乐缓缓抬起一臂,再昂头抛出一双如丝媚眼,却在猛然撞入姜锡暗沉眸子时,心脏突兀地一跳。

    就像有人用凿子,狠狠在她心上剖了一块肉。

    秦筱吟瞬间僵在了原地,冷汗直流。

    这与当初抬眼望见楚涟与圈内顶级大佬的脸一模一样时的惊诧是完全不同的,她能明显感觉到,这股诡异的、陌生的情绪是……爱。

    虽然她没谈过恋爱,但她却能敏锐感觉到其中汹涌澎湃的激动之情。

    “啪。”

    方才为秦筱吟引荐的那个小太监,见气氛僵住了,既有眼色的摔了一下酒杯。

    这一摔,把秦筱吟半个魂儿唤了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尽力维持着面上四平八稳,肢体循着楚涟日夜教导的记忆来舞动,袅袅幻步灿生莲,轻纱曼腰晃金钗。

    虽是舞得好,心却乱如麻。

    “好!好!”那小太监带头鼓掌,随之宴席上的众官员也很给面子,声声称赞。

    只有姜锡,一动不动,眸中古井无波,抿着一口一口的清酒泰然自若。

    越是这样,秦筱吟越是打心底高兴不起来。

    她知道,方才那种诡异的感情绝对不是她生出来的,她对这位太子殿下别无二心。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系统为了让她顺利完成任务,给她强行加上了肾上腺素的分泌,让她在恍惚中产生一种朦胧的……爱?

    “这舞姬乃是西窗阁派来的?不仅酒好喝,连姿色也是一等一的好啊!”

    “这支舞哟,把我一身老骨头都舞酥了。”

    “……”

    姜锡就举着杯盏,淡淡看着秦筱吟。良久,才在一阵嘈杂的喧哗声中,掷地有声地问:“此女姓甚名谁?”

    小太监毕恭毕敬答:“西窗阁女工,清茗。”

    这话音刚落,一只铁矢破窗而来,直指姜锡的脑后心!

    秦筱吟一个土生土长的和平年代现世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那剪就擦着她的耳边而过,她当即便想撒腿跑,谁知一只腿还没迈出去,双臂却是替她做了违心的决定。

    朝野诸官,都眼睁睁看着秦筱吟在箭入后脑的千钧一发之际,朝着主座上的姜锡奋不顾身扑了过去!

    箭矢没入秦筱吟身体。

    “咳、”

    一口鲜血喷洒在姜锡明黄官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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