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大婶儿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阿莱啊，没见着啊？”
关心则乱，李丞协没考虑太多。
小灵跟他解释道：“老板去的是后山，不是去镇上的那条路。”
男生松了口气，却依旧愁眉不展。
叔叔婶婶们坐在廊檐下聊这场雨来势汹汹，很是担忧。
“我呀前儿个在地里头排水时发现，那田埂上的蚂蚁正搬家呢。”
“昨个老唐家后院那口井还一股子往外冒热气呢。”
“我天，这不会要地震了吧。”
“别胡说！”有人打岔。
李丞协站在门边，口袋里手机震了下。打开来是旅游警示，提醒游客关注气象台发布的各项预警非必要不出行，商户居民们做好防洪防汛的准备。
行李还在竹藤椅旁靠着，等待的时间里，李丞协的脑子回放起几日里的所见所闻。
初遇姜莱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乐队主唱，他们的乐队四处辗转碰壁，依赖着酒吧里小小的舞台，过着唱一场赚一场居无定所的日子。
那时的她个性肆意嚣张，像一只漂行在海上的船，来去由风。
兹梨镇再遇，她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经营客栈、酒吧驻唱、游客向导，她在这儿生活的如鱼得水，像是和这座小镇融合成了一体。
他想了一夜，姜莱以后的生活。
守着这座客栈，闲暇时兼职导游，休息日去给朋友的酒吧撑场子怀念怀念以前的自己，适当的时候找一个合适的伴侣，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可能是小灵崇拜的八字还差一撇的楚老板，也有可能是艾琳极力撮合的茶货街一哥。
不论是谁，都与他李丞协无关。
那时候的他也许在国外，也许在大都市的中心。
四年前已经写好的结局，再度面临选择时，依旧是两条平行的直线，无论李丞协怎么寻找，也难以获得相交点。
他们的邂逅总是要凭借一些突如其来的意外。
一场奔跑。
一夜缠绵。
一本杂志。
一场暴雨。
……
他开始理解姜莱。
踌躇拖延了一个上午，只不过再度认证了这个事实。
-
雨大得要将屋顶的瓦片砸穿前，姜莱终于回来了。
雨衣将她上半身保护得还算干燥，头发全部被打湿，裤腿一直滴水。
她匆匆和廊檐下的叔叔婶婶打个招呼，进了屋对李丞协来了句：“你走不了了。”
“？”
“去村口那几条山道有坍塌，现在全部拉上了警戒线，人和车都没法走。”她接过小灵递过来的毛巾胡乱抹了抹脸问他，“你着急吗？”
李丞协缓了半拍才摇头：“不急的。”
“我看也是，不然你能拖到中午？”姜莱丢开毛巾，“把行李推回去吧，明天不下了我送你。”
“哦。”堵住的胸口灌入一口空气，酸涩有所缓解，李丞协点头应着。
姜莱正要回楼上去洗澡，被小灵告知艾琳来了。
“又跟她老公吵架了？”
小灵回答：“是吧，这回艾琳姐说她要离婚呢！”
姜莱哼笑了一声：“得了吧，她超爱的，她要是能离婚我立马结婚。”
小灵：“……”
-
人没走成，吴玉成他们的行李好歹是寄了过去。
李丞协回到房间打了个电话，说明了这里的情况。秋礼问他卓曦该怎么办？
“我和吴玉成全程要跟活动，腾不出时间送她去机场。”
“让她自己打车。”李丞协干脆道。
既然能找来，自然也能回去。她早就成年，也就卓煜这个哥哥还觉得她是个不能自理的小姑娘。
秋礼感慨道：“你现在给我一种很割裂的感觉。一边是冷酷无情的富家少爷，一边是上赶着跟姐姐贴贴的纯情小狗，李丞协你不觉得你对待女生的态度也太双标了吗？”
“说实话，这场山雨把你高兴坏了吧。”
一场雨下，山区骤降了七八度。手机里李丞协的声音也很清冷。
他丝毫不介意室友的控诉，还饶有兴致的思考他的话表示道：“确实，但我现在很混乱。”
……
电话挂断。
小灵在楼下喊饭了。
李丞协将电脑一关，起身下楼。
暴雨封路钱笑被困在了镇上，客人们滞留在房间内，姜莱和唐叔商量了一下，让大家都去他那儿用餐。
厨子也跟着借了出去，院子里只剩下他们几个。
经过上午的波折，小灵也不追问姜莱为什么李丞协会跟他们一起吃饭。她用剩下的菜烧了个三菜一汤，四个人一人一边围坐着桌子，气氛有些怪异。
姜莱洗完澡换了身干燥的衣服，眼睛里的红血丝比她起床的时候还要明显，李丞协见她不停的用手揉搓。
他太过专注，没看见坐在对面的艾琳正一瞬不移地将他反复打量，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个窟窿。
姜莱见了反握筷子，用大头的一端点了点桌面打断道：“哎哎哎，这位有夫之妇，擦擦嘴边的哈喇子。”
“啊..”
艾琳不情不愿地收回视线，不乐意地瞥了姜莱一眼反驳道：“马上就不是了！”
“呵。”姜莱没把她的豪言壮志放在心上，夹了根青菜在嘴里嚼，“这回又是为哪番啊？”
她夹完，李丞协也跟着夹，见他伸长了手姜莱把盘子往他那儿移了移。
“还不是为着孩子的事儿！”
艾琳老家是川渝的，生气的时候骨子里的飒爽劲儿就飙了出来，她把筷子一放愤愤道：“我跟你说过吧，前年体检时张述查出来精子畸形率很高，不容易生育。本来我也不太在意，反正日子终究是两个人过，有没有孩子顺其自然就好了，结果我那婆子妈在亲戚之间散播谣言，说我和张述结婚四年多没孩子，是我生不了！”
“这还是我小姑说漏了嘴，不然我都不知道这回事。我说怎么清明节家里头祭祖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拉着我的手说那一堆有的没的，敢情这锅让我给背了？”
小灵将脆骨咬得嘎吱响：“这么坏呢！”
“那你男人怎么说？”姜莱听着，又将面前的一盘子莲藕也往李丞协那儿推了点儿。
别人的家事李丞协只管旁听，他低头吃着偶尔抬眼看一看姜莱的反应。
“他？他就是个妈宝，买个内裤还要他妈给挑颜色呢。我问他他妈这么往我头上泼脏水怎么办，他给我来了一句他妈妈不是成心的……”
“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我现在就是吃了十斤苍蝇那么恶心。我当年也是猪油蒙了心，见他长着好看脑子一热就给他睡了，这男人看着玉树临风的，活也不错，谁知道竟然是个妈宝……”
“我去！”
姜莱筷子一丢，连忙去捂艾琳的嘴：“打住！”
“怎了..”艾琳支吾。
“这桌上还有学生呢！”
“哈？？”艾琳嗡嗡着，下意识地看向对面低头吃饭的李丞协。
男生低着头，已经尽量在过滤两人的对话，但还是在艾琳的口无遮拦，夹掉了藕片。
他的反应，让姜莱在尴尬之余滋生出一丝好奇。
总在与李丞协的对峙中吃瘪的她，突然想看看这个一杆到底直球对上口无遮拦的艾琳到底谁会更胜一筹。
姜莱又默默松开了手。
艾琳吧唧下嘴，意味深长地重复道：“学生啊～”
一个打岔，她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这个被雨困住的帅气男生身上。”
“模特哥。”
他给艾琳的第一印象太过亮眼，以至于她总是这么叫他。
“有女朋友没得？”
“没有。”李丞协吃完，放下了筷子。
“你学的什么？”
“摄影。”
“对哦，我见你上次来店里同行的朋友手上还有无人机呢。”艾琳话锋一转，笑容嫣然，“准备在这儿玩多久啊？”
这回李丞协没开口，姜莱替他回道：“明儿就走。”
“啊～”艾琳的语气很是失望。
她撇撇嘴拿起筷子准备接着吃饭，却发现桌子上的几盘菜离她远远的几乎都被推到了李丞协的面前，艾琳愣了一下。
至此，饭间的话题告一段落。
姜莱颇为郁闷地发现，原来李丞协只单单对她一人横。
李丞协上楼后，姜莱来到前台对账。
艾琳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边笑个没完。
“水进脑袋了？”姜莱在对账的空袭抬头，不耐道，“水多了出去倒倒，少在这里沸腾。”
艾琳用手撑着下巴，回忆了一下刚才李丞协害羞的模样颇为心痒，她往前一趴询问她的好姐妹：“你说模特哥容易下手不？”
“什么？”
“想睡。”艾琳脱口而出。
姜莱的手指一抖，计算器上多按了两个0.
艾琳没有察觉，依旧自顾自地说着：“我刚才趁着他起身给小灵递东西的时候，看见了他的腹肌，卧槽八块！明明看着挺瘦的想不到这么有料。”
姜莱‘啪’的一下清空了算了半天的数字，账本翻回最开始的那页，脸已经有点臭：“你激素水平晃荡也不要罔顾道德好不好，你婚离了吗你眼睛就到处乱瞟？”
“看一看，能犯法啊！”艾琳没想到她那么大反应，脑子里的泡泡顿时粉碎。
她往后一靠，窝在椅子里气馁道，“早知道当初还不如找个弟弟。”
“？”
“反正都不成熟，20岁30岁40岁都是妈宝。不如找个年轻的，漂亮的。”
姜莱摇了摇头接着按自己的计算器，忽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有些严肃道：“不许喊人家模特哥了。”
艾琳抬眉：“为什么？”
“听着像鸭王。”
“……“
“好好好，毕竟人家还是个性文化未普及，需要呵护的清纯学生～”
“他叫啥？”艾琳问。
“李丞协。”
艾琳手一拍，改口道：“李哥长得是真帅，要不是明儿就走我高低把他睡到手！”
……
另一边，‘李哥’吃了饭回到房间开始干活。
他的工作室已经解散，但还剩一些没有完成交付的作品需要进行最后修改。
参数的调整在专业的摄影师手中跟吃饭一样简单。他手指的快捷键下个不停，脑子里满是艾琳的那句‘见他长着好看脑子一热就给他睡了’。
姜莱惊慌着去打断时，视线和他撞在一起。
那一瞬，李丞协觉得艾琳一语中的指出了他和姜莱那场邂逅的精髓。
只可惜姐姐跑得贼快，至今没有跟他反馈他做得到底好不好。
屋外雨不停，风越来越大，灰蒙蒙的能见度很低下午看着像是傍晚。
李丞协起身去开灯。
他的手刚按下开关，一道闪电在屋顶上炸裂。窗户外陡然一亮，像相机的闪光灯般迅速。
雷声紧随而来，山塌了那般剧烈。
李丞协感觉脚底有轻微的震动。
‘哒-’
笔帽被掰断了那种脆响。
李丞协离着墙近，听见了电表箱内跳闸声音。
刚点亮的屋子又瞬间变得昏暗。李丞协瞄了一眼，他电脑上正在进行的传输也断开了。
-
楼下。
门前挂着的风铃被风吹得似要断裂。
姜莱换了条白色的吊带抹着身体乳，计划着等会儿去把风铃给取了。
她这么想着，吊顶的灯突然灭了。
连日的熬夜，她的眼睛又红又干，对灯光的适应能力变得很差。她闭着眼适应了十多秒，小灵打来了电话。
姜莱简单交代了几句挂断，后知后觉地听见有人在敲门。
“咚咚咚”的声音不急却重，像敲打在她的胸口，让她挖身体乳的手指往里一陷，抠出来好大一坨。
她以为是她没讲清楚小灵直接跑了过来，湿着手光着脚就去开。
门刚拉开条缝，被屋外的风硬生生地挤开。
姜莱眯着眼，一只手拽住被风吹起的吊带裙摆，一边试图看清对方的脸。
来人很高，就要够到门槛的顶。
姜莱艰难地撑开眼睛，惊讶道：“呀，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