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高

    这不是李丞协第一次进酒吧。

    也不是李丞协的第一次旅行。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李丞协初次单独旅行。

    彼时的姜莱就像现在这样,坐在一群人中间,拿着把吉他安安静静地唱歌,李丞协进门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她天天唱,李丞协每晚来。

    次数多了,就连调酒师都明白了这个一坐就是一晚上,只喝果汁的‘乖弟弟’心思。他指着台上闭眼哼歌的女生问:“喜欢姐姐类型的?”

    18岁的李丞协是个不穿衬衫只穿T恤的退役男高。当时的他一口葡萄汁,发梢沾满了肆意随性,被问后坦然地回答出那句经典名言。

    “爱情是没有年龄的。”

    调酒师粲然一笑,同情道:“那你可惨了,知道姐姐现在唱的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吗?”

    “什么名字?”

    “《渣女》。”

    -

    灯光绕场转动了一圈,再度回到舞台上,音乐的前奏已经开始,场内安静了很多。

    男人问李丞协:“这位帅哥,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WOW~”

    “艹,我说你们别欺负弟弟啊!”

    “都是男人,问问怎么了?”

    “所以,是什么时候?”

    卡座上一圈人都在起哄,暗红色的葡萄汁折射出红光打在李丞协的脸颊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红了脸。这让四周惹火的那几个更加来劲。

    吴玉成伸头打量李丞协的脸色,摆摆手帮他解围:“你们不知道,这小子看着是块香饽饽,现实在学校里寡到被调侃是修炼了无情道!”

    “他呀,纯爱战士,守身如玉嘞~”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笑作一团。

    女生们低眉,笑容潋滟。

    “再说了,我可想象不了他这张脸在床上哄小姑娘的样子。”

    吴玉成酒入三杯,说话也被带得没有边形。直到秋礼瞪了他一眼,才惊诧着捂住嘴巴,撑着两个大眼珠子打了一个酒嗝。

    但玩游戏,对面坐着的这些个老油条可不允许酒桌上出现模糊不定的耍赖行为。

    “这可不算啊,让他本人来回答!”

    考虑到李丞协没有谈过恋爱,吴玉成很是贴心地在李丞协旁边耳语:“手也算。”

    舞台上,姜莱的歌声通过音响娓娓传开。

    「这并不像道听途说的假象」

    「也无妨让回忆肆意增长」

    ……

    「避开你流露出的锋芒」

    「别跟我斤斤计较」

    「算旧账」

    女人的声音低哑,像是压了一块冰,清冷又婉转。

    大家听了快半首,就在以为李丞协不会回答时。安静了整晚的男生放下手里的杯子,淡淡回道:“十八岁。”

    “啊??”吴玉成扬眉,不当一回事地笑他:“不是吧,你十八岁第一次打飞机?真会装纯!”

    “……”

    李丞协没再多说。流淌着的音符拨动他垂着的睫毛,肉眼可见地轻颤了下。

    沉默笼罩下来。

    后知后觉,在座的众人意识到,李丞协回答的是初夜。

    “呃…咳咳…”

    秋礼被白酒呛了嗓子。

    吴玉成瞳孔地震:“Unbelievable!”

    提问的大哥看了眼朋克女,难掩眼中的惊讶。

    秋礼顺着吴玉成的话结巴道:“我、我也想象不出来,你哄小姑娘的样子。”

    “嗯。”李丞协看着面前空荡荡的高脚杯,一如四年前的坦然,抬眼答,“是姐姐。”

    -

    作为央大摄影系的系草,李丞协外形优异。大学四年,追求者络绎不绝。

    花团锦簇中的他在校期间愣是没有半点儿绯闻。

    校内盛传他本人清高,难以亲近。时间长了都调侃他是个专修无情道的道士。

    只有秋礼和吴玉成这两个和他朝夕相处的室友们才知道。这家伙的心思,压根就没放在过男女□□上。

    同为毕业生,秋礼刚签了个勉强过渡的三方。吴玉成还挣扎在面试的茫茫毕业生人海中。

    他们寝室,只有李丞协早在大一就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如今累积下不少人脉与资金。

    摄影事业一帆风顺的李丞协,却没急着进入到下一阶段。

    毕业之际他出乎意料地解散了工作室,嚷嚷着要去做什么人文摄影师。

    说实在话,人文摄影与他经营了好几年的商业摄影完全不是一个赛道,赚钱的速度也无法比较。

    用吴玉成的话来说,少爷就是任性,要自在飘泊才美丽。

    作为全球新能源行业翘楚,集团老板儿子。他拥有超脱旁人的任性资本,以及人生的不同阶段不断试错的保障。

    某些时候,吴玉成很羡慕李丞协,真要是腆着个脸去当这位爷的小厮好像比他面试的那些工作都要轻松。

    某些时刻,秋礼也很纳闷。公子爷乐此不疲地跟砰砰车老大爷掰扯那15块钱时,内心是何等强大!

    李丞协的坦诚,让他避免了一杯烈酒。

    同时也收获了无数暧昧的目光。

    场内姜莱的歌声比刚开嗓时已经柔和很多。入住客栈时,钱笑说她这几天晚上都不在。李丞协根据楼下的关门声,判断她今晚依旧会唱到凌晨。

    歌曲结束,灯光调得亮些。

    秋礼和吴玉成这才发现,唱歌的这位,是他们入住客栈的老板。

    秋礼忍不住惊叹:“这镇上的人真有意思,有晚上杀鸡,白天卖祈愿珠的。还有白天当老板,晚上兼职做歌手的。”

    说到这茬,他瞄了眼吴玉成的手腕,一顿饭钱买来的珠串早已不知丢去了哪里。

    倒是李丞协的那串还戴着。

    隔壁桌有人喝嗨了,叫嚷了起来。

    只见一带着大金表大肚翩翩的男的,指着上边儿的姜莱,跟前来送酒的服务生打听:“你们这儿让点人吗?”

    酒气浑浊,语言轻浮。他说完,周围几个男的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服务生顿了一下,看了眼舞台回答道:“那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帮忙暖场子。先生喜欢的话,可以点歌。”

    大肚男顿时冷了脸:“多少钱啊?”

    “50元。”服务生指着桌角的一处二维码,说,“可以资助兹梨镇山区孩子一个礼拜的早餐。”

    “呵,那么贵!”大肚腩往后一靠,跷起二郎腿,“老子找鸡一晚上也不过……”

    “砰——”

    一声闷响,大肚男的污言秽语被打断。

    香槟打开的一瞬间,李丞协手中的酒瓶塞子不偏不倚地崩到了隔壁大肚男的颧骨上。

    酒气冲,砸得狠,对方的脸颊一下就红了起来。

    “妈的!”大肚腩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歪歪斜斜地拿手指着李丞协,“你没长眼睛??”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李丞协却表现得不咸不淡。

    秋礼太过了解李丞协这种看似无恙,实则烦躁的表情,硬着头皮站起来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朋友不小心。”

    “不小心?这瓶塞子可是实木!打到我眼睛你赔得起吗?”

    大肚腩气势汹汹地往他们这边走,李丞协也站了起来。

    只见他冷着脸,反手拎起旁边还在冒酒的香槟瓶子,不顾吴玉成拽他的手,扬着下巴回道:“眼睛怎么了?我给你看看啊?”

    一句话,点燃了两人之间萦绕的酒精。

    大肚腩愣住,男生挑衅的意图太过明显。

    他打量着李丞协的穿着,咂巴着嘴琢磨自己坐着好好的是怎么惹到了这个二世祖。

    出门在外,少惹事端。他身边同行的几个看着氛围不对连忙拉他回去。

    大肚腩看了眼对方拎着的瓶子,怂了。嘟囔了两句,堪堪作罢。

    吴玉成见状,将李丞协也拉坐了下来,连忙将他手里的酒瓶子夺了出去,吼道:”你干啥呀?喝个葡萄汁也能上头啊?”

    一起玩游戏人也被他这说来就来的脾气吓了一跳。

    “帅哥火气挺大。”

    “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仔细脏了手。”

    “就是,身上指不定啥毒都有呢,臭蜈蚣一个。”

    他们的位置离舞台不算近。

    突如其来的争执不知道有没有惊动到舞台上的人。

    歌手已经开始唱观众点的歌。

    民谣从姜莱的嗓子里唱出来,像是一盏晒凉的茶,青涩回甘,不知不觉,舞台周围围着的游客越来越多。

    李丞协瞥了一眼桌角的二维码,端起室友重新给他倒满的葡萄汁仰头一饮而尽。

    他站起身,说自己出去透个气。

    秋礼玩着游戏,囫囵应着点了点头。

    ·

    出了酒吧门,巷子里的风迎面而来。

    夏日的前奏,风里夹杂着水汽。

    山区一到了夜晚,空气都要潮上三分。吧内浑浊的酒气让他有些反胃,空调冷气循环,烟气,酒味以及女士身上甜蜜的香水融合在一起,不断灌入鼻腔。李丞协意识到自己依旧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巷口的风吹的太大,李丞协往里走了两步。

    越往里烟草的气味越重。

    他见好几个人站在墙角的路灯下,有男有女。有行人路过会主动上前搭话。

    有路人挥挥手离开,也有路人说着说着从兜里掏出纸币,将人一搂,缠缠扭扭往后面贴满小广告的筒子楼里走去。

    观察的工夫,他的面前有人停了下来。

    几张红色的纸币伸到李丞协的面前,一个穿着高跟鞋,姿态丰腴的中年女人凑过身来小声问:“新来的?”

    李丞协抬头,女人惊艳了一下。琢磨了一下笑盈盈地打开她的手提包,又加了好几张说:“跟姐姐走不,不够可以加。”

    到这时,李丞协才意识到他所站的位置是哪种人的地盘。

    他正处于‘站街’的状态中……

    怪不得他刚才往这儿一站,旁边那小伙一脸警惕,原来是怕他抢自己生意。

    李丞协忍着白眼,侧身无视了女人。

    吃了冷脸,对方讥笑着跺了下脚:“出来卖,还高贵上了。”

    她转头走向旁边的那个男生,两人三言两句勾搭上搂着腰回头对着李丞协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嫖\\娼犯法!李丞协拿出手机打算举报。

    谁承想,不知道是不是他站的位置太好,短短十几秒,面前又伸过来一张纸币!

    今晚接二连三的插曲,都抵不过眼前这张50块钱面值的纸币带来的冲击。

    李丞协耐心耗尽,抬头瞪眼。

    “不是,50块也敢让我卖……”

    只一眼,话突然断了。

    像绷紧的风筝线,被人一剪子给剪没了。

    李丞协愣在原地。他的面前,女人含着颗糖脸颊凸起小小的一块。

    姜莱拿着50块,疑惑地问他:“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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