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

    月不离缓缓抬首,眼前的人影朦胧不清,她蹙了下眉,蓦然伸手扯住对方的衣襟。

    苏漾眼里闪过错愕之意,顺着她软软的力道下倾。

    带着酒意的气息轻轻喷洒在他的脸上,如同一根轻飘飘的羽毛若有似无的扫在心头,带起一阵难耐的轻痒。

    呼吸莫名开始急促,心跳也快的乱了节奏。

    月不离漾着七分醉意的眸子流转在他的脸上,像是在用目光描摹,伴随着微醺的气息,一寸又一寸。

    眼波迷离,美人醉酒亦似酒。

    “月不离……”

    苏漾的脸微微发烫,近在咫尺的鼻息让他喉头滚动了一下。他不禁往后仰了些,同她拉开了些距离。

    良久,像是终于认出了他,月不离开口叫道:“苏微澜。”

    往日那清凌凌的声音被酒意浸染,带着些鼻音,竟显出些软糯之意。

    苏漾心头一颤,却温声纠正道:“是苏漾。”

    也不知她听懂了没有,拉着他衣襟的力道突然加大,将他拉的极近。

    她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

    清浅的桃花香同淡淡的药草香交相缠绕,呼吸灼热,若即若离的鼻尖相触,四周的空气开始升温。

    心似是漏跳了半拍,苏漾眼里划过一丝慌乱,眼眶内边自带的粉晕隐隐泛红,喉间接连滑动了几下。

    “苏岁岁,你骗我。”

    轻轻软软的声音落在耳畔,眼前人迷离的眼眸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因为醉酒的缘故,双颊染上些许红晕,褪去了几分清冷。

    “你明明就会说话。”

    下意识反驳的话已到了嘴边,可想起方才她说的“你骗我”这三个字,他又改了口:“没有,那时我是真的不会说话。”

    他还真的没有哄人。在他两岁的时候,有个婢女失手打翻了燃着的烛台,火势迅速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那场火里,他毁了脸,连嗓子也被烟熏的失了音。

    后来去丞相府也是因为丞相夫人手中有能治他脸的草药。

    月不离还是看着他。

    苏漾有些耐不住被她这般盯着看,目光艰难而缓慢的移向别处。

    良久,拽着他衣襟的力道松开。

    明明外面还飘着细雪,苏漾直起身,却忍不住展开折扇,对着自己狠扇了几下。

    额前的发被吹起,凉风触及发烫的脸,带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才松了口气,又听见月不离隐隐带着控诉的声音响起:

    “你说好的去给我买糖葫芦,可是,后来你再也没有回来。”

    “那一日我等了好久……”

    这一句轻极了,却还是清晰的传入了苏漾的耳中。

    他身形一滞,脑中浮现她孤零零站在院中等他的场景,丝丝缕缕的酸涩绞上心头。

    喉中紧涩,他道:“对不起……我不该骗你,不该不辞而别。”

    “……第一次接近你我确实是带着目的的。”

    月不离像是要将她心里的委屈一并倾泻出来,指向他折扇下的那颗珊瑚珠,又道:“你说的只待我不同,可你还是收过别人的珊瑚珠……”

    她抬头,眼中浸着水光,“苏漾,你是以为我不懂南覃的习俗吗?”

    闻言,苏漾怔愣片刻,将折扇合上反握在手中。他撩了衣角,单膝跪在地上,将珊瑚珠送到她眼前。

    “不是别人的。”

    随着这句话,珊瑚珠上刻着的“安”字映入眼帘。

    虽很小的一处,却极其精致清晰。

    是安安。

    是她的乳名。

    月不离的反应有些迟钝,她愣愣地看了好久,才迟疑开口:“……是、是我的?”

    “从来都是你的,不是别人。”

    他回去过的。

    只是,他没再看见她。他看见的,是漫天的火光。

    世人皆道,东景四殿下为了救沐阡璃,不顾一切冲进火海,昏迷三年,深情如斯。

    却无人知晓,有个怕火的少年也曾为了沐阡璃,在漫天火光中待了好久好久。

    月不离睫羽轻颤了两下。

    青白色的外裳悄然滑落在地,她撑着石桌起身,却觉脚步虚浮,一个踉跄向前栽去。

    苏漾瞳孔微缩,迅速站起身扶住她。

    木质品同碎瓷相撞的声音在寂静夜里突兀的响起。

    他下意识低头,身体却僵在原地。

    安静躺在地上的木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寒”字,刺目极了。

    方才还滚烫的心立刻凉了个透。

    带着丝丝凉意的乌发触及手背,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却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他原来以为她以风医圣女的身份入东景只是为了沐千宇。

    可是,她竟真的也欢喜着陌璟寒的吗?

    也是,无数女子仰慕的天下第一公子又怎会不得她欢心?况且,他们以前有过婚约。

    苏漾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挫败之意。

    喉间的苦涩蔓延开来,于是说出口的话语都带着几分涩意与乞求:“不嫁他了好不好?”

    “谁……”

    月不离有些站不稳,全靠苏漾的力道才勉强没有摔倒。

    她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恍然道:“你…你说的是……”

    “陌璟寒啊……”她似是思考了下,又道,“他待我极好……”

    是吗?

    苏漾的眼神黯淡下去。

    可是,我能补回来的。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加倍的好,把以前的都给补回来的。

    “还有我娘亲、我哥哥……”

    她低下头竖起手指一个一个的算。

    大抵是小时候对她好的人太少太少,她一只手都还多了不少。

    她盯着竖起的三根手指,顿住,面色懵懂了一瞬。

    看着她这般认真又固执的模样,苏漾的眼眶红的彻底,一种说不上来的心疼从心底翻涌向上,冲到咽喉处,堵的他发酸发疼。

    月不离突然抬眸,像是终于想到什么,竟半是兴奋半是炫耀的将四根手指举到他面前,道:“还有苏岁岁。”

    苏漾的心密密麻麻的疼。

    那也算好?苏岁岁就给她买了几次糖葫芦而已。

    他红着眼猛地将她拉进怀里,艰难开口:“苏岁岁不会再离开了,永远不会。”

    怀里的人任由他抱着,没再说话。

    夜色愈浓,人影交缠。少年在月色与雪色之中,打横抱起熟睡的姑娘。

    临近亥时,路上已没有多少人。上元灯火未灭,街上仍是火树银花,亮如白昼。树影筛出斑驳月影,华光如水。月明星稀,落了雪后的夜晚显得比平时更为寂静。

    此时无风亦无雪,只有被月色拉的很长的影子,落在素白的雪地上。

    苏漾的脚步慢下来,悄无声息的绕路避开了前边搜寻什么人的士兵。

    公主府里灯火通明。

    一袭黑袍的男子站在门前焦灼的等待。

    “皇兄。”赫连澈朝他走来,神色已不如原先那般紧张,“沐二小姐已经回来了。方才我去到她院中,发现屋里灯亮着,便进去瞧了一眼。她已经睡下了。”

    她没说的是,看月不离的样子,像是醉了。

    不过她也能猜到是何人送她回来的。而这个人没必要让皇兄知道是谁。

    闻言,赫连渊心里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松弛下来,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孤便带人先回去了。”

    赫连澈点头:“嗯。皇兄慢走。”

    送走他后,赫连澈转身进府。

    路过月不离院中时,见屋内还亮着灯,不由问身旁的婢女:“方才出来的时候没熄灯?”

    婢女作形语道:“屋内亮着的不是烛火,而是夜明珠。”

    “夜明珠?”赫连澈思忖片刻,失笑道:“这般亮?怕是比夜明珠更贵重的萤昼珠吧?微澜公子倒是舍得。”

    府外的长街之上,苏漾蜷曲的指节抵着唇。

    他眼尾氤氲的红还未退去,想起什么,竟还有了更甚之势。

    方才,他给月不离吃下了缓解冰骨的药。

    药有些苦,今日他还特地买了一食袋桂花糖。可就在喂完糖后,他的指尖抚过她的唇,接着竟神使鬼差的俯身覆了上去!

    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

    苏漾有些难耐的阖了阖眼。

    他用一颗桂花糖,偷换了心悦之人的一次芳泽。

    微凉的,带着酒意和桂花糖的清甜。

    他想,他大抵也醉了。

    身后掠过的黑影似乎顿了顿,不过须臾又消失在长街。

    “阁主。”黑影隐于一无人的小巷,朝里面的女子抱拳恭敬道。

    “最近北然公主府的影卫加多了一倍,属下方才趁乱才得以进去。”

    女子道:“那风医圣女当真是月不离?”

    “回禀阁主,如若月不离便是当年的沐二小姐,那便是了。”

    “是嘛--”女子红唇轻勾,缓缓启唇,“看来是同我们一道的。”

    她的声音突然狠厉:“李尧没用了,杀了吧。”

    “是!”

    “再安排人!北然丞相的位置定要落在我们手里。还有,一个月后东景的太医署考试,也安排进我们的人,必要考中!”

    闻言,下属抬眼,为难道:“阁、阁主,我们的人当中并没有涉猎医术的人……恐怕……”

    “没有?”女子眉梢冷冷一挑,“你以为我不知道没有?东景的考生那么多,你是找不到人吗?”

    “阁主是说……”下属惶恐低头,连忙道,“属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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