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施晚打眼看去,那只是一对关系颇好的友人而已。

    非要说的话,那青年男子相貌倒称得上不俗,可和她眼前这人还是逊色不少,更别提见着这人,施晚总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施晚知道,顾希桢不是会对路人上心的那类人。能被他用这种略带深意的目光盯着,绝对有鬼。

    顾希桢反问她:“何出此言?”

    嗯?居然不说?施晚咬了咬颊内软肉,心生不满。

    她支起上身,横跨大半张桌子挤到他身边,歪头看他:“放着我这样的漂亮姑娘不看,去看两个醉汉,不是有古怪还能是什么?”

    顾希桢终于移开视线,转而望向眼前撑在桌上,眼含挑衅的少女。

    施晚的自信是有资本的,她的美比玉鹤楼飘香的美酒更加醉人。

    许是觉得和顾希桢混熟了,在他跟前,施晚便愈发难掩顽皮肆意的本性,若原是清新可人的果酒,现在便是甜口烈酒,让人不知不觉就着了这看似无害的少女的道。

    顾希桢忽然低头看向碟中施晚咬了一小块的糕点,心中了然。

    他似笑非笑:“这是酒心糕,你吃了几块?”

    施晚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睛,酒心……糕,是这桌上摆着的餐前糕点?

    她吃了四块?不,五块?

    “玉鹤楼的酒心糕通常不醉人,但你……”顾希桢看着身形隐约有些摇摆的施晚,轻轻将人按回座位上,免得她大头朝下栽倒在地。

    施晚雪白的双颊渐渐生了酒晕,白里透粉如盛夏莲花,清凌凌的眼里蒙了淡淡水气,映着顾希桢略显无奈的脸。

    顾希桢还从未见过吃酒心糕能微醺的人。但想起他的老丈人施年庆,这位奇人因其夫人不喜而滴酒不沾,施晚如此,便完全能说得通了。

    父母不好酒,生出的女儿自然也是个半杯倒。

    施晚其实没他想得那么醉,她至多有些上头,比平时更兴奋,更压制不住本性而已。

    她不满地拍了拍桌子:“哼,想转移话题?”

    顾希桢老神在在地喝茶,闻言挑眼看她,一举一动都颇有谪仙姿态:“什么话题?”

    “……”施晚愣了愣神,忽然上手去掐那神色自若的脸,“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会被你糊弄过去!”

    可她到底高估了自己的本事,竟因眼前重影没把握好距离,蹭着那张寒玉似的面皮滑了过去,反被对方一把抓住。

    顾希桢将她不安分挣扎着的手牢牢制住,“耍酒疯?”

    玉鹤楼的酒后劲足,没想到这酒心糕对施晚也是同样效果,越久越上头。

    “真小气!长了这么俊的脸不就是给本姑娘摸的?快把我放开!”

    “哦?”顾希桢抓起施晚的手举到她眼前,“你这是摸人的动作?”

    施晚的左手食指和拇指微屈,其他指头蜷在手心,明显是个准备掐人的手势。她迅速将手展开:“怎么不是了?少见多怪。”

    顾希桢眯了眯眼,将施晚上下打量一番:“反应倒快,你是醉了没醉?”

    “醉?”施晚沉吟片刻,像是忽然被点醒了一般,她蹭地坐直了身体:“我想起来了!”

    施晚登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更仔细地打量着那桌坐着的两人尤其是那个年轻男人。

    已是深秋时节,他穿得却很单薄,白皙脸颊透着层淡红,也不知是喝酒上脸还是天生的。

    他并不多言,更多的时候是含笑听对面的人说话,给两人杯中续酒,目光时不时在人群中扫荡。

    顾希桢见她瞅着外头出神,眸光微动:“你想起什么了?”

    施晚往他那儿挪了挪,脸大半藏在他身后,“我不敢确定,但如果真是他,就糟了。”

    “我在这儿,有何可担心的?”

    施晚连连摇头:“哎呀,你不明白。”

    “是么?”顾希桢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施晚压低了声音:“你不感觉么?那个年轻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希桢似乎对此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他和人出来吃饭,心思却不放在酒菜上,总注意着周边的人。”施晚慢吞吞地说着自己的推断。

    “若是两人在聊什么不能为人知的事情,对面那人也应该是这种眼观六路的警惕模样,但他却一心吃喝,自然放松地与那青年人说话,完全不在乎周边的人事。”

    “我怀疑,是不是这青年人蹭这位饭友的身份进了玉鹤楼,目的却不是用膳,而是想在这儿找人。”

    施晚凝重地下了定论:“他定是寻仇来的!”

    顾希桢却没有立刻回话,因为那青年人突然看了过来。施晚迅速将脸埋得更低,只露出双眼睛观察下方。

    青年人举起桌上酒杯朝此示意,与他同桌那蓄须男子也转头看来,见是顾希桢,忙也举起酒杯。

    施晚:“……”

    她顿觉刚才的紧张全然白费了:“原来你们认识啊,真是的,不早说,害我瞎担心。我就说呢,那人怎么会跑来京城。”

    顾希桢朝二人点头回礼,仿佛也刚刚才发现他们。两人见他在楼上包间坐着,知道他并不想被打扰,打个招呼便继续转过去吃饭。

    顾希桢意味深长:“兴许你说中了呢?那人的确不久前才来的京城。”

    施晚一滞:“…可,你不是认识他吗?”

    顾希桢并未否认,不只是认识,甚至前几日才见过。两人正是喜宴上结伴给他贺酒的兵部尚书赵途京和上京寻友的许茗帆。

    许茗帆半个月前才到的京城,与赵途京意外结识,因才气非凡,在他身边混了个小差事。

    上京寻友?真是个蹩脚的借口。此人出现得突兀,虽背景很干净,但顾希桢还是存了个心眼,差云归盯着他的动向。

    今日信鸽送来的消息中,有一封便是云归的线报——许茗帆与赵途京结伴去了玉鹤楼。

    顾希桢知晓赵途京为人,赵家钱财全由他夫人张氏管着,每月只留点零花在他手里,平日少有出格的消费。

    虽说玉鹤楼的位置他能订上,但玉鹤楼的价钱哪里是手上只有几个零花钱的他负担得起的?

    赵途京就爱两口酒,玉鹤楼名气是京城最盛,酒却不是最佳。若是他请客,绝对不会主动提起去玉鹤楼,往往会挑酒更好的祥和楼,想进玉鹤楼的,只有可能是许茗帆。

    施晚听了两人名字脸色瞬间笼了一层灰暗:“许茗帆?!居然真是他!”

    她掩面长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见她如此反应,顾希桢要还不能明白,就奇怪了。

    “你猜测他是找你寻仇来的?”

    “我敢肯定。”施晚苦了张脸,“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扮鬼吓人反被纠缠上的事吗?那人家住我隔壁,小名叫茗茗,大名叫许茗帆。”

    顾希桢:“……”

    施晚哭丧着脸:“我一直躲着他,直到有一回他做了保证,说再也不欺负我,还请我吃点心。”

    “因为他是被他姐姐阿舟拎着来的,我就信了,跟着去他们家玩。结果这个讨厌鬼居然倒了杯酒,骗我说是茶!”

    施晚懊恼地叹气:“我喝完之后就站不直,一直往桌底下钻,阿舟姐后来跟我说,他涂了一手的油墨准备往我脸上抹,结果都在了抹桌布上,桌底下烧着暖炉子呢,火星子一燎,桌子就整个烧着了!”

    “他知道闯祸了,就拉着我要往屋子外逃,可……”施晚语气弱了下去:“我喝醉了嘛,只想倒在地上睡觉。”

    顾希桢眯了眯眼睛,“可有受伤?”

    施晚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没事,救火的下人们说,他最后奋力把我带出去了,只是,他自己背上被火燎了一块……”

    “阿舟姐说,他背上留了个巴掌大小的伤疤,”施晚有些愧疚,“若不是我醉了耽误事,大家早跑出来了,他那么在意皮相,又小心眼儿记仇,肯定怪我……”

    顾希桢远远瞧了眼许茗帆的背影,目光沉沉:“他乱用油墨,又故意灌你,有此下场纯属自作自受。”

    “阿舟姐也这么安慰我,可若不是我一开始扮鬼招惹他,后来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施晚苦恼,“他刚才应该没看见我吧。”

    顾希桢平静地为她到了杯茶水:“全京城都知道我的夫人是谁,他入京第一天兴许不知,如今必然心里有数。见了我和见了你有何分别?”

    施晚扶额:“对哦,我竟忘了我们还有这层关系在。”

    没办法,她现在还完全没有自己已和身边这人成亲了的实感。

    毕竟两人最亲密的接触,就是她突发奇想在他侧脸印上的那个轻吻,当时觉得太过火了,现在回想,她小时候经常这样搂着爹娘,友人,或者爱宠亲亲,这是她情绪激动时最顶格的宣泄方式而已。

    虽然现在已是大姑娘了,不该像小时候那样肆意,但在顾希桢身边,她好像不太能控制自己喜好招猫惹狗的本性。

    见到这种看上去正经冷漠的,她就忍不住想见他表情崩坏的样子。

    但顾希桢总是冷静的,听施晚这话,他也只是挑眉:“是么?那也无妨,必要时记得就行。”

    施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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