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

    听惊蛰解释说妖化只是她在书上看见的词汇时,孟沉想到近日来惊蛰确实都待在群书阁中查阅书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清楚师妹为何突然变得好学了起来,但孟沉还是为惊蛰的上进而感到高兴的。

    要知道从前的她都是拿书当枕头用的,还美其曰知识就像是水流,会从多的一方流向少的一方,所以她只需要将书籍和脑袋放在一起,这样书上所撰写的知识就会进入她空空如也的大脑里了。

    师妹的这些言论很是荒唐,但她用一副真诚率直的表情说出来时,让人不禁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直到师父将师妹罚跪了两个时辰,她才有所收敛。

    师父道若知识真的像水流一般的话,那万流归于海,是从少的一方流向多的一方,怕到时候师妹什么都学不进去就算了,脑子还变得更蠢了。

    经过一番慎重思考,孟沉觉得还是师父说得更靠谱一点。师妹本来就不聪明了,可不能再蠢了,还是老老实实去牢记书籍上的知识吧。哪曾想师妹是个一沾书本就要打瞌睡的性子,看不进去十个字,她就趴在书本上酣畅淋漓地流口水了。

    因此孟沉才时常需要抄录书籍,将有师妹口水印记的那本替换下去,否则被师父发现了,师妹又得去临风崖罚跪了。

    长久以来,养成了习惯,他在心绪不宁的时候,就会通过抄录书籍的方式来缓解。

    好似一看见这些书,就能回想起师妹当初趴在书页上偷睡的娇憨模样,青梅竹马,那段追风逐月的时日,也随着他们的长大,渐行渐远了吗?

    敛住心神,孟沉安抚性地拍了拍惊蛰的肩膀,道:“既是与你无关,那便是不紧要的。”

    “妖化对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对于我们人类来说,就很危险了。你也知道,如今是祸乱期,妖物众多,影响天地灵气运行。人间既有修真用的灵气,也有妖物所用的妖气,但妖气太多时,世间就会受到污染,我们修真人士意念坚定,很少会受到影响,但是普通人,或者心术不正的人,就很容易被环境污染,成为吸引妖物的体质,最后由人类,幻化为妖。”

    孟沉耐心地解释着,随即,他看向惊蛰,唇角上扬,笑了一笑,“你上次去沅溪城所遇见的蟾蜍怪,不就是妖化吗?怎么连这都不明白?”

    蟾蜍怪?

    惊蛰想起那恶心至极的蟾蜍怪,不由得担心起了沈镜回也在妖化,也就是说沈镜回最后也会变成那幅模样吗?

    不过,沈镜回妖化的对象好像是猫,猫妖……会可怕吗?仔细一想,三米多高的猫猫,不仅不会可怕,还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扑上去,撸个爽。

    扯远了,惊蛰按捺住她跳跃的心思,继续询问道:“那妖化之后呢?有挽救的办法吗?”

    孟沉摇了摇头,叹息般道:“目前尚未找到挽救的办法。”

    “师……”

    惊蛰刚说出一个字就被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打断,“阿沉,蛰儿,原来你们在这,可让大师兄好找!”

    江景夜一身利索的黑色锦衣,吊儿郎当地晃悠过来,他手中还拧着两坛酒,用红色的丝绸绳系着,其中一坛的坛盖已经没了,顺着他的步伐,里面的酒液一摇一晃的,但竟然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人还未至,酒香已来。

    到了孟沉边上,江景夜从怀里掏出一袋子鼓鼓囊囊的包裹往他桌面上一甩,“诺,收好。”

    孟沉解开袋口打了好几道结的绳子,揭开袋子,里面竟然都是白花花的碎银子,旁边还有一些金叶子。

    “好多钱啊。”

    惊蛰惊叹道,她抬头看着这位努力赚钱,养活整个弦余门上下的打工人大师兄,“师兄,你去抢劫了?”

    “抢什么抢?师兄我能给弦余门丢脸吗?这些钱都是师兄一个委托一个委托赚来的!”

    在谈论起此事时,江景夜显得很是自豪,就差把“谁让我是弦余门大师兄呢,你们都快来依靠我吧”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惊蛰心下觉得好笑,也十分配合地用崇拜地眼神看着江景夜,“哇,大师兄你好厉害!”

    怎么样?她这师妹够格吧?师兄耍帅,她捧场。惊蛰亲昵地拍了大师兄的肩头一下,没想到江景夜就此轻呲了一声,一副痛急了的模样。

    她只是轻轻的拍了一下,没用多大的力气啊,惊蛰迟钝地看向自己的手,这才发现掌心位置竟然有隐隐血迹。

    “大师兄,你受伤了?”

    她焦急地上前,想要查看江景夜的伤势,怪不得方才就嗅到一股血腥味,只是惊蛰想着江景夜时常惩奸除恶,除妖灭怪,身上带了些血气是正常的,不曾想这次竟是师兄自己受了伤么?然而江景夜只是安抚地笑笑,“没事,小伤。”

    “现如今,能伤到你的妖物可不多。怎么回事?”

    事关师门兄弟的安危,孟沉的声音渐冷了下来,江景夜敛眉低叹,过了好一会才道:“不是被妖物所伤,是被人伤的。”

    “有一位少年妖化了,吞食了附近不少无辜百姓,我本来想要将少年斩除,但是他的母亲趁我施法时,伤了我。”

    江景夜的表情有些失落,忽然他大口饮了一下酒,“不想这些了,来师弟师妹,喝酒!”

    “行了,重伤还喝酒,你真是不要命了?”

    孟沉将江景夜的酒坛夺下,眼神中写满了不赞同,惊蛰也应和道:“是啊,大师兄,你且过来,我为你看一下伤口。”

    等到江景夜褪下衣服后,惊蛰才看清他肩头的伤势,因江景夜身着一袭黑衣,原本还看不出来有多严重,但眼下皮肉外翻,深的地方更能看见骨头,然而他只是随意地将纱布裹了两下,都未曾绑紧,一拨弄,纱布就散开了。

    惊蛰用指尖轻轻地刮了一下伤口边沿,疼得江景夜一声嗷叫,“师妹,你轻一点!”

    “除妖时不防备着一些,你疼的地方还在后面呢!那老妇是不是拿的镰刀砍伤的你?而且还是久未使用的镰刀,有锈迹,你这个伤口得好好清理里面的铁锈,否则会感染严重的。”

    “啊?那蛰儿你要怎么清理啊?”

    看着惊蛰眉目不善,江景夜突然觉得不好,他正想要逃走时,被惊蛰一把抓住后领,拽了回来,惊蛰拿起那整坛子酒,做势要倒上去,吓得江景夜脸都白了。突然后悔将酒带过来了,更后悔来找师妹了。

    “好了,我只是吓唬你一下的,怎么可能真的拿酒来消毒啊!这是纯粮酿造的美酒,用来给你清洗伤口还浪费了呢。”

    说着,她按住江景夜,从怀里拿出数瓶药,先是用银针定住江景夜的几个穴道,延缓血迹流通,然后又将药水一点点地剐蹭着江景夜的伤口,动作很是轻柔小心。

    “师妹啊,你说,什么叫善,什么叫恶呢?”

    江景夜忽然怅然地询问道,惊蛰不作言语。善恶自古以来就很难划分清楚,就如同除黑白之外,还有很多的颜色,除了善恶之外,人也有很多的复杂性。

    想了一会儿,惊蛰才道:“师兄,若有一个作奸犯科之徒,救了一位落水的孩童,那他是善还是恶?”

    “是恶。”江景夜几乎没有做犹豫地回答道,惊蛰也不做反驳,继续问道:“那若有一位乐善好施救济穷苦的乡绅,杀了一个柔弱的女子,那他是善还是恶?”

    “也是恶,不管他此前做过多少善事,也改变不了他杀了一位无辜之人的事实,这如何不是恶呢?”

    “师兄还真是眼中容不得沙子呢,那作奸犯科之徒纵然曾经犯下无数罪孽,在那些被他所杀,所伤,所害的人眼中是无恶不作的坏人,但在那位孩童,以及他的父母眼中,就是义重如山的好人。同样的,那好人曾做过无数的善事,得益过他的善的人,在他们看来,那人就是大好人,而在那个被他杀害的女子眼中,他是大恶人。”

    “师兄,你明白了吗?善恶的标准,因不同人就有了不同的定义。如师兄这般将世间一切罪孽弑杀干净的英雄,在那些因你失去家人的人眼中,同样是个恶人,与那些恶妖没有区别,因为你们所做的是同一样事情,就是掠夺了他们的生命。”

    “师妹的意思是,师兄是做错了吗?”

    江景夜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喃喃说道。

    “不,恰恰相反,我想要告诉师兄的是,你大可不必去在意别人的眼光,万人万相,你只需要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正义的事情就好了。”

    惊蛰将江景夜的伤口包扎好,笑意温柔。这位大师兄,心思品行纯良平直,过分简单了些,不得不说,她是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的。

    听过了惊蛰的话后,江景夜恍然大悟,他站起身,对着惊蛰真挚地行礼,语气都多了一些认真,“多谢师妹赐教,师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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