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时不时转头用眼神催促后面的官员们，看得纳兰明珠很是纳闷。

    他侧头看向身旁的兵部侍郎，殊不知那兵部侍郎也一头雾水，同样用求解的目光瞥向纳兰明珠。两人都十分懵逼。

    索额图等了等，却迟迟没见身后的官员出来反对。

    一般来说，有眼色的官员此刻就该主动站出来附议了。

    然而，这群还在怔愣的官员没有任何反应。

    索额图，“……”

    就算这帮人故作深沉思考着怎么去反对佟国维，他也能看出这帮人眼中的茫然无觉和胆小怕事。

    官员们绞尽脑汁想着对策，然而越是心急就越想不出。最终眼观鼻鼻观心，干脆假装自己没有瞧见索额图的眼神暗示。

    见状，索额图暗暗磨牙，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气恼。

    一群猪队友，下次谁也别想来攀他的高枝！

    想到这里，他抬眼快速往佟国维的位置看了一眼，就见对方虽然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可脸上却在若有所思，分明是在思索着怎么应答。

    索额图整了整官服衣袖，脸上笑容夹杂着一丝得意，“佟大人怎么不说话了？莫非佟大人口中的亩产千斤只是胡诌之言？”

    他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幸灾乐祸。

    佟国维凉凉道，“你的问题，老臣自会证明。”

    “是吗？”

    索额图扬起声音，“那佟大人打算怎么向皇上和诸位大臣证明？”

    佟国维沉吟片刻，方看向康熙，“皇上，老臣还有一事请奏。”

    康熙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击着龙座上的扶手，眼皮微抬，“国丈但说无妨。”

    他从八岁登基时起，朝堂上便有四大辅臣支撑，而今朝堂文武百官齐聚，皇权也得到进一步巩固。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康熙心里很清楚佟国维这个人有治政才能，加之佟国维又是正儿八经的国舅爷兼国丈，他此刻也是给足了对方颜面。

    得到皇上的点头，佟国维默默一拱手，“若想提升粮食产量，那么皇上首先要做的就是改革土地政策。”

    佟国维态度义正言辞。

    顷刻间，大殿之上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有些大臣想说些什么，但没找到合适话语，只能面面相觑。

    然而纳兰明珠已经条件反射地上前一步，并且已经做出拱手的姿势，已经没办法退回去了，不得已小声挤出几个字，“臣附议。”

    说完赶紧退回原位。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句话说的不合时宜。

    索额图觑了他一眼，几乎没有犹豫，“整个朝堂，不会就只有纳兰大人您一个人赞同吧？”

    原本还有其他官员持赞同的态度，现在听到他这么说，一个个都不敢站出来了。

    这个时候，谁也不想撞在索额图的枪口上。

    佟国维面上肌肉紧绷，回头看了看身后，发现除了自己，其他官员全都缩成了鹌鹑。

    他怔了怔，整张脸都不好看了，“这……”

    索额图瞧着他的神态，不禁冷笑一声。

    上首的康熙没有说话，这种场景在他的朝会上经常发生，他从小到大已经习以为常。

    只见纳兰明珠被话噎住，干巴巴张了张嘴，然后立刻把头扭到另一边，假装没有听到索额图的话。

    就在此时，站在索额图身后的一个官员走向中间，朝佟国维拱了拱手。态度恭敬，语气却十分强硬，“敢问佟大人，这提升粮食产量与土地制度又有何干系呢？”

    朝堂之争，从来不管你的官职多高还是多低，只要别人提出质疑就要给出解释。

    佟国维没有转身看看是谁在说话，只微微侧头用余光瞟了一下，然后面向康熙，一并做出解释，“皇上，正是因为土地分配不均和繁重的赋税，百姓无法实现土地种植自由，才会导致粮食产量不高。臣建议，应废止圈地，放宽垦荒地的税收年限，实施摊丁入亩制度。这样一来，百姓种植得到了自由，那么提升粮食产量一事便指日可待。”

    索额图目光若有若无徘徊在他身上，心里一阵腹诽。

    这么重要的事情，岂能轻易听他一人之言！

    刑部郎中看出索额图的意思，正要帮他反唇相讥，保和殿大学士连忙拦住人，低低开腔，“别急别急，先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刑部侍郎朝他点点头。

    “所以，臣——”

    佟国维正在认真游说皇上，没有注意到有些大臣的脸色变了，准备站出来反驳他呢。

    突然一道声音横插进来，是康熙的声音，“此事还需再商榷，改日再议。”

    注意到国丈身后那群蠢蠢欲动的官员们，康熙心疼了国丈两秒，只能无奈喊停。

    *

    此时的慈宁宫。

    太皇太后坐在细心铺设的坐塌上，整个人带着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势。

    两个宫女一左一右伺候着，一个给她捶腿，一个奉茶。

    太皇太后啜了一口祁红，瞅向坐在佟佳贵妃腿上的胤禛，逗弄道，“小四，哀家听说佟大人送给哀家的贺岁礼被你半道给抢走了？”

    胤禛眨了眨巴眼。

    佟佳贵妃抬手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恭敬说道，“他若知道，定然是不敢乱动的，坏就坏在他不知道。这件事本是臣妾失职，没有看管好阿玛托付在承乾宫的贺岁礼。臣妾今日特意来向太皇太后请罪，请太皇太后责罚。”

    面对太皇太后，她是谨慎又谨慎，生怕说错什么话影响到太皇太后对老爹佟国维的看法。

    太皇太后闻言摆摆手，“无妨，不过一个瓷器，他既喜欢，就让他拿去玩罢。”

    佟佳贵妃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连忙低头看向小团子，“小四，快谢谢太皇太后。”

    胤禛仰着圆溜溜的脑袋看了佟佳氏一眼，乖顺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从她腿上一骨碌滑下来，朝着太皇太后认认真真行了个礼，扯着小奶音说道，“谢过太皇太后。”

    小小的一团甚是可爱，逗的太皇太后直乐呵，“嗯，好好好。”

    吩咐宫人端了糕点来，招手让胤禛过去，摘下护甲套，亲自投喂。

    精致的糕点个个如拇指般大小，刚好可以一口吃一块。

    胤禛张嘴吃的时候，活脱像只幼鸟在等食，糕点刚喂进去，小嘴巴便又快速合上了。

    太皇太后瞧着很是愉悦。

    ——“宫里近来都在传四阿哥生病了，且病得不轻，这事情都传到哀家的耳朵里了。”

    “可哀家今儿瞧着这孩子，不是挺好的么，倒不像是病了。”

    佟贵妃有些气愤道，“太皇太后别听他们胡沁，什么四阿哥病得不轻，臣妾回去就好好查查，都有谁在嚼这样的舌根子，查出来通通送到慎刑司去！”

    太皇太后颔首。

    胤禛刚吃完软糯可口的小点心，小肚吃得浑圆。

    看着太皇太后和佟额娘正在讨论自己，胤禛眨了眨巴眼，想告诉太皇太后他没有生病，只是最近睡眠质量不好而已。

    于是伸手拽了拽太皇太后的衣袖。

    太皇太后扭头看向他，“嗯？”

    小团子表情认真，“太皇太后——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