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孟宴臣带余灿去了趟派出所，说是需要做材料补充。

    余灿作为此前的“誉诚千金”，被很多人——甚至包括参与调查这次案件的工作人员在内——怀疑知道内情或者相关细节，尽管加州团队和华恩都发表了声明，她还是得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

    根据相关工作人员的要求，余灿去取了先前做的亲子鉴定报告，提交给警方作为补充证据，还详细陈述了自己名下的资产构成。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哪怕已经被调查，余少峰夫妇依然想把她也拽下水，在工作人员面前说了很多半真半假的话。在她提交了这些材料之后，那些口供被推翻了一部分，剩下的还要再做进一步调查。

    这也是孟宴臣第一次看到国内外两边专业机构开具的伤情鉴定报告，虽然属于秘密文件，但他在提交上去之前瞄到了一眼，心里顿时无比沉重。

    当初的监控画面和急诊电子档案已经足够有冲击力，档案里几乎闲随处可见的“heavily”“badly”“extreme”之类的词汇更是让他顷刻间难过得不得了。

    再就是，加州那边的医院出具的鉴定报告不仅包括身体上的问题，还专门分出了“mental health”一栏。他也匆忙扫到了一眼，又被那一行黄底高亮的“depression”和“anxiety”惊到。

    时至今日，他依然无法知道那段时间的余灿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在身心备受折磨的基础上还要坚持工作，换做是任何人，或许都扛不住——他经历过相似的生活，但依然没有余灿这么严重，所以根本无从得知她曾经遭受了多么严重的苦难与煎熬。

    万幸的是，余灿确实与那些烂事全无关系，甚至还是被施加伤害的一方，在做好详细的笔录和证据补充之后，余灿被孟宴臣带回家了。

    考虑到余灿接下来一段时间又得在加州忙迭代工作，孟宴臣不想委屈她，在余灿的选择下，挑了个休息日，他带着父母和她一起去了靶场。

    因为老孟的身体不支持他扛枪，所以四个人今天主要逛靶场的射箭区域。

    余灿已经很久没来这里，自然雀跃，虽然不用扛枪，但射箭明显也在她的兴趣范围内。顾及孟怀瑾夫妇在，她没太张扬，而是全程跟在长辈身边，和付闻樱边走边聊。

    付闻樱此前通过孟宴臣知道余灿在射击领域的绝佳天赋，进而得知她小时候的遭遇，免不了心疼，也听现场工作人员好好夸了余灿一番，更是满意。

    现在看到她眼里的期待和憧憬，付闻樱心也软了，已经到嘴边的问题被她硬生生咽回去，转而拍拍余灿的肩膀：“灿灿去吧，我想看看你的能力。”

    余灿愣了一瞬，原本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笑着点点头，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弓箭。

    孟宴臣知道自己少不了被父母当“工具人”，眼看余灿已经在拉弓试手感，自己也心痒痒，没等父亲发话，他也接来一副弓箭。

    两人同时拉弓，箭在弦上，几乎同步松手。

    孟宴臣学射箭的时间晚于学射击，但二者原理差不太多，他很好地把余灿当初教的小技巧挪用到了射箭学习上，成效也确实不错。

    余灿今天一身休闲装扮，虽然很久没碰，但上手极快，一旦拉弓，便像是触发了肌肉记忆般轻松从容。

    也是直到现在，孟怀瑾夫妇才终于明白了孟宴臣当初在他们面前承认“听起来有些荒谬，事态发展不可理喻，也确实无法自拔”的原因。

    光是看着他们的背影就能察觉到，强者之间的磁场本就会相互吸引，更何况是各自站在领域尖端的人。无论是孟宴臣在商界做出成绩还是余灿带领团队自主研发的Morpho-Helena系统，都是绝无仅有的存在，而他们又有共同的爱好和差不多的认知，所以被对方吸引几乎是必然。

    这么看来，倒也没那么荒谬。

    没多久，老孟心痒痒，在妻子千叮咛万嘱咐下，也接过了工作人员递来的弓箭。

    余灿自觉退开，把手上的东西交还给工作人员，安心在付闻樱身边陪着，和她一同笑着看这对父子的背影。

    付闻樱平时不是话多的人，这会儿始终保持沉默，除了盯着老孟之外，也会不时看一眼身边的余灿。

    如果说上次的家庭会议是孟宴臣第一次在家人面前坦白自己的感情状态，那么这次小聚，应该是孟宴臣头一回将确定关系的爱人带来和家人相处。

    他们以前不是没和余灿一起吃过饭，她还单独和余灿去过黎思亭，但那都和今天这场小聚意义不同。

    这是坦白，也是摊牌，更是证明。

    坦白他已经成长为很好的大人，摊牌他底线所在，证明他未来也会过得很好。

    孟宴臣确实是个从来都不需要人操心的孩子。

    保镖随后给孟宴臣的助理传达了消息，说是有记者发现了他们，拍了照片视频，不给钱不删，还要发稿说余灿和孟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下关系，怀疑余灿回国后短时间内拿到国坤的投资、能从誉诚和余家的风波中脱身都是爬孟宴臣床的功劳。

    彼时，孟宴臣正好在跟余灿商量赌注是一顿黎思亭还是一次家听旅行。

    听完助理的传达，孟宴臣依旧淡然：“该处理的就处理掉吧，私人聚会跟上来拍，本就无理。”

    余灿好奇地盯着他：“如果他们真的拿着拍到的东西发稿，受影响的会是国坤吧？你们对员工管理看得很严格。”

    “那也是我违反了员工管理条例，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孟宴臣笑着接过她递来的水杯。“重要的是，我不想你被推到台前承受骂名。”

    被盯上已经足够高压，要是再被造谣——甚至是黄谣，那和她学生时代的经历没有区别。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当她的救世主，而是做她美好生活的担保人。

    她成长路上承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他要做的，是铲平接下来所有阻碍。

    余灿忍不住捂嘴笑。

    孟宴臣看她似乎心情不受影响，心也放下了，重新看向助理：“没处理的照片视频尽快处理掉，没记错的话，这片区域已经在上周被预约包场，所以不应该存在隐私泄露的情况。你忙完也去休息吧，不用太紧张，这是场地负责人要处理好的问题。”

    助理点点头，转身匆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