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三七一进到房间,便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香气,跟着脚下无力,眼前也出现了一片黑蒙。

    不好!是迷魂香!

    以三七多年办案的经验,当下便屏住了呼吸。可到底还是晚了,那股昏沉的感觉从脚底涌上来,直逼脑中,再然后便神志不清,直笔笔的倒了下去。

    “里面怎么样了?”

    “回夫人,药量下的很足,便是十个大汉也醒不过来。只是,夫人……真的要如此吗?”

    这是在哪?外头是……秋菊?

    刚刚醒来的三七还来不及理清头绪。

    可门外还在继续,“秋菊,你这是心软了?莫要忘记谁才是你的主子!你的家人又在谁的手里。”

    啪的一声脆响,似是巴掌挥落在人脸上。

    “奴婢……奴婢不敢。”秋菊哭着应道,“之前三七夫人留下的衣物,奴婢已经放到那人怀里了。奴婢这就将众人引来……”

    什么衣服?那人是谁?

    三七挣扎着就要起身,可手下一阵酸软,又无力的倒回榻上。头撞到硬枕的那一霎那,昏迷前的记忆涌上心头,而这时候她才惊觉身边竟还有一人。

    是朝歌?!怎么会是他!

    再怎么蠢笨的人面对这个局面也能明白了,三七心知不好,赶忙起来,从朝歌身上跨了出去。

    可刚走没两步,又跌到了榻上,只是这一跌,三七忽然想起了秋菊临走前说的衣物。

    不对,这明显是针对她设的局,那个衣服肯定很重要……

    三七心中思量,对着朝歌敞开的衣襟就摸了过去,摸着摸着,她才发现此时朝歌的状况有多么癫狂。

    乌黑的头发凌乱的散在两侧,面上是一抹不正常的潮红,手下的皮肤烫的跟团火儿似的!尤其是朝歌的嘴里还不断的喊着热……

    “闭嘴!”三七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

    朝歌迷乱不已,唇上传来的温度让他下意识的反捉住那只手,并蹭住,“你身上好凉,好舒服呀。”

    三七简直快被气笑了,空着的另一只手立刻举起,手起掌落,对着朝歌扇了两个巴掌。

    “嘶~”朝歌吃痛,迷迷瞪瞪的勉强睁开了眼,“三七?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这是我家!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三七一边回答,一边加快了搜寻的动作。

    忽然,门外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秋菊声音随之而来,“就在前面,夫人进去后不知道为什么把门死死关上,奴婢怎么叫就是不开门。”

    来不及了!

    三七眼神一冷,一把将朝歌提了起来,深吸了口气,“一会无论发生什么,只说没看见过我,若是露了馅,我让你下半辈子都做不了男人!”

    朝歌惊恐的望望身下,又看看三七,头点成拨浪鼓,下一秒竟然吓得又昏了过去。

    脚步声越逼越近,三七不再理会昏倒的朝歌,而是强撑着一口气从床上爬了下来,顺着柱子快速的攀上了房梁。

    在这期间,为了防止身体下滑,她的手紧紧扣着木柱不停的加重力道,每一步都让指尖由于快速的失血,导致骨结处不断的泛白……

    三七何曾如此狼狈过,要不是内力忽然间没了,这般高度也就是平时的纵身一跃罢了。而刚刚爬上梁柱,门便被骤然推开,秋菊领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进来了。

    “哪呢?在哪儿呢?”

    “就是,也没看见三七夫人呀。”

    “啊!那边……那边,有个男人!”

    花园里秋菊说的含糊,但众人也知是个什么戏码,因此来的都是些夫人,她们可不像未出嫁的女郎什么都不敢看的,发现了男人后,很快就认出了那张脸,“呀!好像是齐国公家的公子。”

    有一人认出,看好戏的其他人很快便附和,“是呀,他怎么在这?”

    众人议论纷纷,而在梁上的三七缓缓吐了一口气,默默的将衣摆收好。忽然间余光瞥见一人,呼吸不自觉的慢了几分。

    长身玉立,皎皎明月——不是谢言玉,又会是谁,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个白衣女郎……

    谢言玉从出现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在见到榻上的狼狈形状的朝歌,神色流出几分莫名,只是一切被垂下的眸很好的掩盖住。

    而秋菊见状很快伏倒在地,“奴婢本来扶着三七夫人更衣,可谁料夫人一进房间后,便将门死死合上不许奴婢进去。然后,奴婢就听到里面有男人的声音传出,隐隐还有夫人的笑声……奴婢不敢进去,可又不忍心看着郎君受此屈辱啊,这才谎称打不开门,带郎君前来……”

    “怎会如此?”

    “这不是,这不是红杏出墙么…”伴随着众人一声声倒吸气中,又不乏有些宗妇窃窃私语。

    谢言玉淡淡的站在那儿,喉结上下滚动,开口便是冷冰冰的一句,“秋菊,你可知,以下犯上在谢府会受到什么惩罚?”

    “你又可知道,诽谤朝廷命官、谢家家主的夫人,在衙门又会受到什么惩罚?”

    一字一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无名的威压。

    本朝例律,污蔑朝廷命官杖一百,流三千里。

    而平民则处罚加倍。

    秋菊怎会不知,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咬牙跪地,“奴婢并没有信口雌黄,奴婢一家老小都在谢府里,奴婢,奴婢不会乱说的……”

    眼见秋菊越说越乱,似乎快要说不下去,那名白衣女郎忽然站出来,“谢郎,你不要吓唬秋菊姑娘。你瞧瞧她都哭了。”

    轻轻埋汰一句后,朝露善解人意的将人扶起,“我知道弟弟和三七一定是遭人陷害的,三七作为你的夫人,做出这种事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况且我弟弟他,他不是这种人……”

    朝露说到最后,声线里含有几分委屈,可话里的心思却一表无余。先是还未看到三七就断定她出现过这,再说自家弟弟不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将事情全然推给了三七。

    而这时,在一旁混着的棋氏开了口,她为南阳家主的夫人,本应袒护谢氏,可不知为何,她却看了一眼朝颜后,牵住了她的手道,“妾身说句公道话,妾身早些年也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令弟虽贪玩了些,但到底是个好郎君。况且令弟不日就要同我女儿定亲,实在没有必要去毁这大好的前途。”

    像是怕说出来有袒护之意,棋氏又幽幽的叹口气,“我看三七夫人倒像是野气未消,言行不受约束的那种人。”

    齐国公作为权臣,又是帝王宠妃的母家,与他结亲自然益处颇多。此时朝中动荡,不少大臣之位空出,棋氏这样卖好朝颜,就是为了能顺利让自己的女儿和朝歌定亲,从而给她的嫡子谋一个位置。

    一行人心思各异,而谢言玉在淡淡的瞥了一眼棋氏后,轻启了唇,安抚朝颜,“好了,你莫要难受,我不是在指责令弟。我也愿相信,朝歌不是这种人。”

    谢言玉这一番话,让所有人包括朝颜在内,都觉得谢言玉是不相信三七了。

    朝颜作势掩面的帕子一顿,眸间划过一丝兴奋,她慢慢的朝着谢言玉靠去,在没有遭受拒绝后,将头倚在谢言玉的肩头。

    不知有意无意,谢言玉恰好上前一步错开了身,让朝颜的身子只并肩在他身旁,既不过于亲密,也不显得疏离。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秋菊,“你所言字字为真?”

    “奴婢不敢妄言,字字为真!奴婢真的看见三七夫人进来,而在此前并无其他夫人来净室更衣。”

    这是将所有可能堵死,做实三七通奸的事。

    谢言玉冷淡的收回视线,“既如此,传我令追捕三七,如有反抗……生死不论。”

    生死不论?

    只凭这种单方面审问,就决定了她的生死?

    三七死死的盯住下方之人,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甚至由于失望过后的伤心,她的指尖在不知不觉中狠狠的掐在梁上的柱子里,嫩白的指甲盖猛的断裂,血迹沿着断面渗下,滴在乌木的房梁上血迹斑斑。

    谢言玉为何如此袒护朝颜?

    这是谢家祭祀,朝颜朝歌怎么进来的!若是没有他的示意,谁又敢放他们进来!

    她不懂,为何秋菊要陷害她,为什么谢言玉要这么相信朝颜,甚至因为朝颜的一番话,就如此定罪自己。

    密密麻麻的委屈涌上心头,在三七身体里咆哮着、冲撞着、嘶吼着,眼眶里浮现出大片的猩红,下一秒就跟要泣出血似的。

    而在一片血雾中,下面的人都渐渐变得模糊。

    这一切都跟梦一样,让人只想快快醒过来。

    梦?大彻大悟?

    三七眼睛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她慢慢的掏出怀里的瓷器,那个谢言玉给的瓷瓶。

    身体里仿佛割裂成了碎片,耳朵里却还能听到下面朝颜的话,和谢言玉那陌生的声音。

    “谢郎,你一定要为朝歌做主,查清楚此事啊。弟弟他不能受此冤屈,日后他还要成亲的……”

    “放心,这件事很快就会有交代的。”

    这句话说到尾声已经轻到,让人快听不清,只是话里也意有所指,只是在有别意,也不能撼动三七现在的半分心神。

    她怔怔的拔开瓶盖,闻了一闻,果然失去的内力顺着四肢百骸正慢慢恢复。

    三七懂一些迷药,只消一闻,便知那不是什么解万毒的东西,而是解迷魂散的千机散,所以,谢言玉早有预谋?

    无数的冷意从身体沁进骨子里,发凉,发冷。而这种强烈的情绪冲击下,三七身体忽然不可抑制的抖动着,颤栗着,心头狂跳着!

    不多时,三七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脚下一软,脖子上吊着的链子也垂了下来,金光刺伤了三七的眼睛,她愣愣的看着这个链子,猛然间一把将其扯下,可手上却因为用力过度导致链子断裂……

    ——千机散解药的味道从链子里透了出来。

    “夫人放心,药量下的很足,便是十个大汉也醒不过来。”

    所以,这就是她提前醒过来的原因?

    所以,从那时他就在盘算着今日?

    所以,他利用我去一线天,其实是在送她死,是为了给朝颜,给他的白月光腾位置?

    所以,谢言玉给她药,是在给她留的几分体面?让她知难而退,让她不要不识好歹?

    三七忽然间觉得可笑,什么落泪,什么心疼她,什么不愿意和她和离都是假的!眼角的泪大片大片的蓄积,又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好一阵后,三七才狠狠擦去。

    “谢言玉,你就不想听听这件事,我是什么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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