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十二月初八,谢家祭祀,距离三七去一线天还有十天的时间。

    而在此期间,谢老太君病重,府上的琐事自然就落到了长子夫人的头上。

    谢家之所以能在世家当中一直居于人前,就是因为数百年前的今天,谢家先人在胡人来犯时死死守住城门,又扶持那时候的皇室稳权。

    先把握朝政的成了赢家,后在稳固家族,慢慢生了底蕴,成了世家。

    因此,几日后的这一天,不止谢家本家,就连分支旁系也会从外地赶来,为先祖上香。

    人来人往,必要安排宴会席面,三七作为未来家主的夫人,这件事自然也就落到了她的手上。

    只是三七以往并没有操持过这种事,不免有些手足无措,而谢言玉又在准备年底雅集诗会的事情,她又不好拿这种事去打扰他。

    好在此时二房的窦氏主动向三七抛出了橄榄枝,三七也就应邀而至。

    ——庭院开阔,鹅卵石在地上铺出一条小路,一花一树布置的都极为讲究,就连周边假山异石都是出自名匠之手,从洛阳搬过来的。

    当然,这些三七都看不出来,是听指引的婢女秋菊说的。

    除去这些,二房院中还有一处特殊,便是开辟了一个小书院供谢家子弟们学习,书院里授业的先生都是些隐世的大儒,他们大多是孔夫子、孟夫子的后人,也有些有自己想法不被世人理解的文豪。

    所有谢家子弟在去书院前,都会在这里启蒙,在这里,所有人是有自己想法的独立个体,所以即便是像谢朗风这样看起来不成器的,出去交谈也是言之有物,不会同那些真正的纨绔子弟相提并论。

    三七听着书院里不时传来的读书声,不免感叹,看看,这才是世家,难怪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进来。

    难怪谢言玉如此博学……

    成婚这些年,三七除了去锦衣卫上值,也就去过老太君的院子里请安过,也没和二房、三房多接触过。

    心下有些紧张,更多的还有些自卑,自卑没有受过良好的教养,也自卑于谢言玉的差距是那么大……

    只是三七面色不显,维持了一贯在外人面前的淡定,让人一眼瞧着不至于露了底。

    二房的院子很大,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进了垂花门的内宅,三七怕在二房前闹了笑话,在迈进门槛前试探道,“秋菊姐姐,不知二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秋菊身量纤纤,长的秀丽,此刻柔柔一笑,倒是无愧于那人淡如菊的名字,“夫人不必如此害怕,我们主子极为通情,是最好说话相与的。”

    世家之妇便是在看不上什么人,也不会当众叫人难堪,因为她们不确定以后他人的命运是否能够发生转机,所以即便再是不喜这个人,只会在私下使些手段,明面上都是和睦融融。

    三七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听此回答心中安定,“如此便好,有劳秋菊姐姐了。”

    先不说其道谢是不是表面做样,单就凭面对下人的态度来说,三七的亲和是能肉眼看见的。

    秋菊有些惊讶,毕竟闺阁贵女们对外在平易近人,可在面对奴仆们,骨子里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当然这无关教养,而是家世使然。

    秋菊看了一眼眼中赤诚的女郎,心中惋惜,态度更温柔了,“夫人哪里的话。”

    随着两人交谈,三七也入了内宅,一进去便看见等待已久的窦氏。

    窦氏一见三七便笑开了,她迎上去拉着三七手,亲切道,“瞧瞧,多美的女郎,远远望上去还以为哪家仙女下凡呢。”

    她们很熟吗?三七被夸的有些茫然,其实她只在入门敬茶的时候远远看过窦氏一眼,但那时候只来得及说几句吉祥话,并未深交过。

    此时在看窦氏,只是她年纪约莫三十多岁,因着平时里总挂着笑,眼角的细纹也比让人生的早了些,不过放在她的身上却有种亲和力,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三七不知不觉的放松下来,“婶婶夸奖了。”

    “瞧瞧,这还谦虚上了。”窦氏拉着三七的手打趣,在三七坐下后,她推了一碟子藕粉糖糕过去,“尝尝姨母的手艺,等吃好了我们再来看账本。”

    管家,管家,可不是只单单管理下人就好,其中采买运营决策,事无巨细,就连到时候众人站的位置都有讲究。

    窦氏在做姑娘的时候便接触学习过管家一事,并且在三七来之前,窦氏也一直协助掌管着谢府的。

    所以,她是有资格教三七的。

    于是,三七一边吃着糖糕,一边又聚精会神地听着窦氏的话——

    “这官大的不能和官小的站在一起,要防止官小的上去套近乎。都是亲家总不好当众拂人的面子。”

    “这南阳的谢氏也不能和北平的坐一起。”

    “这又是为何?”三七奇怪,“他们俩地位好像差不多。”

    窦氏笑笑,悄声凑过去,“这南阳那边呢,天气地势都比较恶劣,所以处在那边的谢家家主的头发大多干燥,甚至还早早谢顶,可北平家的就不一样了,他们整日养尊处优,发丝都茂密着呢~”

    一个秃顶,一个旺盛。光是想想都令人忍俊不禁。

    三七忍不住笑了声,“那是不好放在一处的。”

    “是了,就是这个理。”

    一整个下午,窦氏都在教三七祭祀上的注意事项,她说话慢,又温声细语,很容易让人开怀,三七的戒备便一点点慢慢的放下。

    在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后,窦氏看了眼天气,道,“瞧我,光顾着说话,没看见天都这么晚了。”

    “依我看,三七不如留在这,用些吃食在回去,没的两头跑,让人说我这做婶婶的连口饭都没有。”窦氏说道最后,又逗趣一声。

    三七思索片刻,点头应允,“那婶婶派个人,帮我和夫君说一声吧。”

    “那是自然。”窦氏也很爽利,唤来秋菊吩咐道,“跟大郎说一声去,就说我与三七投缘,留三七下来用晚膳,叫大郎一定放人啊。”

    如此,这一顿饭吃的时间也就要长一些。

    ——

    这边,谢言玉收到口信也是欣然应允,待秋菊走后,从简拿出外袍,为郎君披上,“郎君,此时宫中急召,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谢言玉捏了捏额头,“去了便知道了。”

    天色昏昏,一个黑影避着人从侧门闪出,带黑影上车后,马车从侧面直奔小巷而驱。

    一路上人并不多,马车在城中绕了几圈,最后才驶进了皇城的路口。

    皇宫森严,规矩繁多,可守宫门的侍卫却对谢言玉的马车视而不见,让其一路通畅行驶,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宝华殿上,而本该昏迷不醒的帝王却端坐其上,面色虽不大好看,可帝王之威却毫不减少。

    “咳咳咳,咳咳……”庆帝浑浊无力的声音断断续续,“谢卿,朕交代的事情如何了,咳咳,咳咳咳咳。”

    谢言玉跪在地上,先是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陈述,“臣近日一直在暗处搜查,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臣怀疑一线天内的盗贼疑似于和锦衣卫有联系,不过一切都是揣测,并无实际证据。”

    钻心的疼痛在胸口处弥漫,一点点的渗透着四肢,疼的连指尖处都带着麻意,发着小范围的抖动。

    谢言玉知道这是情蛊又发作了,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眼底涌现的复杂之色让人难以捉摸。

    而殿内的咳嗽声不知何时停了,庆帝沉默片刻,用拳头掩嘴,“好大的胆子,朕竟不知道一手提拔的锦衣卫里面,居然有人会存有逆反之心。”

    “查,给朕查!咳咳,咳咳咳……”

    猛烈的咳嗽从气管溢出,止不住的震动让庆帝的脸色变得潮红,大太监杜嘉松连忙上前拍背,“皇上,您可要保重龙体啊。”

    月前,太医院的齐御医不知从哪得来一个蛊,给皇帝种下后,竟使其病情渐渐好转。

    只是这个蛊似乎并未炼成,没有办法吃掉原先身体内的蛊,导致两个蛊为了争夺地盘不停的打架,这才有了皇帝动辄喘气的一幕。

    谢言玉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淡声道,“除了锦衣卫,臣还探听到一线天把控着朝廷数十位要员的身家,有的官员或九族之中,或三代之内皆有苗疆的血脉。”

    卷轴被呈上,太监上前接过。

    白底的纸面上密密麻麻写了一卷名字,有的名字后头附上其祖上所有人的亲系名称、负责职务,有的则是言明了勾结苗疆的证据。

    庆帝只草草看了一眼,便愈发怒不可竭,他喝道,“一群混账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没想到啊……这小小苗疆,势力竟然渗透了朕的半边朝政。还敢暗害朕,给朕下蛊!”

    “陛下息怒。”谢言玉缓缓倾身,眼睫微垂。

    其实名单所述的臣子大多是把持税收政务,或是协调资源、分配职务的要员,往年来这些位置的官员只从内阁入手,根本无插手的机会。

    可这一卷轴,竟是陈列了大半个朝堂的要员之位。

    皇帝被蛊虫折磨的越久,疑心也越来越重。他越来越倚重谢言玉,手中的权利也是越放越多,“这些人统统都革了,至于在安排什么人……谢卿拟一份名单直接交由齐国公便是。”

    齐国公是皇后的母家,皇帝用惯了他,便这样安排着。

    委此重任的谢言玉不疾不徐,“是。”

    “朕生病了,有些事是心有力而余不足,锦衣卫那边不必敲打太过,谢卿能明白朕的意思吗?”

    庆帝是想要保住锦衣卫的,毕竟帝王之术决不允许一家独大。

    齐国公需要锦衣卫来压制,谢言玉也需要。所以即使他手里的权利放的再多,最后只要交由齐国公来审核,便能保持鼎力的关系。

    不过谢言玉也并不急于一时,毕竟只要能撬动一角,剩下的他自然能连根拔除。

    待证据摆放在眼前之时,任皇后一脉曾经有多大的功劳,都得乖乖让路。

    “是,微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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