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源一怔，压根没想到文嫣会见他，按他的想法，身为妖尊的她，定是已将他忘了。

    跟着凌秋音来到了此前文嫣住的二楼，这里已是焕然一新，虽然色调中加入了很多黑色，但其间也有粉嫩清新之色，霸气之中不乏温柔。

    二人进入中厅，凌秋音拱手道：“尊上，李公子已带到。”

    帘子后的文嫣微抬手臂，应了声：“知道了！”说完，起身掀开帘子，来到中厅，盯着凌秋音身侧的李长源。

    她道：“听虔萨和秋音说，是李公子不惜耗费灵力为本尊找回了灵识，在此要多谢李公子了！”话音刚落，她便向李长源一欠身。

    堂堂一族之尊，天下至强者欠身行礼，令李长源心里一慌，连忙拱手道：“能为上尊大人分忧，是在下莫大的福分。”

    文嫣笑道：“李公子客气了。本尊为妖祟侵扰，以致灵识被障，修为被禁，若不是李公子不畏万险，舍身输入灵力，又以上古神印相助，恐怕本尊要沉睡一辈子。此等大恩，妖族本族铭记在心，定会厚报于公子。”

    李长源陪着笑，很是拘谨，“些许小事，何劳上尊挂怀。”

    凌秋音侧过身体，盛气凌人地道：“你说什么？大胆，尽敢说尊上的事是小事！”

    “啊！”李长源没想到这一点，客套话都是脱口而出，哪曾想这也会得罪一方尊者。

    文嫣手一摆，止住凌秋音，质问她道：“怎么能如此跟本尊的恩人说话？”

    凌秋音慌忙跪下，不安地道：“尊上，我……”

    “下去吧！”文嫣回到帘后，“好生款待李公子，不得怠慢！”

    凌秋音道了“是”，躬着身子起身带他走出房门。

    刚回到二楼，姜柔迎了上来，问：“怎么样？还记得你吗？”

    李长源摇摇头，“看她的样子，寻回了妖尊灵识，此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姜柔安慰他道：“毕竟是一族之尊，不记得便记得吧。放心，我是记得你的。”

    李长源苦苦地笑了笑，虽是彼山花不开，此山花盛开，但在心里却始终放不下来。

    到了晚间，侍应来传话，说尊上请他一人在中厅赴宴，并且还是二人之宴。

    这事让他有些犯难，平常宗门、家族若是出于感恩请宴，多半是在族里厅堂，族里紧要人物都会参加，但如今妖尊却独请他一人。

    姜柔心里也有一丝忐忑，二人身在妖地，虽说二人修为高深，但再强的双手也难敌万拳，不过她仍然安慰着，“许是日间感恩不浓，请你赴宴也算是正式答谢，明日我们便可离开此处返回玄青。”

    李长源点点头，心中也做好打算，在宴席上正好向妖尊提出辞行。

    这次没有侍应带路，他独自一人下了楼，穿过广场上的一段路，便来到妖尊居住的二层小楼前，仰望着见二楼射出灯光，但却听到人声。

    进入中厅，果然与心中所想并不二般，中厅并无妖族任何人。

    确实是二人之宴！

    李长源躬身拱手道：“向上尊问好！”

    文嫣出了珠帘，手臂轻轻一挥，关上房门，便邀他落座。

    此时中厅装扮较日间有异，撤去了会客用的桌椅，中厅上首多了一个三级的台阶，摆放着一张长桌，而厅中如同君王宴请群臣，两侧各有五张不算长的长桌。

    李长源一挽长袍，席地坐在右侧第一张长桌后，桌上已摆上了美味稀佳，香气扑鼻，令人生津。

    坐在上首的文嫣举起酒杯，遥遥向着他，高声道：“感谢李公子相救，请满饮此杯！”

    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李长源见状，应了声“不劳上尊挂怀”，也一口饮完杯中酒。

    “爽快！”文嫣笑道，“李公子年纪轻轻，竟有这般修为，真是年少有为！”

    李长源拱手谦恭地回道：“上尊过奖了！”

    文嫣又问道：“李公子可曾婚配？”顿了一下，她又似醒悟，“哦，倒是忘了，姜姑娘便是李公子的道侣。来，为李公子有如此好的道侣，满饮一杯！”

    这话让他心里一怔，说是很羡慕的样子，但让人听着却觉得是另一番味道。

    酸的味道！

    李长源又饮了一杯。

    文嫣将酒杯举至齐胸高的位置，轻轻的转动，过了良久才起身缓缓往下首走去，边走边道：“听说李公子早在柳林时，便与那云灵宗宗主弟子有了婚约，为何舍弃，又与那西戎国主成为道侣？”

    “这……”李长源竟无言以对。

    文嫣又道：“是了，西戎虽是玄青封国，但也算是富甲一方，与国主成为道侣，此后宝贵无限。换作是我，便也会如此选择。”

    李长源起身看着已来到面前的文嫣，拱手低头道：“我，我并非贪图富贵，姜柔也弃了国主之位。”

    “哦？”文嫣眼眸一抬，有点另眼相看之意，但转眼又接着逼问，“想是那云灵宗弟子相貌丑陋，难以入公子的眼？”

    李长源抬起头，急道：“不，文，文嫣有沉鱼落雁之容，温柔贤惠，我……我……”

    文嫣见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忽地声音变大，表情严肃，“唉，道若是天有情，人却无情。”

    一时语塞，李长源不敢看她的眼睛，想自神象宗一别后，不管是在西戎，还是妖地，虽不是他主动，但并推却，也算是失了当年他与文嫣的婚约，尽管在柳林时族长和大长老曾当众宣布废黜二人婚约。

    文嫣见他半晌不言语，面露难色，想是在自责，忽地“噗嗤”一笑，惊得他抬起头来傻傻看着她。

    而下一刻，文嫣却扑进他的怀里，环抱着他，道：“天下哪有孤单的英雄？你能入得了那一国之主的眼，我便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

    被她抱着，一时间李长源呆立原地，不知怀中的文嫣到底是他相识的那个文嫣，还是妖族的尊上，“上，上尊……”

    “嗯！”文嫣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甜甜地叫了道，“长源哥哥！”

    多么熟悉、多么亲切的称呼，这一声将李长源的思绪拉回到了那日从矿脉回到府门前，他人还未从马车中下来，便从车窗处听到了文嫣唤他的声音。

    李长源脖颈朝后，微拱起胸膛，低头与她四目相对，“文，文嫣？”

    文嫣肯定地点点头。

    李长源又问道：“上，上尊？”

    文嫣又点点头。

    这下他有些错乱了。

    文嫣甜笑着，“我是上尊，也是文嫣！”

    李长源喜道：“之前的记忆没有抹去？”

    文嫣摇头。

    此时李长源欣喜不已，但心里仍顾忌着她妖尊的身份，“但你是妖族之尊……”

    文嫣抬头，清澈的眼眸中更显得她洁白无暇，她道：“我是何身份并不要紧，重要的是我仍是曾经的文嫣。不知长源哥哥是否还要守那婚约？”

    再三探查，李长源终于确认虽然她成为妖尊，但那妖尊灵识并未夺舍，脑中的兴奋已忘却了其他，朝她狠狠地点了点头。

    文嫣松开他，后退一步，又严肃地道：“你与姜柔已有夫妻之实，还有，凌秋音那小妮子居然怀了你的种，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李长源不敢言语。

    “凌秋音已将你从神象宗出来之后的事尽数告知。”文嫣拍拍他的胸口，转身向上首走去，“明日我便下令，将这二人当众杀了。”

    李长源一惊，脱口而出，“不可！她们即与我同枕，我便要护着她们的安全。”

    文嫣复又转身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果然是个男子汉！”为他倒了一杯酒，递到他手中，“你若能帮我一个忙，我便不杀她们。”

    李长源道：“需要我做什么？”

    文嫣道：“想必你已知晓，妖族千年来深受妖祟侵袭，如同一座大山压得族人无法生存，你看看我妖族人尚剩几何？你既能去除我体内之妖祟，便也能去除全族人体内妖祟。”

    他本是前往魔灵星域封印，让妖族不能再出世，但此时文嫣却要他去除妖族体内妖祟。虽不知妖祟是否是封印妖族之物，但他不敢冒这个险，若真是前番封印之物，此时他为妖笔解除，不正如了妖族人的愿吗？

    去除文嫣体内妖祟，如今他已有些后悔。

    但话又说回来，若妖祟不是封印之物，他若不答应解除，又岂不是又要让妖族人忍受其害吗？

    李长源道：“恕我不能答应。”

    文嫣道：“长源哥哥到底是谁，其实我已知晓，你体内有一枚封印的印台。长源哥哥昨日救我醒来，为何不问我是如何受伤昏迷的？”

    其实这事他早就想问，但碍于她妖尊身份，直接相问确有不便不敬，此时她问起，李长源便问：“洗耳恭听！”

    文嫣道：“长源哥哥一定会认为血洗云灵宗的是妖族，不然又怎么会遇到我，又为何单单把我救至妖地。”

    “其实凌秋音在神象宗第一次见到我时，便已知我是妖尊，这才派人一路暗随。我还未至宗门，便已得到宗门灭门的消息。不久，便有人追杀了过来。”

    “那些人虽然在修炼之法、武功等方面与妖族有些相似，但却绝非妖族人。他们人人修为高深，若按境界来论，怕是都在归一境之上，也有数人甚至在大乘境之上。从宗门逃出来报信的人说，血洗宗门的就不到百人。”

    听到此，李长源内心极其震惊，云灵宗号称玄青第一大宗门，内外门弟子至少在四五千人以上，但却不是这百人之敌手。他们的实力之恐怖可想而知。

    文嫣继续道：“若我妖族人有如此实力，怎会惧怕北原王？又怎会退至这片荒芜人烟之地？”

    她说的有道理，有实力的种族只会进取，而不会退缩。

    “那些人的目标并不是想灭了云灵宗，而是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