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其乐融融的院子，苏尼尔部长叫住他们问道：“这么晚了你们去哪里？”

    “有点事情出门要办。”罗摩从客厅的抽屉里拿出手电筒，“没什么，你们继续玩吧，要是想喝酒，院子南边那个墙角下有酒馆老板送过来的苏摩酒。”

    官员们欢呼一声，到院子角落拿酒去了。难陀和提婆吉看着他们几人，苍老黝黑的脸上满是不安和忧虑。

    “没事的。”罗摩安慰了他们一句，抬脚走出了院门。

    因为夜幕的原因，再加上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只带了手电筒照明，上山的路不是很好走。不过罗摩作为村里人，显然已经习惯了在光照不清晰的情况下走夜路，经验丰富地带着他们朝那片紫檀林走去。

    罗摩表示，自己对紫檀值钱这件事一清二楚。不过他认为戈帕拉栖居于此，这片树林是属于博伽梵的，都是博伽梵的财产，不能拿来换钱。

    三人没敢告诉他贾瓦拉可能在和黑邦勾结走私紫檀的事，怕他控制不住上去就把贾瓦拉撕成两半。

    然而他们显然低估了罗摩知道的，也低估了他对贾瓦拉的恨。他们来到半山腰的紫檀林，城里来的几人好像都得了夜盲症，在树林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罗摩立刻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仇人的方位。

    罗摩一把抓住克莱尔的衣服，指了一个方向：“那个畜生就在那里。”

    克莱尔揪住朋友的胳膊把他们拉到身边，顺着罗摩指的方向摸索过去。

    贾瓦拉坐在一个已经被砍掉的树桩上休息，他的手、枪还别在腰后，砍刀靠在树边。他背对着他们，但头向前垂下，看起来正在闭目休息，或者打瞌睡。

    迪莎和霍巴特对视一眼，发挥他们运动员灵活的手脚，不着痕迹地摸到了贾瓦拉的身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们压低身子，躲藏在了树干的后面，距离贾瓦拉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放缓了呼吸，树林里安静得只剩下了风声和昆虫的叫声，连鸟兽都已经归巢了，仿佛连思考都要停住。

    一只手伸出，摸走了贾瓦拉的砍刀。

    霍巴特把砍刀抱在怀里，对迪莎挤眉弄眼。

    在迪莎眼里，此时的贾瓦拉已经不再是村子里遇到的陌生人、故事中的对象，而是解决此刻困境的秘诀，她的竞争对手。她如同一只母狮从地上窜起，迅猛、强力，直接用双臂锁住了贾瓦拉的脖子。

    “什么人——”

    贾瓦拉的喊声还没完全叫出来，就被迪莎给强行卡在了喉咙里。她双腿攀上，直接用巧劲将他扑倒按在了地上，把脸摁进了草堆中。

    霍巴特也眼疾手快，上前抽走了他腰间的手、枪，和砍刀一起扔在了树后。

    他和后面赶上来的克莱尔一起用绳子将贾瓦拉的手臂在背后反绑，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说话，黑夜的树林里也看不清晰。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将他捆好之后迪莎松开了他的脖子，他立刻大吼道，“我可是拉万大哥的人！”

    “大哥？你外面认了新大哥连自己大哥都不认识了吗？”霍巴特呵斥道，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抬起来。

    罗摩高大强壮的身躯黑压压地挡住了手电筒的光，他举起巨熊般的手掌，直接一巴掌扇在了贾瓦拉的脸上：“还记得我是谁吗？”

    “砰”的一声实在太响，把迪莎都给震了一下，怀疑贾瓦拉的五官是不是都给抽歪了。

    绕到正面的克莱尔，在摇晃的手电筒灯光下，看到他的半边脸立刻就肿了起来。而贾瓦拉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懵了，还是根本没搞清楚这里的状况，除了惨叫之外没说别的话。

    克莱尔伸手拉住了暴怒中的罗摩：“先生，请别忘了，自持、自持。”

    罗摩依旧喘着粗气，上下打量着贾瓦拉，似乎在考虑下一拳从哪里下手。

    “你先别急，我们有其他的办法对付他。”克莱尔说，赶紧拿出了属于克丽缇的那份桑吉万尼，想要喂到贾瓦拉的嘴里。

    晕头转向的贾瓦拉这才分辨清楚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原来你们都是他的走狗！你们都、你们都被这个人给骗了！”

    “你不要垂死挣扎了，我们已经见过杰西，你还记得她吗？”迪莎扯着他，把他绑到了紫檀树上。

    “杰西？什么杰西？”他奋力挣扎着，“你们都听这个邪恶的村子里的恶魔都说了什么？”

    克莱尔走到他的面前，将手电筒朝上照去：“不是村子里的人，而是戈帕拉上主给了我切实的指引。”

    “你们也都成了那个罗刹的——”

    “我们已经知道了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克莱尔打断他的话，“现在轮到你来正视自己了。”

    霍巴特在他下巴上狠狠一捏，强行掰开了贾瓦拉的嘴巴，两颗明晃晃的金牙反射着手电筒的光。他“嚯”了一声，也不觉得粗暴了，又捡回了手、枪，直接把枪管塞进了他的嘴里卡住。

    克莱尔把灵草在手里捻了捻，搓成泥连草药带汁液地灌进了他的嘴里。

    “你们——唔、你们要下毒——”

    贾瓦拉双眼翻白，整个人犹如癫痫似的抽搐起来，如果不是被捆在树上，可能会直接昏厥在地。他猛烈地干呕着，霍巴特赶紧把枪管抽了出来，防止他吐到自己手上。

    过了几分钟，他的抽搐变缓，浑身大汗淋漓，湿淋淋地像是水鬼一般。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声嚎叫。

    “这人怎么反应这么大呢？”克莱尔惊讶地说。

    “你想清楚了一些东西没有？”迪莎轻轻踢了他一脚。

    他身躯一震，嘶吼道：“想清楚什么？都是这些人害我！我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你们，你们所有人，所有欺压我的人，迫害我的人！我的前途、我的希望……统统没有了！”

    眼泪、鼻涕和口水一起涌出，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了下巴和脖子上，他嚎啕大哭着，神态可怖。

    克莱尔退后两步，稍微避开些说道：“即使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愧对你，欺压你，但你的父母和兄长罗摩也绝对没有伤害你，欠你什么。相反，他们无私地爱你，向你奉献。对于你十年前做的，你真的没有一点忏悔吗？你一点都不感到伤心吗？”

    “我只是走投无路！难道我过上好日子他们不会开心吗？我这么做都是迫不得已，我也给他们带来了很好的生活，我不是都把钱给他们了吗……”

    “你认为钱能代替世间上所有的爱吗？父母、兄弟、妻子，他们是你的家人，还是你可以利用的工具？你伤害了他们，害死了你的未婚妻，难道不够吗？你最爱的儿子要是有一天要和你断绝关系，并且把钱仍在你的脸上，你是什么感觉？”

    他像个婴儿般嚎哭着，样貌却十分滑稽丑陋。他拼命摇着头：“不不不、我都是被逼的！都是被逼的啊！”

    霍巴特烦躁地叹了口气。

    “要不我们还是先把他带回去吧？”他对罗摩提议说，“你的父母肯定也很想见到他。也许到了父母面前，他就会忏悔了。”

    罗摩点了点头，在迪莎解开树上的绳子后，上前又是一脚直接把人蹬出了三米远。他大步上前，左手拎起贾瓦拉的后脖领子，犹如钳制着猎物押送他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贾瓦拉又哭又笑的声音回荡在山林里面，听起来还有些恐怖。如果这时候有村民在山上，说不定还要多出个山里有罗刹鬼的可怕传说。

    罗摩对贾瓦拉拳脚相加地把他拖回了家里面，他也毫不避讳，在门口直接抬起腿，一脚把人踹进了院子。

    已经是深夜十点半，院子里还没睡的人都惊讶地站起身：“这是怎么了？”

    听到动静的难陀和提婆吉也从二楼的房间里出来，在走廊上看到了趴在地上发疯的贾瓦拉。尽管他胡子拉碴、满脸脏污，和当年文质彬彬的大学生早已判若两人，这对老夫妻还是瞬间就认出了他。

    “贾瓦拉——”提婆吉跌跌撞撞地冲下了楼，“你还好吗？”

    罗摩抬起手拉住自己的母亲，踩住他的头：“给爸妈磕头吧。”

    场面混乱而尴尬，即充满了痛苦，又引人发笑。听完罗摩简短的叙述，城里来的官员们纷纷对这个不孝子进行了批判，说明天的仪式之前，全村都在，可不要忘了这么巧的适合批判他的地点啊。

    难陀和提婆吉两人高兴与悲伤相互交织，他们既想去拥抱小儿子，又害怕让大儿子伤心。最后只能看着贾瓦拉磕了几个头之后，劝罗摩手下留情。

    罗摩把贾瓦拉绑到院子里的树上，用抹布把他的嘴堵住。

    这场闹剧暂时告一段落，巴拉吉放下了手里的奶油罐。

    等官员们都休息了，哭哭啼啼的难陀和提婆吉也被劝去睡觉后，迪莎走到罗摩面前说：“我们完成了给你的承诺，罗摩大哥，现在是履行你的诺言的时候。我们希望你审判‘罪人’的活动能中止，无论如何，只有博伽梵才能改变人。”

    “明天的大会上，我会告诉所有人贾瓦拉的罪行。当然，如果我有罪，那么我也会对大家坦诚。”他说。

    克莱尔叹着气：“那请让我收回我之前的话，我那么说并不是为了激怒你。”

    罗摩不为所动：“谁的话都不能动摇我，只有对上主的敬奉之心，能够指引我的道路。”

    “你真是一位虔信瑜伽行者。”霍巴特说。

    他看了看巴拉吉，说：“行了，你们可以回去睡觉了。来都来了，你们的朋友也还安全，参加完明天的活动再走吧。我会派人开车送你们回去。”

    “那真是太感谢了。”对两位挥手告别，三人离开了村长家的院子。

    “我们还能回去睡吗？苏提琵知道我们下井的事情吗？”迪莎在回去的路上问道。

    “我想这已经不重要了。”克莱尔说，“我去接克丽缇回来住，就让她睡在索菲的屋子里面吧。刚刚索菲临走前说已经在村子里找到了新住处，一间属于她自己的房子。”

    回到旅馆，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贾恩教授居然就坐在院子里面和苏提琵聊天。现在都已经是深更半夜了，看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的一时半会儿还无法结束。

    听到进门的脚步声，贾恩教授赶紧拧亮提灯：“你们回来啦！”

    瞧见他们这么开心，迪莎调侃道：“还没睡啊？没睡就赶紧帮忙收拾下屋子吧。我们找到克丽缇了，就让她住索菲的那间屋子好不？对了，索菲她的东西都拿走了吗？”

    “拿走了，你们下午不在的时候她回来拿的。”苏提琵说，“我都打扫了，床单啥的都换了新的。”

    好吧。

    霍巴特想着：最后这间旅馆里只死了一个无人关心的麦克斯，也算无人伤亡、皆大欢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