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尧回头看她，白色的衣袍在半空中猎猎作响。
他叹口气，半安慰地道：“是我不是，不过，这不是当时的座驾。”他向她伸出手，林淮敏锐地察觉到，那只完美得不似血肉铸成的右手上，不知何时横亘了一条丑陋疤痕。
好似一块无暇的宝玉，从内里裂开，价值连城，顷刻间一文不值。
她皱了皱眉，没有接他的手，反而道：“什么当时的座驾，我说了，我可以自己过去。如果你不怕死的话，我不介意你跟我同行，用传送符。”
传位符是撕开空间，无视距离，使人任意传送的符咒。
如果林淮愿意，她可以直接让顾飞尧在传送时被拦腰斩断。虽然这样他大概率也死不了。
化神已经彻底脱离出了凡人的范畴，想要杀死他们，须得连神魂也一同燃尽。
见她虽神情厌恶，但远比之前那次更平和，并不似作伪，顾飞尧眉头挑了挑，试探道：“鹤舟上有床，你早上不是说没睡好？正好路上补补眠。”
他刻意提到了床这个字。
但语气却又十分轻描淡写，仿佛真的只是一句师尊的关心。
谈星瞪他一眼，如果手里有东西，估计已经摔过去了：“你墨迹什么呢？都说了不想坐。这离寒潭才多远，我眼睛还没闭上，就到地方了，睡什么睡？”
神经病。
顾飞尧眸子暗了暗，得出了结论。
她不记得了，之前种种，居然忘得一干二净。
怪不得。
怪不得还是这么天真。
似怜悯，似慈悲，顾飞尧退步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不坐了。”
他从车上下来，那只一直伸向她的手，大手一揽将人抱进了怀中。
林淮刚要踹他，两人便凌空而起，踩着风越升越高，径直朝寒潭去。
疯子。
林淮心里愤愤。
换用她的符，眨眼就到了，现在居然还要在空中被风吹。
还不如坐那个鹤舟呢！
*
“这里没被发现倒也情有可原。”到了地方，顾飞尧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寒潭，笑道：“这蠢物的障眼法使得足够高妙，没想到，倒让你捡了这个便宜。”
林淮死鱼眼，完全不想搭话。
全是娇娇的功劳。之后或许可以问问她，还有没有哪里的秘境没被找出来。
她忍不住又想，娇娇此刻应该已经从画里出来，想必也按照她的吩咐开始布置了。
哼，顾飞尧你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被她无视也不在意，顾飞尧再度上前拦住她的腰，往寒潭走去。
林淮上次已经来过一回了，对这里面的东西没有大看过，只记得或许有些宝物，但她见过的好东西太多，也懒得拿。
难道顾飞尧是为里面的东西来的？
之前可不见他这么积极。
“不愧是龙潭，这里的龙息倒十分浓郁。”
看来他已经知道这寒潭的来历了。
林淮百无聊赖地跟着走，心道，这龙也真够窝囊的，走就走了，家里空门大开，任由别人进出，居然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
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天降一道雷，往顾飞尧身上劈过去吗？
她自然不知道，这秘境里的机关诡异，为了她早早就被人清空了。
越往里走，各种悉悉索索的动静就越多。
这龙往秘境里丢的东西还挺多的。林淮忍不住想，上次她来突破，这些小东西倒挺能忍。
又或者是，在她离开之后，这些妖兽才偷偷溜进来的？
顾飞尧突然停了下来。
眼神有些凝重。
“上次见面，浮选还不死心，想让你改投诡符门，这阵符，你看着可有思路。要是破不出来。我也好告诉她，让她绝了这条心。”
他们此时脚下，是整个秘境的核心位置。
灵气流转，生气循环，皆由此处联通。
换句话说，如果有什么十分牛逼的天才地宝也必定在此处。
林淮撇撇嘴，果然，说什么陪她出来散心，这不是一路目标明确滚过来挖宝的吗。
说不定就是提前来过，发现自己搞不定，才拉上她一起过来。
换做顾飞尧，用修为和灵器硬轰，未免不能打开，但这动静就瞒不了人了。显然这不是他特意隐瞒秘境后，会做出的事情。
“玩什么激将法呢。放心，等你死了之后，我立马弃暗投明，去投奔浮选师祖。”
林淮凌空点了点，复杂的符阵闪了闪，迅速从中心溃散开来。
轰隆隆的石块顿时从中央裂开，整块平地顿时往下凹陷了十几米之深。
一道地门，从正中心出现。黑洞洞的门洞，像一只张开大嘴的巨兽，十分嚣张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走吧。门都给你打开了，不会不敢进吧？”这回换林淮激将他。
可惜，顾飞尧这老狗显然比她要稳重得多。
他摇摇头，叹气道：“淮儿还是这么莽撞，你这性子，若是能再乖顺一二分，又何须……”
“闭嘴。”
再乖顺？她自觉跳进炉子后，还顺便把盖子也帮你盖上？
她对顾飞尧的忍耐几乎已经到了上限。
从前怎么没发现这傻逼这么欠揍。
两人的话只开了个头，洞开的门隐隐有又要合拢的趋势。
林淮幸灾乐祸道：“你再不进去，恐怕就没机会了。”
顾飞尧依旧一副老神在在，丝毫不着急的模样，他盯着林淮看了半晌，慢悠悠道：“好在，我也没打算进去。你看，它这不就自己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林淮迅速回头看去。
那门合拢之后，仿佛讶异这两人没有第一时间冲进来，又尴尴尬尬地重新打开了。
怎么不按套路来？
明明这时候，那些还在犹豫的修士，已经迫不及待地冲进门后了。
又等了一会，一缕黑烟从门后往外溢了出来。
不到片刻，便瞬间向两人袭来。
有如活物一般。
什么东西？
饶是林淮也小吃了一惊，这难道是那黑龙在秘境核心留下的手段？
她对这秘境里的东西不感兴趣，自然也没有缠斗下去的心思，迅速脱离了战场，等着看顾飞尧笑话。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黑烟居然也真没再缠着她，反而一股脑全朝顾飞尧涌去。
一时间金光迸裂，无数法器灵器四散开来，发出凌厉尖啸反身向黑雾扑去。
啧。
林淮嫌弃道，一打架就扔东西，跟暴发户一样。
毫无美感和悬念。
这黑雾虽然形状看着古怪，但奈何攻击形式单一，不过是一昧地往人身上扑，试图阻断灵力。就算顾飞尧不动用器灵，单只是用修为都能碾压过去。
无趣。
林淮默默从原地遁走，不管顾飞尧来这里是要拿什么东西，都和她无关。
这边动静够大，一时间所有妖兽都被驱赶到了秘境深处，她一个人倒也走得十分自在。
直到——
“娇娇？你怎么在这里。”宫装少女在她叫破自己名字的瞬间，便扑了上来。
“冤家！你还问我，就这么把奴家丢一边，半点消息不肯透露，你知道这几天我过得又多难受嘛。”娇娇一张俏生生的脸蛋几乎哭花了妆，脂粉糊了一脸，看起来格外滑稽，又有点可爱。
林淮没忍住戳了戳她的脸，笑道：“嘱咐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别哭啦，把我们乖乖这张脸都哭丑了。”
“怎么，你嫌弃我？”
“不敢。”林淮仍然在笑，语气里却满是揶揄：“谁敢嫌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