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晋王对宋时安起疑之事一直让李窈窈心里不安。

    万一晋王知道了会怎么样?会如之前继兄所说的招来杀身之祸吗?相较于宋时安,继兄是不是更加危险?

    晋王一但知道他现在变成了一个无任何身份地位的穷书生,为了以绝后患,彻底斩断二大王的羽翼,定然会对他痛下杀手。

    李窈窈正心神不宁地于衣香阁里忙碌,却听姜荣在门外轻喊她。

    她走出去,便见姜荣站在门口朝她笑道:

    “姑娘,我们主子在后巷等你,有事跟你说。”

    说完就领着她往后面一条稍显偏僻的巷子走去。

    拐过一个转角,一眼望见身形如鹤的青年正立于墙边望着她所在的方向。

    姜荣让她过去,自己则守在了转角处把风。

    李窈窈有些紧张,他突然叫她到这么偏僻的小巷子里做什么?

    现在只要单独跟他处在一块儿,她就本能地不安,就怕他又突然对她做出什么逾礼之举。

    她慢吞吞地往青年那边走,李云鸷见她一副防备胆怯模样,眸子不由一冷。

    她在害怕?

    她把他当什么人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如踩蚂蚁一般朝自己走来,在离他三四步外驻立,一双水眸看向他,“兄……”

    “长”字尚未出口,想到他不让再叫他兄长,她只好又改口唤了一声“郎君”。

    李云鸷望着她语气淡漠地道:

    “受二大王之命,我马上要动身前往梁州秘密查探晋王私采铁矿一事。此事关系重大,这一去可能少则几月多则半年不等,我已跟范氏交代是外出游学,这其间你自己小心,凡事多长个心眼,不要跟任何可疑之人有过多接触,更不要乱说话。”

    听他说要离开,李窈窈眸中有一瞬间的的惊措,随又很快敛去。

    “郎君放心去吧,我会小心的。”

    李云鸷看着她明明心里惊慌却又故作平静,不由问,“你不害怕?”

    虽然大理寺的内鬼已除,但晋王也已得到他想要的消息,现一定正暗中密查宋时安身上的种种可疑迹象,随时可能会查到宋家去,查到他身上。

    “害怕也无用。既然躲不过,只能面对。”

    在这之前她还老在担心,甚至在听说他要走时,心里慌得紧,可当明白自己只能独自面对一切时,她又出奇地冷静了下来。

    李云鸷定定看了她一瞬,方说道:

    “我已托二大王派了护卫暗中保护你们,但凡有事,护卫便会第一时间出现。至于宋时安,他乃朝中重臣,又有二大王照护,晋王即使查出什么来,也暂时不敢对他怎么样。”

    听及此,李窈窈由衷跟他致谢,“谢谢郎君。”

    原来他早已安排好。

    “还有,”他停顿了一下,接着便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最好别去跟宋时安见面,别让晋王加快查到宋家的脚步。”

    李窈窈认真地点点头,“好。我不会去的。”

    “无事了。回去吧。”

    李窈窈却没动,踌躇看他一眼,“若此事查出问题来,会怎么样?”

    “私采铁矿违法,严重的等同于谋逆。晋王若真有私采铁矿,定然用于锻造兵器,行大不道之事。此事若证据确凿,即使太后也保不住他。”

    李窈窈不由心惊,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关切他道:

    “那郎君此去一定万事小心。”

    李云鸷只简单“嗯”了一声,见她还站着不走,眼睑低垂看着她,“还有事?”

    李窈窈犹豫了一下后问道:

    “现离九月望日只剩三月余,郎君到时能赶回来吗?”

    听她问出这话,李云鸷不自觉就冷了脸。

    明明他自己也在盼着这一天,也在担忧是否能在九月望日之前赶回来,可这会儿见她这般殷切地问出来,心里就莫名地不舒坦。

    她是生怕他错过与宋时安换回来的时机?!

    “我心里有数。”

    他冷冷答道。

    李窈窈见他有些阴沉的脸色,也不想再招惹他了,便跟他道别而去。

    李云鸷直望着那莲步盈盈的娇俏身影转过拐角不见,方迈开腿往相同方向走去,带着姜荣和褚殷安排给他的两个人乔装打扮一番快马出了京城,直往梁州而去。

    桂丛香馥郁,叶落菊欲华。①

    中秋将至,京城的贵女们都习惯在中秋佳节前后这几日观灯、赏菊、游园、办诗社、打马球……贵女们都想在中秋佳节上将自己打扮得美丽动人,以博自己心动的郎君多看自己一眼,因来过衣香阁的贵女们的口口相传,李窈窈的衣香阁逐渐被传了开来,故一入八月,衣香阁的生意便一下突飞猛进,中秋之前她和小蛮及徐三娘三个人都忙不过来,虽每日忙得跟陀螺一般,但几个人依然心里高兴得丝毫不觉得疲累,徐三娘甚至玩笑说要把铺面扩大。

    李窈窈立于柜台前算账,好看的手指拨得算盘上的珠子噼里啪啦响,待她提笔将账本一一记好后,方说道:

    “如若之后的生意能每日都如此,我倒真有这个想法。”

    徐三娘和小蛮一听也不由在心里憧憬起来,感觉似乎离衣香阁成为京城有名商号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李云鸷已经走了近两月了,这两月里没有他的任何音信。白天李窈窈因忙碌的生意而腾不出心思来想其它,到晚上一静下来,心里的忐忑彷徨便蔓了上来。

    也不知继兄在梁州是否一切顺利?晋王的人对宋时安的暗中查探又到了哪一步?没有继兄在,宋时安又是否能妥善应对周身的虎狼环视?

    这两月她不敢回李府,完全不知道宋时安那边的消息。

    李云鸷说二大王有派人暗中保护她们,可她平日完全感觉不到有人在身边。

    他们真的有在吗?

    她有些怀疑。

    如果在的话他们又隐身于何处?

    为了安全起见,这段时间她极力说服了范氏没再上街卖豆腐,万一晋王的人查到了宋家,全然不防备的范氏在外头可能会很危险。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流逝,一转眼便到了九月,可李云鸷依然没有任何消息。李窈窈越发心焦起来,离望日不足半月,也不知李云鸷是否能赶得回来?

    直到十五望日,依旧不见李云鸷,李窈窈绝望了。

    估计他是赶不回来了。

    傍晚她和小蛮如往常一般乘车回家,行至一半却感觉车突然停了下来。

    “陈六,怎么了?”李窈窈不安地问外头车夫。

    陈六压低声音警示地道:

    “姑娘,你们坐在里面千万别出来。”

    李窈窈和小蛮蓦地一惊,俩人的手紧张地抓握在一起,静听着车外的动静。

    只听外头一片刀剑相接的打斗声响,然后是有人受伤的闷声哀嚎,主仆俩害怕得禁不住浑身颤抖,相互搂抱着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天已经黑了,那片打斗声逐渐消去,李窈窈试着喊了一声陈六,好一瞬后车驾旁方传来陈六的声音,“姑娘,已经没事了。”

    李窈窈和小蛮绷紧的神经一下松懈开来,忙撩起帘子走出去,就见外头除了陈六外还站着两个身穿便衣的男子,而他们脚下则是三个乔装成平头百姓倒在血泊之中的杀手,一人脖子上一道极深的横切伤口,这会儿还在汨汨往外淌血,另一人一只手被砍掉了,胸口上有致命刀伤,眼睛尚未闭上。

    两个娇滴滴的姑娘自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惨烈的死相,不由吓得尖叫一声,相互紧抱在一起不敢去看。

    其中一个男子走过来遮住那两具尸体,朝她们恭身一揖,“抱歉,让小娘子受惊了。为了你们的人身安全,这段时间你们还是别出门了。晋王的人已经查到现在的宋时安就是李少卿,你们现在处境十分危险。”

    “那我兄长现在人呢?他怎么样了?还有我夫君,他没事吧?”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了解事情进展的人,她便忍不住急切相问。

    “宋时安现在无事。李少卿现在遇到点麻烦,但小娘子不用担心,二大王已经派人去接应了。”

    李少卿已经拿到了晋王私采铁矿煅造兵器的证据,却不幸被晋王的人发现,在回来的路上遭到多番追杀,现在已经失去他们的消息,人具体怎么样还不清楚,派去接应的人也暂时还没找到他们。但现在晋王对她们几个妇人下手,就说明定然是没能抓到李少卿,才会想要拿住他的身边人暗中威胁他和宋时安以及二大王。

    可他不能把这些事情告诉眼前的女子,只能先尽力安抚住她们。

    李窈窈主仆在他们两个的护送下回了宋家,一进门就见院子里也站着两个男子,而地上也倒着一个人,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范氏一见窈窈回来,随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拉住她,“窈娘,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家里会来这么多人?”她指了指已经倒地死去的刺客,“那个人,他刚才还要抓我。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竟遇到这样可怕的事情。”

    “母亲,你别怕。”李窈窈搀着她到凳子上坐下来,“因最近朝堂上出了些事情,我兄长在朝为官,难免会遭到一些敌对之人的暗算。但我们有护卫暗中保护,他们伤不了我们的。这几位都是兄长派来保护我们的。”

    她不能告诉婆母这是二大王的人,免得吓着她。她自己也万万不曾想到,像她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居然有一天会跟波诡云谲的朝堂扯上关系。

    范氏一听是跟李府里的郎君有关,一时便强压下了心里的恐慌,但语气依然禁不住紧张地道:

    “哦好,好。这样就好。”

    她轻吸了口气,看了眼被几个护卫拉出去的刺客尸体,与李窈窈两手相握,李窈窈感觉婆母的手一直在抖,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这样的事一定吓坏她了。

    为了减轻范氏心里的恐惧,李窈窈和小蛮提了水把残留在院里的血迹冲洗干净了,又看到那几个护卫都有在屋子四周保护方安下心来。

    回到房间后,想到今晚会有血月,而李云鸷现在人又不在,便将梳妆台上的掳魂之镜收进了隐蔽的屉子里藏着,免得等会血月出现时,万一镜子与血月相照,在这个时候把宋时安和李云鸷换了回来,到时宋时安定然无法应对在梁州遇到的种种困境。

    李窈窈为了不出意外,把房里的窗户关紧,还和小蛮一起拿了一张深色的床单支在了窗户前,丝毫不让血月之光透进来。

    做好这些准备后,俩人又关紧了房门来到院子里,静静地看着已升至当空的月亮。

    大概戌时过半,月亮渐渐地由霜白的玉色变幻成了红色,这时就听外头有街坊邻居高喊起来:

    “天狗食月了。赶天狗了。”

    紧接着一阵乒乒乓乓的敲击声震耳欲聋。

    本已睡下的范氏被这阵吵闹声惊醒,连忙起了身来到院子里,看到天上红通通的月亮,不由惊呼,“哎呀,天狗又来了。”

    说着就和小蛮一起跑进厨房,一个提了锅和铲,一个则拿着两只碗和两只筷子快步走了出来。

    小蛮把手上的碗递给李窈窈一只,李窈窈只笑道:

    “哪真能把天狗赶走。”

    “怎么不能?上回只要大家一敲,月亮就不红了,肯定是天狗被吓走了。”

    范氏也道,“就是。赶紧敲。”

    李窈窈只好接过了碗,象征性地跟着她们敲敲打打,思绪却飘到了上回天狗食月的新婚之夜,想起那晚宋时安一下子晕倒在地的情形。

    也不知道当时继兄和宋时安的魂魄是什么时候换过来的,她只记得一整个晚上他都沉沉睡着,直到第二天早上方醒,一醒来原来的宋时安就变成了李云鸷。

    也不知继兄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有危险?

    血月持续了近一刻钟后渐渐消去,小蛮得意地道:

    “看吧,天狗被赶走了。”

    李窈窈一笑置之,见血月退去,又送婆母回了房方回自己房间歇息。

    接下来的十数日她们几个人都没敢再出门,兴许是晋王那边的人看她们早有防备,再加上已经打草惊蛇,这几日便也没再发生什么可怕之事,但李云鸷还是没有回来,李窈窈心里越发焦灼。

    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直到有一天深夜,她因忧心而睡不着觉,便坐在窗前看书以转移注意力,倏忽间窗外街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引起她的注意。

    几乎是下意识地放下手中书本,一下推开窗户,于黑夜里看到那个熟悉的俊挺身影正打马而过,在她推开窗的一刹那,青年郎君亦转过脸来,一如既往的冷冽目光朝她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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