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尸

    “就当你夸我口才好了。”孟清也毫不客气的回道。

    “某些人啊,自称人,却听不懂人话,我看啊,比猫还不如。”徐相无突然凑近,没好气的说道。

    对付这种无赖,就要比他还无赖,这是孟清也的信条。

    因此,她佯装同意,狠狠的点头,眼神上下扫视打量徐相无,而后再发出一声叹息。

    “可惜了。”孟清也遗憾道。

    “什么可惜了?”徐相无在她的凝视下面色有些僵硬。

    “可惜寺正,自谦过了头,连猫都不如。”

    欢快的声音传进徐相无的耳朵里,他顿时哑口无言。

    “你……”

    “我什么?我还有公事要忙,恕我失陪。”

    偏孟清也又作出一番恭敬姿态,让徐相无的怒火无处发泄。

    “你很好。”徐相无气极而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多谢夸奖。”孟清也抬手朝徐相无抱拳,眼神飘忽,瞟了他一眼,而背着手闲庭信步离开。

    两人不欢而散。

    ……

    孟清也在大理寺出入自由,沈如琢的吃食什么的就没怠慢过,阶下囚可享受不到那么多大鱼大肉,而沈如琢每次只尝几筷子,更多的时候只吃米饭。

    孟清也就不解了,而沈如琢给出的理由更是让她佩服。

    君子寡欲,不可贪味。

    孟清也不免想到了在千香苑时吃到的青菜配米饭,沈如琢说那是刑部的堂食,那时她还不信,如今真真是信了。

    人生在世,处处都忍耐克制着,那活着又有什么乐趣呢?

    她这样劝解沈如琢,沈如琢却坚持不让她继续送珍馐,只需寻常便可,孟清也妥协了,得,她用自己的俸禄给沈如琢开小灶,他还不领情。

    林宴与吴阙原本的计划是在大理寺的堂食后厨安插进自己的人手,直接下毒,但经徐封提醒,沈如琢近日用食,皆不是来自于大理寺,而是一名史官,借跟案之由顺手给他送饭。

    此事徐相无默许,徐封自然也就知晓了。但却不是他亲口说的,而是徐封派人小心注意着这边的情况,但凡有风吹草动,徐封立即就会知晓。

    拖得越久,沈如琢出去的机会就越大,皇帝本就是碍于形式暂时处置了他,等怨声消停,沈如琢很快便会官复原职,东山再起,待那时,再想置他于死地,也就难了。

    因此,趁沈如琢还在狱中,林宴必须尽快动手。为此,他不惜铤而走险。.

    不能下毒,便只能强攻。

    徐封在暗中配合,将徐相无调走,而乔时雨自徐相无入大理寺后,便出了公差,赶去皇城郊外查一桩案子。

    动手之时,大理寺就是一盘散沙,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

    林宴的伤已好得差不多,召集了董老爷留下的暗卫,加上武功高强的吴阙,若要杀个毫无防备的沈如琢,那是轻而易举。

    夜风飒飒,大理寺的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看似一片宁静之下,危机已经浮现。

    巡逻的守卫打着火把,恪守在岗位之上不敢有一丝懈怠,而无人处悄然靠近的危险,手起刀落,鲜血喷涌,火把坠落,灼灼火光,映出那守卫瞪大的双眼,可怖脖间血痕。

    吴阙潜伏在暗处,将大理寺前廊后院,逐个击破,最后的火把熄灭,四周都黑压压的,陷入了沉睡。

    吴阙光明正大的从里面将上锁的朱门推开,而林宴这才带着杀手涌入。

    徐封将大理寺里的情形全都告知给了林宴,因此,林宴没有一丝犹豫,直奔地牢。

    层层叠叠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黑夜下更为刺耳,他们很轻易的便找到所谓的机关,打开了洞口。

    洞口很窄,林宴只能吩咐众人一个接着一个排列成长条队形进入,他在前带队,吴阙殿后。

    往下是深不见底的台阶,漆黑一片,月光透不进去,林宴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未点火把,但瞧这举步维艰的情形,只好吩咐各燃火折子。

    地道被微弱的火光照亮些许,聊胜于无。

    幽深的地牢中,水滴声不断,调动人的五感,以至他们一行人浑身紧绷,每行一步,带动积水淌过鞋底的哗哗声,林宴举着火折子,靠近牢房,一间一间查看,皆是空无一人。

    他耐着性子继续向前,终于在最前方右侧牢房中,看到一个侧躺在稻草堆上的人形。

    林宴呼吸一滞,心潮澎湃,望着沈如琢狼狈的背影,兴奋极了。

    按理说,林宴一席人的闹出动静足以惊醒一个熟睡的人,但不知是沈如琢太过劳累还是怎地,他一动不动,就像一具尸体,浑身散发着死气。

    徐封在此次行动中并未增派自己的人手,但却予以了林宴许多便利,不仅是牢房的位置,就连钥匙,也拓印了一份交给了林宴。

    铁链铮铮作响,林宴将锁打开,推开了牢门。

    其余人皆按兵不动,只林宴一人进入。

    还未靠近,一大股焦炭夹杂着腐臭味就袭来,林宴捂住口鼻,面露嫌恶之色,他慢慢蹲下,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沈如琢?”

    若是就这么让他毫无知觉的死去,林宴并不甘心,得让他清醒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杀却无能为力,让他体会到抓心挠肺的窒息之感,那才过瘾。

    但面前之人仍无回应。

    林宴失去耐心,站了起来,一脚踢到面前之人的脊背之上。那身子随着他的动作而晃荡了几下,由侧身变为面目朝下趴着。

    究竟是怎么回事?林宴不知所云,他赶紧将那一动不动的身子翻过来仔细查看,却见到他面目全非,浑身炭黑。

    林宴被吓了一跳,趔趄向后,吴阙察觉他的异常,也跟了进去。

    走近一看,才知林宴为何会如此。

    地上躺着的人,不,甚至已不能称之为人,通体焦黑,面容尽毁。

    像是被人从后偷袭,推进了火坑,因此背后都无事,只是正面已辨不出人形。

    不知其身份。

    林宴缓过神来,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中计了。”

    吴阙倒比他沉得住气,闻言,蹲下,将尸体背后残留的上袍一把扯下,背后鞭刑留下的印记触目惊心,那疤痕有些年头,吴阙的眼神下移,指着接近腰窝处的似虫形歪歪扭扭的长疤,侧面的皮肤向下凹陷成一小洞,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说道:“这,我认得这疤痕,当年你爹拿勾箭挖的,硬生生扯下一块血肉,我亲眼所见,不会为假。”

    “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林宴满腹狐疑,语气不自觉的急切了些。

    他当然记得,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亲眼见到林道安惩戒沈如琢,林道安故意让他在一旁观看,为的便是杀鸡儆猴。

    突然,吴阙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目光转为森寒,落到林宴身上。

    “你一点都不惊讶,林道安给沈如琢用私刑?”

    林宴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的表现露了馅,索性直接承认了,一脸无所谓道:“是又如何?”

    吴阙却像是发了疯一般,死死的盯着林宴,恨不得将其抽筋拔骨,“所以,你一直冷眼旁观,不仅是对沈如琢,就连我,你明明知晓林道安那老贼对我的所作所为,但你充耳不闻,林宴,你可真令人刮目相看啊?”

    “你有什么资格骂我爹,你不过贱民一个,若不是我爹礼贤下士,好心收留,你跟乞丐有什么区别。你说的没错,我是一直知道你受罚,但那又如何?”林宴不屑的回道。

    林宴高高在上,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实话实说罢。

    “你……”吴阙怒目圆睁,被他惹怒,在他轻视的目光下,面容渐渐扭曲,都已经落到这个下场了,还拿那自视甚高的眼神来看他。

    他深呼一口气,像是忍下了极大的怒火,面容渐趋平静,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吴阙很清楚这个道理。

    “这具尸体,是沈如琢的。”吴阙顿了顿,转移了话题。

    林宴也明白,此刻争吵与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无益,且吴阙先妥协,他便不再争锋相对,缓和了些语气:“不可能,他绝不会这么轻易的便死了,一定是障眼法。”

    林宴笃定道:“我们得赶紧离开。”

    吴阙表情转为阴翳,“那这疤痕如何解释?”

    林宴:“你还看不明白吗?沈如琢诡计多端,不过区区一个疤痕,伪造起来有何困难。”

    吴阙却很执着,加上方才受了林宴的刺激,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癫狂,怒目圆睁,“这就是他!”

    “你若想找死,便固执下去吧,反正我要走。”林宴抓住他的肩膀,威胁道。

    吴阙却挣脱开林宴,一个使力,林宴避之不及,重心不稳已至向后退了几步,一手撑在墙角,倒在稻草堆的空地处。

    那烧焦的尸体就在他旁边,林宴面露嫌恶,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吴阙,双手撑在地上借力爬起,却感到手心一阵黏腻。

    他察觉到不对,待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上是一片血色。

    他感到一阵可怖,这血迹是从何而来。林宴像是发了疯一般将地上的稻草堆扒开,吴阙见他的怪异举动,心中隐隐不安。

    “你疯了?”吴阙压低声音嘶吼道。

    林宴充耳不闻,甚至将横在稻草堆上的尸体使劲推开,直至露出完整的地面。

    他颤抖着站起身子,而那未被积水侵染到的石板地面,血字赫然。

    林家门生为师沉冤。

    与林宴在杨朝死时留下的字迹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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