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怎么了?”
织田作看着餐桌对面乖巧的过了分的太宰治,总觉得事反则妖。
这两天邮递公司的业务陡增。
他连上了两天班,直到当天下午才回来。
因此并不知道收养在家里的这两个未成年不仅出去招惹到了军警,还给目前正到处活跃的组织们暗地里设下了一个陷阱。
甚至还到他经常去的那家居酒屋去吃了一顿。
就是用餐体验不太愉快罢了。
闻言,小鸟游结奈侧头看向太宰治。
他却像是只应了激的猫一样,下意识扭头,躲开她的视线。
反应之敏捷,让织田作都忍不住怀疑这个看起来羸弱的小姑娘到底对太宰做了什么。
“大概是躺的时间太久,骤然能自由活动以后反而没有什么力气了吧。”
小鸟游结奈这样说着,咬了一口咖喱饭。
切成一口大小的鸡肉嫩滑。
自己炖煮的咖喱带着微微的辣意。
再加上被熬到起沙的软糯土豆。
这样包裹着饭粒,实在是一场味觉盛宴。
她吃的一本满足。
织田作却突然想起来什么:“冰箱里的那些东西是你们买的吧?”
新鲜的鸡肉、和牛、土豆和咖喱粉。
这个季节才有的柿子和蜜瓜。
再加上最下面夹层里那只雪蟹。
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一笔巨大开销。
小鸟游结奈一瞬间get到织田作的担忧:“并没有使用非法货币哦,不如说,是用的太宰的积蓄。”
港口mafia的工资很是可观。
这点从中原中也年纪轻轻就可以随心所欲的买藏画、豪车、又或者是有些年代的藏酒就可以看出来。
虽然游戏里太宰治一度住在集装箱。
给她一种,森先生压榨童工不给钱、独眼少年含泪住在垃圾厂,的错觉。
但直到刷了一下太宰治的银行账户。
她才知道,所谓的“可怜”,不过是他想要在女主面前示弱所展示出来的假象。
【诶呀呀,果然混到现在还是宿主最穷呢~】
「不如你来反思一下设定?」
在那种开局一穷二白,还差点夭折在当场的情况下。
她能够活到今天,已经是拼尽了人品。
这样想着,她继续说道:“厨房里还有一罐咖啡粉,是同样的牌子,怕您喝不习惯,就没有买新的。”
细心、周到。
不愿意平白接受他人的好意,又考虑到了他人或许并不想获取额外的回报的心情。
都做到这种地步,织田作也只能说上一句:“多谢。”
以及,“怎么了,太宰?”
从刚才起。
太宰治蓬松的脑袋就不停的向这边瞥。
像是不经意,又像是欲言又止。
织田作思索了片刻,提出疑问:“落枕了吗?”
“……你才落枕了呢!”
在发现小鸟游结奈先是看向织田作,才又向他看过来时,太宰治气鼓鼓的扭头。
但这样的动作有些刻意。
于是他便用勺子舀起一大勺咖喱,一口吞下去:“我只是在锻炼肩颈……嘶——”
就算锻炼肩颈也不是这种类似打地鼠一样的状态吧?
【少男的心,海底的针~】
「你闭嘴」
和新系统吵过一轮,她就听到太宰治吸着气,委委屈屈的嘟哝着:“好辣、好烫……”
咖喱是现煮的,直接淋在了米饭上。
织田作喜欢辣味,因为顾及着两个病号,还少放了两颗辣椒。
但就是这样,太宰治还是被辣出了眼泪,在一边小声的嘟哝着,像是怕引起她的注意。
然而当她装作没有听见,自顾自的继续吃着咖喱饭。
可怜的不得了的嘟哝又再度弱弱响起。
“好疼哦……”
织田作是个木头,只会表示:“辣吗?我还少放了一半辣椒。”
于是太宰治一副“才不要你管,就这样让我被辣死掉好了”的凄惨模样,阴云密布的坐在餐桌一侧,就看到小鸟游结奈放下勺子,叹了一口气。
“你是猫舌头吗?”她问。
怕烫又怕辣,娇弱的不得了。
“既然这样,吃之前好歹把它吹凉啊。”
这样的问法,得到的结果,就是收获了一颗更加忧郁的小黑泥蘑菇精。
以至于织田作一度怀疑,自家地板长此以往会不会发霉长毛。
小黑泥蘑菇精表示自闭。
小黑泥蘑菇精表示不想讲话。
就被小鸟游结奈捏着下巴,被迫仰起头来。
小鸟游结奈:“烫到哪儿了?”
太宰治:“……舌头。”
因为抬着头的缘故,他额前黑色的卷发便向后落去,露出那只鸢紫色的眼睛。
他的睫毛向来浓密,微微的向上翘着,此刻,睫毛上却挂着细碎的泪珠,连带着眼尾也泛着一抹水红,将那份鸢紫晕开来。
显得可怜的不得了。
别扭又敏感。
冷漠却又渴望亲昵。
还真是一只野猫。
小鸟游结奈不禁又叹了口气,嗓音放软:“让我看看。”
织田作对哄青春期的小兔崽治并没有兴趣。
吃完了自己份的咖喱饭,就去厨房清洗碗筷,又烧了一壶水。
这两天工作太过辛劳,他打算煮一杯咖啡。
没有了旁人,太宰治终于扭扭捏捏的微微张开嘴。
舌尖红的过了分,大概真如他所说,被烫到了。
“我去给你倒一杯温水。”
小鸟游结奈这样说着,站起身来,就被拽住了衣袖。
她转过身去,面前的太宰治还是一副低着头、想要逃跑的可怜巴巴姿态。
于是小鸟游结奈轻声笑了笑:“你是小乌龟吗?还是想一辈子都躲着我,什么话也不说?”
她想来想去。
大概还是因为居酒屋里那个大叔所提到过的“过去”的原因。
“被赶走”、“本家”、又或者是那个满脸揶揄并没有什么敬畏的仆从。
结合在一起,总归不是什么好的过往。
因此她也并没有打算问。
但太宰治抿了抿唇。
就保持着攥着她衣袖的姿势,许久,才轻声开口:“小姐应该知道了吧,我其实是作为私生子而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
本家的人丁稀少。
为了绵延子嗣,家主就起了些别样的心思。
诱拐、哄骗、又或者是来者不拒的接收其他分家送来的“礼物”。
就这样,他在这样的扭曲之中降生。
“最初大家也为我的存在高兴过了一些时日,但后来,渐渐就变了。”
回想起那一段过往,太宰治嘴角勾起一抹笑,淡得像天边的残云。
“小姐你也知道嘛,我太过聪明,这样的孩子放在那个深得不见天日的宅院里该是多么的可怕。”
为什么仆从的言语中总带着令他不适的狎昵。
为什么父亲的言语总是那样的愚蠢、而又自以为是。
为什么母亲总是在每一个深夜抱着他哭泣。
……
又为什么,他的脸上渐渐生长出了微笑的面具。
那样深、那样僵硬。
带着无措的讨好与窘迫。
渐渐让他透不过气。
“再后来的事情小姐应该也知道啦,家主夫人诞下了一名男婴,于是我顺理成章的被赶出了家门,罪名是‘举止不端’,再后来,就被森先生捡去了诊所,加入了港口mafia。”
太宰治嘴角往上翘,似乎这样,才能表明离开那里之后自己过的很好。
但实际上并不是。
他总是在迷茫。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死去。
在这样的两个极端之间徜徉实在是太过让人疲惫。
以至于他的嘴角都僵硬的不像话。
直到微凉的指尖抵着他的唇畔,微微向下拉着。
“太宰,你知道吗?有些花,开了是为了结出种子,有些花,开出来是为了让人观赏,但不管哪一样,只要能开出花来,都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太宰治难得愣了愣:“花?”
“是啊,花。”
她揉了揉他僵硬的嘴角,侧头笑起来,湖绿色的眼睛里映着灯光,像是洒满了星屑。
“不论多么贫瘠的土地上,都能生出向阳的花朵。”
因此啊,生而为人,你不必抱歉。
像是横亘在心口的尖刺在春风中碎裂。
太宰治觉得心脏处有些空,又像是有些痒。
就仿佛那些让他日夜不能寐的粘稠的、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在那片湖绿色中逐渐消散。
长出嫩芽,生出枝丫。
又生出些其他的什么来。
他不由笑出声来。
恣意的、释然的。
“怎么了,太宰,是咖喱吃坏肚子了吗?”
织田作煮好咖啡端出来,就看到太宰治捂着嘴笑起来,像是生吃了什么毒蘑菇。
“才没有啦,更何况织田作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奇怪的想法!”
太宰治不满的向织田作叫道,猛地站起身来。
小鸟游结奈没有来的及收手,于是指尖便从太宰治的唇畔划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太宰治在起身前微微前倾。
就仿佛……
在亲吻她的指尖一样。
“谢谢小姐。”
他的嗓音落在她的耳畔,浸着笑意,如蜻蜓划过水面。
下一刻,他便叉着腰,在织田作面前晃了晃指尖:“既然天气这样好,那我们就来合照吧~”
老式的相机被摆放在玻璃杯上,设置了倒计时。
“咔嚓”
三人的身影便记录在了小小的相片之上。
左侧是穿着黑色三件套的太宰治。
右侧是一脸状况外的织田作。
正中间坐着小鸟游结奈,湖绿色的眼睛柔软的过了分。
“话说回来你真没吃坏肚子?”
“……织田作你简直就是KY吧?!”
他只是……
怕那肚子里的蝴蝶,会从嘴里飞了出来。
“说起来后天有社火,要一起去看吗?”
而就在此时此刻。
三人并不知道。
这将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