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

    死而复生的科狄莉亚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激发了人们的好奇心,几家小报趁热打铁推出人物小传,讲起科狄莉亚的过去和她与救世主莉莉·波特的爱恨情仇。在一篇报道中,科狄莉亚甚至和莉莉詹姆发展出了一段纠葛复杂的三角关系,叫人泪如雨下,感动不已。

    另一方面,她的报道的确将某些人的动作逼上了台面。为了限制斯克林杰(福吉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将他直接撤职),魔法法律执行司的新任司长从原先呼声最高的阿米莉亚·伯恩斯变成了阿尔伯特·亚克斯利;他们有意以“涉嫌黑魔法活动”的罪名抓捕科狄莉亚·斯梅克,但由于傲罗办公室的反对(“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抓捕行动仍旧处于漫长的扯皮阶段。与此同时,校董会和魔法教育司共同派往霍格沃茨的考察组也将鲁伯·海格认定为失格教师,强迫邓布利多更换人选,海格本人也将因为巴克比克伤人事件受审。某些疯狂的纯血主义信徒(譬如阿米库斯·卡罗与阿莱克托·卡罗兄妹)则在得知伏地魔归来的消息后进行了针对麻瓜的多次袭击。伦敦、曼彻斯特、伯明翰乃至格拉斯哥均出现了数目不等的恶咒伤人事件,不少麻瓜只是走在大街上就受到了陌生巫师的突然攻击,证据的缺失让抓捕变得极为不易。

    更令人担忧的是,随着伏地魔的复活,本就蠢蠢欲动的纯血主义思潮复燃,较之以往更加霸道地占领了宣传口。一大股资金突然涌入传媒行业,针对纯血与麻瓜的讨论随之喧嚣尘上,出版社每天能收到至少二十篇批评麻瓜“挤占巫师生存空间”的投稿,其中不乏数十万词的大部头。这场宣传运动的最主要论点在于,“麻瓜血脉会减少后代血液中的魔法含量”,“魔法与魔法文明将在麻瓜的介入下彻底消失”。这些本就隐隐流传的观点在爆炸式的宣传下变得越来越响亮,即使大多数巫师并非伏地魔的支持者,保守的巫师社会也仍旧对此类“研究成果”表示了赞同。除此以外,关于混血种的讨论被再次提上台面,狼人、混血巨人、半吸血鬼、麻瓜出身的巫师等在某些研究视角中被划分为同类,尽管这样的论断只停留在书面阶段,但支持这一观点的呼声越来越高,进一步的争吵乃至肢体冲突是迟早的事。

    真相提前引爆了矛盾,暴露出被虚假和平掩盖的腐肉。凤凰社的行动暂且按下不表,在魔法世界开始动荡时,女贞路4号的房门难得在一天的中午时分响起。达力还在学校,而弗农正在上班。沉浸在电视剧里的佩妮·德思礼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敲门声第二次响起,才调小音量,匆匆往玄关走去。

    “我们不需要除草机!”她很有预见性地尖声说着,把门打开一条缝。外面站着一个穿灰色长风衣的怪人,头发蓬乱地披在肩上,像是大街上的流浪汉。他——或者她的脸上戴着口罩,穿着最廉价的T恤搭牛仔裤,让佩妮心中的怀疑更甚,好在这家伙闻上去没有发馊。

    “佩妮·伊万斯?”对方说,听上去是女的。

    佩妮狐疑地盯着她:“是的?”

    “我找莉莉。”她的视线停在佩妮的脸上,没有失礼地越过她往屋子里瞟来瞟去,但佩妮仍旧防备性地后退一步,露出了明显警惕的神情。

    “她,她不在……她早就死了。”佩妮生硬地说。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掂量她的可信程度。在佩妮烦躁地关门离开前,她用手卡住了门,歪了歪头。从口罩的起伏来看,她应该是笑了一下。

    “是莉莉叫我来找你的,”她以一种极富亲和力的声音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你是谁?”佩妮心中警铃大作。

    女人拉下口罩,让佩妮得以清楚地看到她的面容——即使和她记忆里有极大的出入,但轮廓和气质的确非常熟悉:“科狄莉亚·斯梅克,我们见过,莉莉邀请我来你们家做过客——”

    “撒谎!”佩妮瞪大眼睛,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朗声说到。她努力对抗着科狄莉亚的手劲,试图摔上门:“斯梅克也早就死了,不许——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我知道你喜欢读《绿山墙的安妮》。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给你带过礼物,记得吗?一只蒲绒绒幼崽——”

    “——令人恶心!”

    科狄莉亚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很遗憾你会这样想,但我觉得这足够证明我的身份了。现在,我能进去谈谈吗?”

    她卡在门上的手又用了几分力,门缝被拉开了。佩妮紧抿着唇看她,高高的颧骨因为厌恶而格外僵硬,过了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科狄莉亚这下确认,佩妮早就清楚世界上存在“死而复生”这回事了。她礼貌地对佩妮点了点头:“正如我之前所说,我来找莉莉。”

    “她死了。”佩妮咬牙坚持道。

    “就像我一样?”科狄莉亚像是觉得好笑,轻轻地摇了摇头,“那我们换个主意吧。我是来找你喝下午茶的,佩妮。我想你一定很好奇,我到底是怎么复活的。”

    “一点也不。”佩妮冷冰冰地说,却下意识换了个站姿,肌肉放松下来。科狄莉亚趁机推开房门,自来熟地拿出一双拖鞋给自己换上:“你会好奇的,佩妮,我保证。”她眨了眨眼睛:“我能要一壶咖啡吗?双份糖。”

    十分钟后,科狄莉亚捧着一杯咖啡坐在德思礼家的起居室,悠闲地朝它吹了口气。佩妮面若冰霜地坐在她对面,手指严肃地交叉在一起,几乎是发令一般:“说。”

    “我去了一趟戈德里克山谷,惊讶地发现你每年都会去看莉莉,可今年却没有。”科狄莉亚随意地说,“我问我自己,六年级的时候她们明明已经和好了,怎么这么多年以后又闹掰啦?可谁会和一个死人闹掰呢?”

    在佩妮愠怒的神色中,科狄莉亚继续说了下去:“然后我看了看自己,对自己说:我知道啦,莉莉准是和我一样复活了,佩妮才不来看她——谁会对着一座空荡荡的坟墓默哀呢?”

    “所以?”佩妮生硬地说。

    “所以我就来找她了。”科狄莉亚说,“谁也联系不上她,但我想你一定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佩妮冰冷地看着她,科狄莉亚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近似于决意的东西:“所以呢?你来找我,想要把她带回你们的世界,在你们眼睁睁地看着她就那么去死之后?”

    佩妮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抬嘴角,一种惊人的力量让她在科狄莉亚面前显得格外坚定,如同什么人正躲在她的伞下,需要她为之遮蔽风雨。科狄莉亚恍惚了一会儿,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佩妮。哪怕在她的撺掇下,姐妹俩从六年级起就开始修复关系,但直到科狄莉亚被捕,佩妮都没有流露过如此珍重的情绪。

    而现在,对伏地魔?

    “她——我的妹妹——已经死了。”佩妮一字一顿地说,面容深深地皱缩起来,表现出不容开解的厌恶。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平常看上去略有些过长的脖子如今却让她看上去具有十足的攻击性,为了保护一个人,她也能变成这个样子——“你们利用了她,又背叛了她,现在又想做些什么?一个死人——你们还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科狄莉亚张了张嘴,语句混成一团堵在喉咙里。显而易见,伏地魔对佩妮说了一些话,让她心甘情愿地帮助他——他用掺杂了真实的谎言戳中了佩妮的软肋,用莉莉的脸对佩妮说出了她最想听的话——那个玩弄人心的混账!一个小偷,偷走了莉莉的生命、外表、肉.体,如今还要偷走她原本理应得到的爱——一个伏地魔!想要指染属于莉莉的东西!

    她听到自己恶毒的声音——被仇恨和诅咒侵染得发黑的沙哑音色:“莉莉已经死了!”

    她再也无法维持先前的冷静、礼貌和游刃有余,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脚踢翻了茶几。佩妮恐惧地后退两步,伸手捡起地上的水果刀,双眼圆睁地紧紧提防着她,而科狄莉亚的理智却正在被什么蚕食。从未宣泄的情绪突然爆发,灵魂燃烧的痛楚充斥着本该死去的躯壳,暴力的冲动填满大脑,而她将这一切转化为咆哮:

    “她早就死了!如今在她身体里的是个卑鄙的贼!你保护的根本就不是你的妹妹!你包庇的是你最大的仇人!如果莉莉知道你对她用生命仇恨的敌人提供如此帮助,她将以你为耻!”

    “不许你这么说我!”佩妮尖叫到,手里的水果刀剧烈地颤抖着,有一瞬间,科狄莉亚几乎以为她要掉下眼泪,“我——我——我是她的姐姐!”

    “背叛她的从来不是我们!是你亲自背叛了莉莉,包庇了她的仇人!佩妮·伊万斯,或者佩妮·德思礼——如果你喜欢的话——告诉我,莉莉现在在哪儿!”不对,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滚出去!”佩妮挥舞着手里的小刀,害怕又厌恶地喊到,“我会报警的!”

    不,不应该是这样!科狄莉亚剧烈地喘息着,理智的最后一根弦紧张地绷住,将她拦在悬崖边缘。这不对,她不应该如此冲动和情绪化,她到底怎么了?

    她咬紧牙关,混沌的大脑逐渐运作起来,想要从膨胀的情感中揪出一条逻辑的线条。她感到自己的灵魂如同行将崩溃一般剧烈地振动着,缺损的灵魂终于跨越了临界值,开始影响她精神的稳定。她切实地感到自己正在失去一部分的自我,向未知的深渊滑落——就像伏地魔的人格变得单一、易怒又脆弱一样。

    她把魔杖指向自己:“恢复活力。”

    生命力席卷肉.体,她停在悬崖边,开始缓慢地后退。理智终于回笼。

    “抱歉,我……我有些激动了。”她疲惫地说,挥舞魔杖,将地上的狼藉复原,“我会从头讲起,好吗?”

    她搓了把脸,跌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地开始讲述整个故事。

    “滚出我的……”佩妮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科狄莉亚恳求地看了她一眼,讲起她学生时代的狂妄和鲁莽。愤怒和恐惧渐渐从佩妮的脸上褪去,演变成明显的迷茫与惶恐。直到科狄莉亚讲完莉莉的牺牲和伏地魔的窃取,佩妮的双手已经无力地垂下,膝盖颤抖着,似乎下一秒就会跌坐在地。但她仍旧维持着尊严,逼迫自己直视科狄莉亚的双眼:“……你有什么证据?”

    “哪怕一次,佩妮,她有哪怕一次问过你这些年过得如何吗?”科狄莉亚说。

    一阵良久的沉默过后,水果刀穿过颤抖的指尖滑落在地,而佩妮将脸深深地埋进双手。

    “没有。”她很轻很轻地说。

    又过了一会儿,等到双方都平复好情绪,佩妮才红着眼眶和鼻尖,强作镇定地捡起地上的小刀,把它放回果篮。

    “我让她——他暂时住在科克沃斯的汽车旅馆。”她说,“302号房间。”

    “谢谢。”科狄莉亚站起来,犹豫着看了佩妮一眼。后者脸色灰败地坐着,脚趾像是死虾一样僵硬地蜷曲,先前的坚定消失不见。只是十多分钟的工夫,她就比之前憔悴了太多。

    “对不起,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我是说,那完全就是一派胡言。”科狄莉亚说着,轻轻抱住了她。

    佩妮伸手想把她推开,像是要在情绪崩塌之前将她赶出家门。“莉莉”是只属于佩妮一人的秘密,她的丈夫和儿子都对此毫不知情。保守这个秘密让她变得前所未有地坚强,可如今另一个人和她共享了相同的秘密,高墙被凿开一条裂缝,洪水冲撞心防,最终决堤。

    “我……我恨她……我恨过她!”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越来越高,“我嫉妒她,讨厌她漂亮、聪明,有我没有的能力!我讨厌魔法,因为它我在你们面前永远有残疾!我恨你们过着和我不一样的生活,我恨她就那样离开了我!”

    “……她知道。”科狄莉亚轻声说。佩妮蜷缩的自我清晰地展现在她的眼前,毫不设防地敞亮。

    “我以为我能挽回一切……我以为上天给了我第二次机会。那个时候,我居然还在想,魔法或许也不全是糟糕的东西。”佩妮推开的手转而紧紧地抓住科狄莉亚的衣服,她深深地低下头,“她说魔法抛弃了她——我以为终于能向她证明我比她强……我以为她终于又需要我了……”

    “她知道。”科狄莉亚说,内心的火焰变得温和。填满她的总算不再是单向度的仇恨、愤怒和悲伤,佩妮的情绪传达到她的灵魂里,她似乎又短暂地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我讨厌让她离开的一切……魔法、你们、还有我……我恨你们的世界。”佩妮哽咽着,几乎耳语般喃喃说,“但我是她的姐姐……我爱……我本该爱她……”

    “她知道,佩妮。”科狄莉亚发出一声长长的、颤抖的叹息,紧紧地搂住了她,“她一直知道。”

    她感到莉莉的灵魂跨越生死,轻轻地降落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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