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殷躺在诊疗床上,脸庞上扎着几根细细的银针,赵中医还在下针,随着每一根针落下,楚殷额头的汗就会密一层。
总是觉得冰寒的四肢似乎又股暖流在回转。
待针灸结束,楚殷只觉浑身一松,好似压在身上的大山被挪开几分,吐出一口郁气,顿感舒服。
赵中医面色却还是很沉重,摇头晃脑,时不时捋一把他颌下留的长须。
“你这丫头底子差还不是最糟糕的。”赵中医年岁九十,一辈子都在看病治病,要不是年岁大了还会继续跟着徒弟坐镇医馆看病。
他行医这些年遇到的疑难杂症也不少,但最难医的却是心症。
“丫头,凡事要看开点,别积郁在心,有损寿数啊,你身体底子本就被掏空不少,这么下去,不出三年,华佗在世都难救你。”
楚殷起身的动作微顿,眼眸微敛,“嗯,我知道了,谢谢赵医生。”
心病哪有容易的。
赵中医也知这事儿急不得,走到桌边拿起毛笔写下一张药方子,“我这里有两味药年份不够,你拿着这方子去我徒弟医馆抓药,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
楚殷点点头,又听赵中医继续问:“你忙不忙?”
不等楚殷回话,他说:“有时间就一周一次针灸,效果更好,没时间就一个月来两次,你....针灸的话过来找我吧。”
楚殷想了想,“一周一次吧。”
听她这么说,赵中医满意地颔首,把写好的方子给她,“药渣可以拿来泡澡,对了,”
赵中医干咳一声,眼神有些飘,“要是我徒弟问起,你就说只拿了药,别说来我这针灸。”
大徒儿孝顺是好,可老说他年纪大了,别太操劳,这就不好了,他治个病能多累,只要还能拿得动针,他就能治。
楚殷瞟了一眼结束针灸,赵中医额头也浮出的一片微汗,想来下针也需要格外集中精神。
这丫头眼珠黑幽幽的,面庞稚嫩,眼神却像是历经人世沧桑,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深意,幽深而沉寂,一眼就能看尽人心底似的。
赵中医一把年纪还被个小丫头看得心虚,手一背,颇赖皮地说:“我就只给你一个病人下针了,费不了多少心神,我医术可比我徒儿好多了,他一手针灸术挺多赶我....八成吧,你去那儿一周至少两次针灸。”
赵中医小眼神觑她几次,就差说:选我就对了。
楚殷:“.....听您的。”
赵中医开心了,又恢复老师傅的沉稳高深模样,背着手嗯了一声。
离开诊疗室,又在客厅看见那位满头银发,面色红润的老妇人,楚殷刚要点头招呼,身后就传来赵中医的声音。
“那是我夫人,赵燕,你叫赵婆婆吧。”
“....赵婆婆好。”楚殷喊道。
赵燕一笑,眼神慈祥,“要不要留下吃个饭?”
楚殷刚要说不用了,赵中医就替她抢答了。
“她忙着去抓药,夫人,我们两用饭就行了,别耽误她治病。”
然后赵中医甩给她一个‘别打扰我夫妻二人’的眼神,驱赶楚殷快走。
楚殷心下觉得好笑,识趣地拜别两人。
她一走,赵燕婆婆就哼一声,掐了赵中医胳膊肉一把,“老夫老妻了,你还能不能长点年岁了。”
赵中医也没被掐疼,但他装着哼唧了两声,赵燕婆婆哪能看不出来,翻了个白眼。
“对了,我瞧刚才那个丫头脸色不太好。”赵燕婆婆和赵中医是师出同门,她也是一个有名的老中医,擅长的是妇科方面,一眼就看出楚殷身体不太好。
说到看病,赵中医就正经多了,他捋了捋胡须,深沉道:“怪,怪哉。”
赵燕婆婆来了兴趣:“哦?”
“身体底子还能慢慢找补回来,可.....”赵中医语气郑重地说了下楚殷最大的问题。
听完,赵燕婆婆也露出凝重之色,不管是现代西医,还是他们传统中医,都知道治病易治人难。
赵中医想到刚才为了方便下针,楚殷撩开的衣服,露出的胳膊上那些陈年旧伤,眼底闪过一抹忿忿之色。
“怕又是遇到不负责任的父母了,那身伤,如果再晚几年.....以后老了铁定要受罪。”
闻言,赵燕婆婆温和慈善的一张脸也浮出愤怒之色。
他们两口子年轻时候顾着钻研医术,看诊治病,一直没有精力要小孩,就是怕照顾不好,后来就把收的三个徒弟看作自己小孩。
夫妻两最是厌恶虐/待小孩的家长,虎毒还不食子呢,简直没有人性。
....
楚殷拿着药方子顺着赵中医说的路线,果然走了十几分钟就找到一家中医馆。中医馆比起赵中医家随随便便的招牌显得要正式许多,济世堂三个字很有书法大家的风采。
中医馆不小,装饰也很有老中式味道,位置不当街,大堂坐诊的有三个中医生,等待看病的人坐在专门划分出来的区域。
楚殷走进堂内,有学徒上前问她,楚殷就拿出药方,简单说了赵中医的话。
学徒客气地让她坐着等一等,拿着药方就去抓药,楚殷找了个位置坐下,没多久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从后堂走了出来,他身上还穿着坐堂大夫一样的白色外褂。
楚殷看了一眼,视线就落在另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身上。
她眼神微动,没多做打量就收回了视线,敛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钟医生留步。”年轻男人声音偏低沉,举手投足都带着社会精英的味道。
“苏先生慢走。”钟医生脚步停在大堂门口,目送着年轻男人离开。
楚殷微抬眼皮,看见那位姓苏的男人坐上一辆黑色轿车,慢慢驶出视野。
无人知道她眼底流动着怎样的微光,只有放在膝盖一侧的手指快速点动的那几下泄露了她不太平静的内心。
苏易。
在小说原剧情里,她意外见过,哪怕只是在一次宴会上遥遥见过一次,也记住了男人的长相。
那时候苏易苏总是圈内新贵,无数人想攀上他的关系,包括楚家都想和他打好关系。
除了这位苏总能力非凡之外,还有一层关系,他侍奉过的上一任老板是前亚洲首富谢阜城。
谢阜城...
“您的药抓好了。”一道客气的声音打断了楚殷的思绪,她抬起眼皮看去,刚才进屋抓药的学徒拿着打包好的药站在面前。
“您知道煎法吗?”
楚殷点头,“赵医生说过。”
学徒就把药递了过去,楚殷刚伸手接下,耳边就落下一声,“赵医生?你在师父那看的诊?”
楚殷闻声看去,是刚才送苏易的中年男人,钟医生。
这位应该就是赵中医嘴里的大徒弟了。
楚殷点点头。
钟医生看过她脸色,眉头微蹙,一看就亏,他语气微疑地问:“师父只开了药方?”
“嗯。”楚殷面不改色地说,“赵中医让我这么说。”
钟医生:“......”他就知道!
还不知道自己被‘出卖’的赵中医正跟老伴和和美美地做着饭,殊不知等会儿就要被大徒弟找上门念叨了。
楚殷拿着药离开医馆,她倒没有‘卖掉’赵医生的不好意思。
待走到刚才黑色轿车停驻的地方,楚殷脚步微顿,眼底幽幽的微光划过,快得好似错觉一般。
...
晚上GOLD一如往常,金色的光芒充斥入口大堂,而里面环境却别有洞天,比起外在的奢华金贵,更多了令人迷醉的酒/色奢靡之风。
楚殷已经有不少回头客,很少在大厅吧台服务,而是经常出入各个包厢。
推着移动吧车,楚殷今晚要和另一位调酒师一起为某个包厢的客人服务。
身旁是被叫做黄部长的人,进包厢前还不忘叮嘱。
“做好本分工作,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别看,知道吗?”
楚殷点头,另一位男调酒师也点头,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黄哥,里面的来头不小?”
黄明和他关系不错,于是多说了一句,“有可能是咱们下一任头,你知道就行,别多做手脚。”
男调酒师倒吸一口气,嗯嗯点头。
楚殷一直是沉默不做声的性格,黄明观察了一段时间,挺满意,一些身份比较特殊的客人,场景比较出格的情况就会叫她去调酒。
包厢门被推开,混乱嘈杂的声音即刻涌了出来。
楚殷推着小车,跟着黄明进入包厢。
她和男调酒师老实地走到调酒位置,在头顶一盏昏亮小灯照射下开始摆置酒具。
耳边充斥着下/流声音,楚殷却面色无波地调弄酒具,男调酒师没忍住快速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很快就垂下眼皮。
然而那一扫而过的画面却让他面红耳赤,热血澎湃。
“刘哥,小的就在外面伺候着,有事儿您随时叫人。”黄明声音谄媚道,一如前几日周元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