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润城?又是润城,晓流云觉得这一切不像是巧合,看来这个润城,她是非去不可了。

    谢过掌柜后,晓流云出了香料铺就直接回了客栈。

    屋内的摆设乍看和离开时并无不同,但窗前桌子上的几本书和纸笔都摆放得过于整齐了,晓流云拉开桌子旁边的衣橱门,里面的几件衣服也叠得一丝不苟,看来伏妖司的人来过了。

    晓流云赶紧走到床边,从最里侧拿出自己的包袱,打开,发现里面的狐悬仪还在,真是万幸,她松了一口气,幸亏她早上出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包袱施了个障眼法。

    不过伏妖司查得这样紧,她离开景京一段时间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看着静静躺在包袱里的狐悬仪,晓流云想起了昨夜的芜山,还有月光下望向自己的那个人。

    就这么一走了之,好像有点不讲义气,但是,去道别似乎又太刻意了,他们只认识不过几天,好像还没有亲近到这个份上。

    晓流云最终决定还是不去打扰他了。

    她坐到地上,趴在床边,歪着的头靠在左手手臂上,近距离凝视着床上的狐悬仪,忍不住伸出右手摸摸狐悬仪上莹润洁白的灵珠,又摸摸绒毛尾尖那一点棕色,像是在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父亲。

    爹爹,酥酥长大了,但是没能传承下我们灵狐族的术法,对不起。

    爹爹,酥酥一定会给你报仇的,给所有的族人报仇!

    可是爹爹,我好想你,好想娘亲,想姨母和外祖母,想所有的族人,我想回青丘。

    爹爹,我找回你了,我也能找回娘亲和族人的,对吗?

    泪水如同涓涓细流,顺着眼角滑下,浸湿了她的衣袖。

    长夜漫漫,繁星无言,在黑色夜幕中闪烁着,泪眼婆娑般,遥望着床上蜷缩成一团,不住呜咽的人。

    第二日上午,亓晗来福顺客栈找晓流云,想问她下一步的打算,没想到,敲了半响的门却迟迟没人回应,还是店小二过来告诉他,晓流云一早便收拾好包袱退店离开了。

    至于她去了哪里,店小二也不知道。

    小二只交给他一张手帕,正是昨夜他为晓流云擦脸上血迹的那块。

    手帕已经洗干净了,上面还泛着淡淡的皂香,干净清爽。

    亓晗摩挲着手帕边角处的云纹,看看空荡荡的腰间,有些失望地将手帕仔细地贴身放好。

    出了客栈,却看到梁确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一丝犹豫,径直向他走过来,眼睛不含任何情绪地黏在自己身上,依旧是冷着张脸,气压低得要死,亓晗不慌不忙地迎了上去。

    “小师叔早啊!这就开始巡视了呀?这点小事交给其他师兄弟就好,怎么还劳您大驾亲自来呢?我听说,前日夜里,伏妖司被人硬闯了,还跑了只妖,这人也真是胆大包天,竟敢硬闯小师叔的地盘,简直不知死活!不过...这都过了一天了,小师叔肯定已经抓到那贼人了吧?”亓晗脸上浮起虚假的笑,看向梁确。

    “说完了么?”梁确声音压得极低,隐约带着点怒意。

    亓晗热脸贴了冷屁股,但早已习惯了梁确这副语气,仍是带着笑点了点头。

    “你的狐悬仪呢?”梁确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朝亓晗射过来,直戳要害。

    亓晗对此早有预料,被梁确强大的气场威慑着也没露半分怯,随意地糊弄说,“丢了,可能被哪个小偷偷走了吧。”

    “亓二少爷真是财大气粗,这么珍贵的狐悬仪,说丢就丢了?”梁确嘲讽地说着,对亓晗的敷衍深感不悦。

    “我本来也不是很喜欢那个狐悬仪,就当行善积德了吧。”亓晗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日在青玉案门口,和你同行的那个女子呢?”梁确依旧是不死心,但又碍于没有证据,不然他一定直接捉这小子回伏妖司。

    “你是说雾漼山庄那个女弟子吗?哦,可能走了吧,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亓晗这次说的是实话,他确实不知道晓流云去了何处,但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总让人有种想抬手给他一拳的冲动,梁确此刻就是这种心情。

    梁确攥紧了拳,强行克制住想揍他的欲望,无意间瞥见了亓晗腰间的佩刀,想起前天晚上在地牢里和自己过招的那把刀,虽然没看清具体什么样子,但梁确的直觉告诉他,大概就是眼前这柄寒云。

    “亓二,你这把刀不错,我见它投缘,敢不敢找个地方,和我的夜影,比试比试?”梁确的手扶上剑柄,被压低的剑穗一晃。

    亓晗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哪敢和小师叔比试,纵使我的刀再不错,恐怕也接不了小师叔一招吧?哟,快到晌午了,我娘还等我回家吃饭呢,我先走啦师叔,不打扰您巡视了。”

    亓晗没料到他竟会拉着自己比试,见势不妙,先溜为敬。

    梁确看着亓晗离去的背影,有些不甘,但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身时指尖再次碰到了墨玉剑穗,他忽而想起了和亓晗在一起的那个女子,那双眼睛,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亓晗刚进府,小厮石头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哎呦我的二少爷呀,可是让我找到你了,夫人正在你房间呢,等你好久了,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你快去看看吧!”

    “我出去不过一个时辰,怎么又找我,不会又是父亲催我去当捕快吧,我可不想再当什么小捕快了,整天被人欺负。”亓晗想起前几日累死累活查案的经历和衙门里其他人对自己的阿谀奉承、冷嘲热讽,撇了撇嘴,满腹委屈。

    “哎呀少爷,你先去就是了,夫人对你一向纵容,如果是去当捕快的事,你求求她不就是了。”

    “哎,哎...”还没等亓晗反应,石头硬推着他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到了卧房门口,亓晗犹豫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娘,我回来了,您找我...什么事啊?”亓晗踌躇着向前挪着步子。

    “晗儿,快来快来!娘亲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温晚茗坐在桌前,玫色华服和发髻上的金钗相辉映,衬得她肤色更白三分,气色极好,手中拿着几张展开的信纸,面露喜色,眉眼弯弯处隐约泛着淡淡的细纹,但岁月的痕迹丝毫掩盖不住她的柔美动人,她高兴地向亓晗招手。

    亓晗不明所以,走上前去,坐在了温晚茗旁边。

    “你舅舅来信啦,说粲宁很想你,这么一算,咱们也好久没去看他们了,你最近不是正好不想去衙门当值吗,依我看,不如就请辞了吧,咱们去润城看看你舅舅他们!”提起自己的弟弟,温晚茗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开心得像个孩子。

    亓晗听到不用去衙门当值,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转身就去收拾行李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要去的是润城。

    润城,亓晗想起了前夜黄鼬姑娘说的“万妖冢”,许多年未去润城了,正好去探个究竟。

    收拾衣服时,他忽而摸到了静静躺在口袋里的那片磨损的金叶子,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不知,晓流云会不会听了黄鼬姑娘的话,也去了润城呢?

    晓流云一路上边走边问,终于是在一个月后,到了润城。

    晓流云在路上打听到,润城地处靖国东南部,历来是天南海北的经商之人聚集的地方。无论是采买原料,还是交易各种商品,又或是倒卖奇珍异宝,润城都是生意人的头号选择,这里有靖国最大的交易市场——润城明市。

    之所以是“明市”,是因为传说中,润城还有一个“隐市”,隐市上流通的货物大多是灵物法器,据说有的法宝还能让人长生不老。但普通人是无法进入隐市的,因此也只是流传在人间的传说。

    晓流云行至距离城门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就见识到了润城的名不虚传。

    在城门口排队等待入城的队伍分为左右两队,均是一眼望不到头,有来自北方的商贩,拉着数车的牲畜、毛皮,也有西域的商队,几匹骆驼驮着罕见稀有的香料玉石,还有不少随身佩剑的青年男女们,看样子是各门派的修者,更有数不尽的背着行囊的普通百姓。

    晓流云站在右边的队伍乖乖排着,等待进城,一直排到了快晌午,才看见城门。

    南方的天气比北方要热得多,她有些不习惯。

    晓流云八十年前被师父救走后就一直住在凌山山顶,雾漼山庄常年积雪,四季并不分明,二十年前那次偷跑下山,也不过到景京,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来到南方,因此并未准备薄一些的衣裳。

    现在太阳逐渐升高了,晓流云额头渗出晶莹的汗珠,后背里衣也已经洇湿了。

    晓流云被太阳晒得有些莫名的心烦,等了一上午,肚子也咕咕叫起来,心情更加不妙。

    快要轮到她时,从队伍左侧突然冲出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孩子,猛地撞了她一下,晓流云被撞得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那小孩就飞快地跑进了城,消失在城内来往的人群里。

    晓流云被撞得莫名其妙,烦躁的情绪到达了极点。

    轮到晓流云进城时,例行检查的官差在检查完她的包袱后,看晓流云只身一人,忍不住提醒了句:“姑娘是外地人吧?自己一个人来润城的话,可得小心点,街上那群小乞丐就喜欢挑你们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下手,注意看好自己的财物。”

    “多谢。”晓流云听后,随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空空如也。

    奇怪,我的钱呢?晓流云将自己的包袱又翻了三遍,还是一个子儿也没找到。

    糟了!晓流云想起了刚刚撞过自己的那个小孩,八成就是那个小乞丐偷了自己的钱!

    晓流云跑入城内,站在街口向远处望去,全是摩肩接踵、望不到头的行人,哪有半分那小乞丐的影子?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晓流云心情差到了极点,叹了口气,随意地在街边的柳树旁倚着树坐下,恰好旁边就是个卖包子的商贩,晓流云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白白胖胖的肉包子,饥饿感更甚,奈何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她挪到树的另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转到了头顶上,日光照的晓流云直打哈欠,与其清醒着饿肚子,她觉得不如就坐这先睡一会,睡饱了再找吃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肯定会有办法的。

    润城人多且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因此往来的行人并没有向她投来任何讶异的目光,也没有人为她驻足停留。

    晓流云将包袱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就这么倚着树昏昏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晓流云感觉眼前的光线弱了下来,但耳边依旧是嘈杂的人流声。

    她蹙起的如远山青黛的眉慢慢舒展开,清雅秀丽的脸庞上双目仍然紧闭着,长长的羽睫轻轻颤了下。

    忽然,一道温和熟悉的嗓音从上方洒下来,如同午后从层层叠叠的树叶间难得漏下来的阳光。

    “大小姐,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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