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底下府衙中两群人打成一团,伤势未愈的张云一人对上了几大恶鬼,虽然他实力在这些人之上,但也眼见着慢慢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今夜看来已是胜券在握。

    柳千巧虽然今夜也跟了来,但是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并没有什么需要她做的事情,她便安安静静地立在蝎王身后,看着下面不说话。

    “怎么?看出什么了吗?”蝎王突然发问。

    柳千巧摇了摇头:“没有。”其实她看那个名叫张云的捕头有几分不对,尽管他一边打一边时不时喘上几口气,但额间却一直也没见因为勉力支撑而流下冷汗来。依照经验,柳千巧觉得这人有可能易容了,但她却鬼使神差地没有说出来。

    张云有伤在身,且战且退,被无常鬼等人慢慢逼进了大牢里边。看着几人的身影马上就要消失在门中,蝎王侧头撇了一眼柳千巧:“艳鬼跟过去看看。不必露面,远远看着,确定那人是高崇便可。”

    毒蝎针对高崇的行动来来回回折腾了不下十次,官府始终也没见把这些关键证人移送到别的什么安全地方去,只是大牢外的守卫在不断加强。尽管毒蝎的探子日夜监控,并没有发现任何能够将人秘密转移的途径和行为,但蝎王还是对牢里的人的真实性抱有怀疑,于是今夜才特地带了柳千巧前来,让她来验看高崇是否由他人易容而成。

    柳千巧点点头,绕过打得正激烈的官差和小鬼,小心翼翼地跟在了无常鬼等人的身后。

    高崇正站在最里边的那间房中,隔着木牢门朝外张望,他身后的石床上卧着脸色苍白的邓宽,看样子仍处于昏迷之中。张云则拦在他们的门前,挥刀挡下无常鬼一次又一次的攻势。

    柳千巧的目光越过他们去看后面的高崇和邓宽。

    她看了看两人的脸,这两人都待在原地没什么大动作,短时间内从脸色等方面看,并不能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她又细细观察了这两人的鬓角、下颌、衣领处的脖颈和手等地方。

    一般而言,做出一张看上去真实的面具对于学过易容术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那些将易容术修炼得出神入化的人物,无一不是对细节处也能做到极尽完美,因此除非帮两人做易容的乃是此道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否则仔细从这些伪装物的粘连处观察,多少都能看出些破绽来。

    柳千巧将这些容易露出破绽的地方都一一看过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基本可以确定牢中的就是高崇和邓宽本人。她又看了看明显是带着□□的张云,心里盘算着什么,一时有些犹豫。

    “宽儿!”高崇痛苦的嘶吼声忽然响起,拉回了柳千巧的注意。

    她又朝两人的方向看去,此时昏迷在床的邓宽脖颈处插着一枚属于无常鬼的暗器,那暗器上明显淬了剧毒,隐隐泛着青色的光。邓宽虽然脸色已经不能更苍白了,但是从他脖颈处流出的黑血也能看出他已经无药可救了。

    而邓宽身前挡着的高崇也身中剧毒,旁边的地上散落着数枚被他打落的暗器,想来是无常鬼趁着张云被其余恶鬼牵制的时候偷袭了他们。

    “这毒见血封喉,他们必定活不成了。我们走!”眼见着一击得手,无常鬼连忙招呼鬼谷众人撤退。柳千巧只得收敛心神,一并跟了出来。

    柳千巧回到小院时已是后半夜了,她本不想惊动其他人自行回去休息,却见颜姝坐在外边儿的石桌旁,就着桌上点燃的一盏小灯在慢条斯理地品茶。因为每日都要早起去蝎王那边,往常颜姝都是早早就歇下了的。

    见此情景,柳千巧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她走上前去:“姝儿,怎么还没睡?”

    “我在等你回来啊。”颜姝冲她狡黠地笑了笑。尽管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但颜姝还是担心会出现纰漏,计划之外的伤亡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将罗浮梦劝去休息之后,颜姝就一个人在院子里静静坐了大半夜,以期望能第一时间得到手下人返回的消息。

    见柳千巧只是看着自己却不说话,颜姝于是先问她:“怎么了?今夜还顺利吗?”

    “嗯,还算顺利。”柳千巧沉吟了片刻,“姝儿,关于今晚的行动,你是不是事先知道些什么?你也有参与其中吗?还是说……这一切全都是你安排的?”

    颜姝点头:“确实都是我安排的。我的时间不多了,赵敬必须尽快解决。将他捧至最高,让他得意忘形,然后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拉下来,这是最快也是最直接的方法。”还有一句话颜姝没有说:若定罪处决赵敬的事是由朝廷出手的话,这对整个江湖来说毫无疑问将会是一次非常好的杀鸡儆猴。

    “我之前只以为你是哪个江湖世家或隐世门派里的孩子,可现在你却连官府的人都能支使得动……”柳千巧语意未竟,苦笑了一声,“也对,你从一开始出现在江湖中,就是跟在天窗前统领周子舒的身边,又与天窗的现统领段鹏举相识。”

    索性手下人还未传回来消息,颜姝此时也没什么事,便坐在那里静静地听柳千巧说话。

    颜姝不对她们遮掩自己行为的时候,透露出来的关于自身的信息还是很多的,柳千巧年长颜姝许多,又经年在鬼谷中谋生,自然能通过这些细节推敲个八九不离十。

    “你与前后两任天窗首领都相识,其实若仅看这一点,你比较有可能是晋州的人。”

    “但这里是中原,你能与这里的官府协力合作,加上周首领已经卸任,你看上去与段鹏举的关系又不像是共事一主的同僚,所以你应该是中原朝廷一方的人。”

    “中原与西北如今局势不妙,你却与周首领关系亲近,所以你们……真是私交?”柳千巧看向颜姝,仍有不解,“这么多年来朝廷和江湖一直是两不相干,为何突然晋州和中原两方都来插手琉璃甲的事情?那个什么武库果真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千巧姐说笑了,‘浦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里是大庆朝的国土,子民百姓皆受到大庆律例的庇护和约束,怎么所谓的‘江湖中人’便成了一个特例呢?”颜姝缓缓给自己续上了一杯浓茶,本想给柳千巧也倒上一杯,但想到等一会儿她要回去休息,便也作罢,“早些年新帝刚刚继位,根基不稳,晋王又在西北虎视眈眈,新帝忙着稳固朝局这才无暇他顾。但这并不代表江湖就能成为一个法外之地。”

    颜姝并不看柳千巧的反应,继续说道:“至于武库,晋王掺和进来大概是想用武库里的东西或者这些江湖力量来壮大自己的势力用以对抗朝廷,但皇帝却并不需要这些东西。”

    “皇室之所以是皇室,是这片土地的掌控者,怎么可能会没有独属于皇帝的顶尖力量代代相传下去呢?”

    “再者说,武库乃是几十年前高崇赵敬等人建造的,里面存放着他们用各种手段得来的各家秘籍。几十年前五湖盟的各位掌门也不过是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纵使惊才绝艳,实力想必也不会强到当世无人能敌的地步,他们能弄到手的秘籍,多半是来自于一些家中无举世高手镇守的门派世家,其中可能只有极少数秘籍才是精绝无双的。”

    颜姝嗤笑了一声:“你为什么认为,这样的武库能够当得起‘得之可得天下’这句话呢?而且皇帝手中握有的力量若是及不上江湖,那还做什么至尊,随便来个武林盟主召集一帮江湖人士便能打上京城谋朝篡位了。”

    柳千巧看着颜姝,从她身上看到了以往没有在任何人身上见到过的自傲和张扬,还有些不可名状的威严贵气。她将心里猜测的颜姝的身份又拔高了几层,这才问道:“所以你是……代代相传的皇帝手里的力量之一?”

    柳千巧猜测颜姝是具有特殊能力且经过特殊培养的皇帝亲卫之流。

    颜姝想了想,她的师门确实一直与皇室交好,历代国师也有许多都出自玉衡山,自己身上的皇室血脉也是代代相传,要这么解释应该也可以,便愉快地没有多做否认,只是催促柳千巧:“千巧姐还是快些回房休息吧。忙了大半夜,不累吗?”

    “这便要去了。”柳千巧应道,“你呢?你还不睡吗?”

    “我还在等手下人的消息。”

    这一场假死的局要想彻底骗过蝎王和赵敬可没那么容易。蝎王此刻应该派了人前去查探高崇等人的尸身,之后这一关过了,才能算是差不多了。

    颜姝一夜未眠,一直坐到天色破晓,才从院墙外听到几声清脆的喜鹊啼叫。她长舒一口气,将杯中剩下的茶一饮而尽,提着茶壶回房去梳洗换衣。

    颜姝比平时更早一点到了书房,却见蝎王已经坐在桌案前开始处理事务了,想来蝎王也是一夜未曾休息的,但他的精神和心情看上去都不错。回想蝎王心情不错的原因,颜姝也微微笑了起来。

    “今天心情这么好?”蝎王扫了颜姝一眼。

    颜姝走上前去帮他研墨,一边嘴里随口乱说:“因为你心情好嘛,你开心我就高兴。”

    蝎王闻言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着颜姝,脸上的情绪有些复杂。

    颜姝对上他的视线,有些莫名地挑了挑眉:“怎么了?”

    “没什么。”蝎王马上收回眼神,神情也恢复到平常的样子。

    两人又各自做了一会儿手上的事,待太阳渐渐移至天空正中的时候,蝎王才放下手中的情报账本等物。颜姝过去帮他收拾桌上的纸笔,便听得他说:“一会儿随我去义父那里走一趟,再让人送一壶好酒,我要和义父好好喝上一杯。”

    颜姝知道他这是又要去找赵敬汇报工作顺便邀宠了,但今日有所不同的是,他们这一次的喜事也是她的好事,颜姝于是亲自去库房好好选了一壶酒,高高兴兴地端着酒跟在蝎王身后去了赵敬如今的府邸。

    只是两人才走到会客厅门口,便被门口的侍女告知此刻赵敬正在接待贵客,蝎王现在可能不便进去。

    蝎王脸色一沉,原先嘴角噙着的笑意霎时散尽。他冷着脸挥退了侍女,带着颜姝从较隐秘的一侧走了进去。

    他们借着厅里布置的各种屏风和隔断的阻挡悄悄靠近赵敬所在的位置,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慢慢就能听见赵敬是单独在与一个男子交谈,旁边没有其他人。仅从声音判断,这人年约三十上下,气息平缓而轻慢,说话稳重中气很足,武功应该不弱。

    蝎王从未听过这人的声音。一个他不认识却被赵敬尊为贵客单独接待的人,这让他直觉有些不对劲,于是皱着眉凝神去听里面两人对话的内容。

    可这道嗓音于颜姝来说却分外熟悉,她精神一振,敛下眼睑,眸中流露出一丝喜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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