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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家主的遭遇

    夜已经很深了,北方秋季的夜晚总是吹着冷冷的风,尤其是在这山间,风就更大更冷了。风吹乱了女孩的长发,吹乱了她身上单薄的衣裳,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

    她在这石林里小心翼翼地走着,一步,两步,三步。。。。。。一百步,不远处出现了一间还亮着灯火的屋子。她回转过去身去继续走着,一步,两步,三步。。。。。。一百步,抬头望去那片灯光又出现在视线里。

    真的要再回到那间屋子里去吗?

    不,她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她又走不出去。

    不回到屋子里,难道要继续在这吹冷风?

    赤着双脚已经被地上的枝桠和碎石磨破了,在走过的路途上留下斑驳的血迹,她挨着一根石柱坐了下来,就是不愿意再回到那间屋子里去。

    夜越发地幽暗,狂风打在嶙峋的石柱上发出阵阵怪响,女孩很害怕,可她就是不愿意回去。

    “依依,你在这儿做什么?”一张美丽的脸凑到她眼前,那张脸仿佛能照亮整个暗夜,可女孩脸上的表情却更惊慌了,她急忙用袖子朝眼前少年的脸上挥去。

    天旋地转之间却已经落到少年怀里,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下药的是她,为什么现在不能动弹的也是她。

    少年勾唇一笑,天地也黯然失色:“这些对我没用的,你要试到什么时候?”

    狂风把少年的长发打到女孩的面上,衣摆在风中翩飞,两个人也好像快要被风吹起来了。

    女孩眼角含泪,用一种哀求的语气道:“宫主,求求你,放我回家吧。”

    少年瞧了眼不远处的火光,无情道:“你已是我的人,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抱着她朝小屋的方向走去。

    山间处处是华丽巍峨的宫宇,衬托得这间小屋毫不起眼。

    屋内的陈设同女孩家中的闺房很像,绘着兰草的屏风,绝迹的名家字画,价值连城的古琴,无处不静,无处不雅。屋子的尽头摆着一张大床,流云纹样的帐幔低垂。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沉静柔和的气息,那是少年身上发出的味道,昏黄的烛影被刚刚开门时偷偷溜进来的风摆弄的摇晃不断。

    少年把女孩放到床上,寻出药箱来替她的脚上药,和以前每天早上一样。望着他温柔而专注的侧脸,女孩突然有一种心安的感觉。她想要是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子,就这样一辈子被困在此处也没有关系。

    “以后不要再赤着脚了,我给你做的鞋呢?不喜欢么?”少年收起药箱,将她的小脚塞到被窝里。

    离开家大半年,一路走来,跋山涉水,原来的鞋袜早已破烂。自从到了这里,这位少年宫主就找人给她做了各式精致华美的鞋子,丝缕织就,缀着宝石,莲步轻移便是叮当作响。

    可她又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女孩心想,这样的鞋一点也不适合她。

    少年见她不答,便抱着她在床上躺下,修白的手指在她衣带上缠绕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表情。

    女孩双目紧闭,似是不敢再看那张让她犯错的脸:“宫主,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不能如何?”少年起身俯向她,慢慢含住眼前花瓣一样娇嫩的嘴唇,不容她回应。

    明明错事已经做过几次,可再度被占有的那刻,女孩还是痛得蹙起眉头。

    “还是疼么,我以后会轻些。”少年怜惜地抚着她还有些青涩的小脸,她的眉眼唇鼻已经很像她的母亲,蛊人心神,更美妙的是这具躯体,柔韧、紧致、凝滑,轻轻触碰已是极致的享受。

    “宫主,你总是点着我的穴,我不舒服。”女孩突然撒起娇来。

    少年动作一滞,思索片刻才出手替她解了穴。没有想象中的挣扎,得了自由的女孩依旧温顺任人摆布,惹得少年越发情动。

    “我明日出宫有些事要办,你得一个人在这待几天了。”少年静静抱着她。

    “宫主打算让我在这里待多久?”女孩怔怔地问。

    “等你不再惦念唐门,等你心里只有我的时候,就让你出去。”少年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那她岂不是要老死在这个鬼地方?!

    “等我回来,就带你出去逛逛。”少年低头亲了亲她怏怏不乐的脸蛋,又克制不住和她交缠起来。

    长夜寂寂无人扰,屋外是狂风大作,帐中是云雨漫天,女孩被困在其中浮浮沉沉,半梦半醒。

    梦里是春意盎然,草长莺飞的三月。十四岁的生日宴热闹非凡,母亲强撑着病体让她提前一年及笄,可是只有她一人,那妹妹呢?

    孪生妹妹正蹲在墙角撸着一只大花猫,轻轻一跃,人和猫一起溜了出去。

    紫钗轻挽,意味着她已成年,有了新的责任和使命,这沉甸甸的家业,有如千钧重担,她能担得起吗?她久久地瞧着镜中人的样貌,稚嫩,却又充满力量和生机,就像春天新抽的柳条,意气风发的小鹰,正是最美好,最有希望的年纪。

    希望,是少年人独有的光环。人至中年,若毫无建树,这光环就会消退,人生便会露出苍白无力的底色。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紫檀案上,正躺着一件缀满宝石的美丽衣裳,不知是哪家豪强送来的生日贺礼。

    她的家族原本在江湖上并不为人重视。直到某代家主娶了一位名满江湖的美人,后两代的女子也皆是绝色,这才惹来群雄瞩目。

    得美人垂青也是功成名就的象征,源源不断的奇珍异宝随之涌入门中,名与利唾手可得。

    不过母亲一直告诫她,不要自足于成为群雄追逐的猎物。她是这几代家主中唯一有机缘练成的毒功的,论智谋心志手段也远超同辈人。她的目标应当是跻身群雄之列,超脱于皮囊和性别,成为屹立武林的一座峰峦。

    她越过案几上的名贵衣裳,朝门外走去,只觉天高地广,无限豪情,这世间的一切都在等待着她。

    生日当晚,母亲突然病故了。其实母亲早已是强弩之末,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等到这日,把唐门交给她。

    母亲死了,亲妹妹却不知所踪,连找了数日都没有消息,回来的时候怀里的花猫从一只变成了一窝,气得她大发雷霆。

    灵堂之上,白幡高悬,两个人谁也不想搭理谁。丧事尚未结束,门外又起了谣言,说唐门有宝物化燕草,能将人的内力提升十倍。十倍?说得有鼻子有眼,她自己差点都信了。

    借着吊唁,一波又一波的江湖人蜂涌而至,姐妹俩怎么也打发不干净。

    终于等到葬礼结束,疲惫至极的她独自坐在花园里。昨日议事,妹妹姗姗来迟,居然说忘记了。她心情不好当场训斥了她几句。晚上回去便有些后悔,唐双双毕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而且她的身体……心烦意乱地翻着手里的毒经,突然几片梨花飘到了书页上,她将花瓣拈开,却越拈越多,身上头上浑身都是。

    以为是哪个熊孩子,气冲冲地抬头,只见梨花树下站着个神仙似的美少年,风姿绝世,前所未见。一时之间她如同哑了火一般,少年又冲她笑。

    晕头转向,半天才反应过来。

    “阁下是何人?胆敢闯入我门中。”她紧张地捏着书,第一次如此不知所措。

    “在下冀北杜云卿。”对方的声音如仙乐一般让人心生宁静。

    杜云卿,好耳熟。那不是?那个赫赫有名的魔头。竟然生得如此样貌,这通身的气派似仙似佛,清风朗月,半点都和魔这个字沾不上边。

    唐门和暮云宫历来无冤无仇,镇定镇定。

    “阁下为何现身此处?来我门中所为何事。”

    “在下今日前来是为姑娘解决化燕草之事。”

    “你打算如何解决?”她好笑地问,手已放到一旁的机关上。

    “唐姑娘可以将化燕草交给我,往后让他们上冀北找我的麻烦便是。”

    “照你的法子,我可以将化燕草给任意一人,凭什么给你?”难道凭你的美男计么?正要转动手里的机关。

    只见少年身形一动,未及看清,就到了眼前。

    “你放开我!”两只手腕俱被擒住,她又惊又惧。

    这少年的力量令她肝胆生寒,可柔润的衣衫,清列的气息,发光的发丝又无不让她心跳漏拍,手脚发软。

    “因为化燕草已在我手里。”一只玉白修长的手探到她眼前,紫色的化燕草叶赫然夹在指间,“今日你断然是拿不回去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如何?”

    “你想怎么样?”她愤怒地瞪着她,这是明抢,还要装蒜。

    “不想怎么样。你们这园子修得好大,我实在是找不着出去的路了,才来劳烦主人。姑娘带我出去如何?”

    第一次被一个男人,不是,一个少年这么拖着走。暗处应当有不少人,颜面尽失。

    “你不是让我带你么?现在这样分明是你带着我,你不是不认识路?”拖了一段路,她开始想办法,“暮云宫想要此物,差人来说一声便是,何必劳宫主亲临?”

    “想耍花样?”少年看着她笑。

    “不敢。我若是耍花样,宫主再抓我便是。其实这园子里四处都是人,男女有别……”她羞红着脸道。

    少年看了她一眼,这才松手。

    实力悬殊,只能老老实实把这尊大佛送到门口。

    回家躺床上叹气。守了这么久的化燕草就这么没了,早知道她就拿来喂狗。

    旺财在床下对着她汪汪叫唤,尾巴摇个不停。她张开双臂,狗狗便跳进了怀里,她将下巴抵在狗头上又回想起白日的场景。挨得那么近,他的气味全钻到她鼻子里了,好像还带着梨花的香味。

    她抚了抚手腕,那皮肉收紧的触感仿佛仍在。她将脸贴在狗毛上蹭了蹭,好软好滑,就像他的衣服一样……

    不能再想了,她一定是疯了。

    刚刚警告完自己,那双白玉手又浮现在脑海里,映着阳光,通体剔透。其他地方露出的肌肤也是这种色泽……她绝望地倒在床上,任由自己对着一个来者不善的人狂想。

    她一提到男女有别,那人立马就松手了,想到这里她竟然生出了失落怅惘的情绪。按着胸口,跑到窗前,打开窗户,大喘了两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娘亲尸骨未寒,她不该想这些。化燕草丢了,明日只怕少不得一番狂风暴雨。

    好在议事会上,并没有人为难于她。只是六房长老在她继任掌门之事上装起腔来。

    她是唐门嫡系的血脉,上一任家主的长女,母亲死后自然成为下一代家主。不过唐门还另设掌门一职,对外理事,统领六房。掌门的人选须在家主同辈人中进行选拔,历经种种比试,得胜者方可担任此职。历来家主和掌门同为一人,但在母亲这一辈,掌门一职由她的义兄,机关房的主事长老唐文昭担任。原本前年她已在同辈的掌门位之争中获胜,可以再次将这二位合一,彻底执掌唐门。

    可交出去的权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拿回来,唐文昭欺她年纪太轻,装腔作势拿姿态。其他长老与唐文昭共事多年,自然关系颇深,一旦说起此事便打起哈哈。

    说她没成年。不是已经及笄了吗?

    毕竟年纪在那里,化燕草不是莫名其妙就拱手让人了。

    可那是魔头杜云卿啊!她能有什么办法?任何人碰着此事都只能如此吧。

    家主不能拿自己和任何人比,她是要当家主,当掌门的人。人家可以没办法,她必须得有。

    正当苦恼之际,暮云宫居然遣人上门了,说宫主邀她同游。再次见到杜云卿,是在一个烟雨蒙蒙的清晨,江面上水雾缭绕,她在船上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见着一个人影乘着竹筏,顺江而来。

    这么大的雨,穿蓑戴笠,垂钓江中,此人倒是好兴致。

    杜云卿很和蔼,很客气,像一个慈悲的小神仙,赏赐她享用刚刚钓来的江鱼。

    诚惶诚恐,可他为什么自己不吃?不会有毒吧。不怕!她百毒不侵。

    “宫主,其实这化燕草提升内力什么的,都是谣言,您可否归还此物?”

    “这化燕草于你无用,于本座却是大有用处。”

    “于我也并非无用,这是我门中宝物,随意拱手让人,我无法与门人交代。”

    “你身为家主,竟然连一棵没用的草都作不了主,交代不了。”杜云卿笑道。

    她叫人说得吃了一瘪,只好低头垂泪:“我母亲刚刚亡故,我年纪又轻,家中长老都不服我,正拿着此事朝我发难。”

    “你多大了?”杜云卿递过一方丝帕给她。

    “十四岁。”

    “够大了,并不算小。”杜云卿不以为意道,“有些事与年龄无关,人家也不会因为你年纪大了就放你一马。”

    “我门中还有其他珍宝,宫主看上什么尽管拿去。这化燕草之事还请宫主不要为难我。”她拿着手绢抹眼泪道。

    “其他的?”杜云卿瞟了她一眼,“这样好了。这化燕草本座原也没想据为己有,不过什么时候能用好现在也不甚确定。你就先跟着上路,等本座用完了立马原物返还。”

    “这?”她傻眼地望着杜云卿。

    “唐姑娘,本座只能让到这个地步了。若是差别人送回来,路上还不知要出什么差池。怎么,你和京都那些闺秀一样不敢出门么?”

    出门,没什么不敢的。

    她可是毒仙子唐依依,塞北,大漠,东海,岭南都闯过。

    不过是和表哥唐小宝结伴而行。

    这次只有她一个人了,她默默跟着暮云宫的车队,回忆着过往的那些岁月。如果表哥没有离她而去,此刻局面定然是完全不同,二舅舅一定会站在她身后,长老的问题迎刃而解。

    可惜人生就是如此,一步错过,步步失算。

    所以,现在真的是失算了。

    她嘲讽地望着飘雪的天空,眼泪在面上凝成了霜。

    身后的石柱倒了大片,晶莹纯白的积雪上开出点点红梅,一支染血的金簪悄然从指间滑落,很快又被新雪掩埋。

    “啊——!”身后一阵尖利的叫声,几只麻雀从雪地里扑腾而起。是那个新来的小侍女又在鬼哭狼嚎,她嚎得太难听,把麻雀都吓跑。

    那个小侍女叫什么来着?明月?秋月?满月?新月?总之带个月字。

    她转身,将食指点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放低声音道:“小点儿声,现在天还没亮,把大家吵醒就不好了。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小侍女穿得像个球,捂着眼睛坐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奴…奴婢不知,是秋秋月姑娘带我我进来的,出去也要等等她。”

    “秋月?”她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眼神发光,向前几步凑到小侍女面前,“她什么时候再来,你又叫什么?”

    “奴奴婢挽月,秋月姑姑娘三天后再来。”小侍女死死捂着眼睛,好像她是什么妖魔鬼怪。

    “你捂着眼睛做什么?本姑娘长得很可怕吗?”她用没有划伤的那只手一根一根地掰起小侍女捂着眼睛的指头。

    “别……别碰我!”小侍女突然尖叫着跳了起来,顺带将她推了个踉跄。

    积雪松软,并不是很疼,可人却陷进去了大半,好不容易才爬起来。

    她气呼呼地拍了拍身上银光流动的狐裘,双足朝一旁的石柱虚虚一点,轻盈无比地落到还在奋力逃跑的小侍女面前,开始发问:“你跑什么啊?”

    “夫……夫人,饶命!”小侍女双膝一弯,噗通跪在雪地里。

    “饶什么命?我做什么了吗?你在这要死要活的。”她不解地问,又皱眉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夫人,再叫就把你变成哑巴!”

    “夫夫人,别……别杀我。”这丫头还不长记性。

    从来没见过这种奴婢,她又好气又好笑,像拎鸡仔一样将小侍女从地上拎了起来:“下次那个秋月来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要她亲自来服侍我。你这样的,真的不行。快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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