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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再现

    “……离那时候还早,到时候再说不迟。”

    沈峤低头假装收拾桌案,轻轻揭过此事。

    上元佳节,多是互有情意的年轻男女相伴出行,观月赏灯,互诉衷肠。

    往年沈太医在时,这天也算是康济堂来病人的一个小高峰。街上小吃众多,常有人吃坏肚子;也有年轻气盛的少年,为心上人大打出手,身上挂彩被送来医馆。

    因此,穿越这么些年,她还当真没有完整地逛过一次上元灯会,多是在周围街巷游逛片刻,就回来在医馆里帮忙。

    见沈峤并未答应,邓玄籍也不失望,随手拿过放置在桌案上的一册《素问》,翻阅起来。

    书中夹了一片薄薄的木签,他定睛一看,将那四句话默读数遍,记在心中。

    “这是……你从方慧大师处的来的吧?”

    沈峤见他拿在手中细看,似是很感兴趣,随意道:“只得了签,却未能听大师解签。我带回来不知该放在何处,就当成书签用了。”

    邓玄籍默默打开腰间荷包,拿出一支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木签,递到沈峤手中。

    “正巧,我也曾向大师求过一签,上面所书竟有些相似。”

    窗外云霞将散,沈峤借着最后一缕日光,在心中念出木签上的文字。

    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

    吴越山川寻已遍,却回烟棹上瞿塘。1

    沈峤在心中琢磨片刻,过了好久,又将两支木签拿过,细细比较。

    “倒像是上下两阙,都不算是什么吉谶,隐隐带些悲凉之意。”

    她本想说是一对,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

    邓玄籍听她说出“上下两阙”,脸上带了笑意,他本也是这样觉得,但自己提出,又似乎有些不妥。

    见她眉梢微蹙,他安慰道;“所谓吉凶,都不是定数,未来的事谁能料定?何况,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可以偶尔当作消遣来看,被它扰乱心神,就不值当了。”

    沈峤将这签放在心上,是因其暗合了前世今生之说,于其它倒也不那么在意,当即笑道:“是啊,思变则逢凶化吉,总归事在人为。”

    街上人声寂寂,巷内四邻中,几盏夜灯燃起,窗楹间多了许多烟火之意。

    两人对坐读书,灯花跳跃,屋内一派静谧,邓玄籍只希望这样的时光能更长一些。

    “你想要去对面看一看吗?”

    沈峤抬头看向窗外,有些心动:“可以吗?”

    “赃物已经清理干净,里边完好的家具,也大多被衙役们瓜分干净,现在几乎只剩个空房子和一些花草,没什么不方便的。”

    沈峤还记得,十多年前,那处住着的人家,似乎也是衙门里的差役。沈太医收养她后不久,那户人全家离奇暴毙,这处院落也被收在官府的牙人手里。

    期间倒也租出过几次,可每次不出一月,就会传出闹鬼的风声,搬进来的新人又匆匆离开。如此循环了四五次,就再也没人肯住进去了。

    就连她们这些周边的人家,也受到了许多影响,传得最厉害的时候,来康济堂看病的人也明显少了许多。

    也就是这一两年,闹鬼的传闻才逐渐平息。可又出了杨家兄弟这一档子事,虽然官府并未透露他们私贩兵器,但一茬一茬的官差进出抄家,想来今后,这处又要空置许久了。

    “闹鬼?”

    邓玄籍总算知道,为何有衙役对这里很是避讳,连抄家这样的美差都推三阻四。

    若是在京城,听闻哪个府上要被抄家,恐怕大理寺、刑部等的长官都会为了争这门差事打起来。

    “是啊。”沈峤悠悠点头,“不过我也只是听说,并未亲眼见过。”

    两人走到大门前,有两个衙役候着,抱拳行了一礼,又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沈峤,随即低下头去。

    邓玄籍推开大门,门环已经锈成了深褐色,门槛也因多雨潮湿,起了点点霉斑。

    院子里乱糟糟的,衙役们显然不会轻手轻脚,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木头架子,和一些不能带回家的玩意,到了后院,连花坛中的土壤都被翻过了一遍。

    “总要给些甜头,否则这样的活,没人愿意来干。”邓玄籍笑着解释。

    沈峤看着他的笑容,忽然问道:“我在书上读到‘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之前见过周刺史几次,觉得他还算好相处。可你在他眼皮底下,总不如之前在祁阳那般能展开拳脚吧?”

    院中无人,沈峤声音很轻,还是极清晰地传到他耳中,邓玄籍沉吟片刻,转头看她。

    “其实各有各的好与不好,这些天我与周刺史的磨合,也还算顺利。不过你关心我,我很开心。”

    顿了片刻,又道:“周刺史在潭州也已经是第二任了,明年春日,怕是就要调离,潭州是南境要地,近来岭南不太平,下一任刺史必然会更加强势。”

    沈峤很爱听他说这些,想起前世看过的谍战片,眉眼弯弯地说道:“邓大人,你没一点警惕性。难道你不应该质问我为什么挑拨你和周刺史吗?”

    邓玄籍无奈笑笑,他已经习惯了沈峤偶尔开些奇奇怪怪的玩笑,当即顺着她的话答道:“你倒是提醒了我,看来我得仔细查探一番,是不是有人派你来用美人计套我的话。”

    沈峤正要说话,有段时间没有说话的系统突然发出了“嗞”的一声爆鸣。

    她没有防备,被脑海中这道超高分贝的噪音震得一阵头痛,不由拿手扶住额头。

    【警报,警报,花坛中藏有与未来相关的重要物品。】

    那毫无感情的机械音一连重复三遍,才重归于寂,就像从未响起过。

    邓玄籍见她突然变了脸色,似乎很是难受,顿时紧张起来:“不舒服吗?是不是有些着凉?我送你回去!”

    头痛渐渐散去,沈峤睁开眼睛,眼光扫向花坛。

    这么多年,系统从未提醒过她什么,突然发出这样的警报,她实在有些好奇,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今日一出去,想要再进来几乎不可能,更别说偷挖花坛。一旦被发现,轻一些被人以为手脚不干净,更有甚还可能被当成私贩兵器的同伙。

    都不是她能承受的结果。

    她抬眼看了看邓玄籍,那双眼睛里的关切不似作假。

    他可以相信吗?

    沈峤脑中飞快地思索,将手拿下,轻轻靠在树上:“我没事,突然有点头疼,是老毛病了。”

    “真的不要紧么?”邓玄籍还是有些不放心。

    沈峤摇头,目光怔怔地看向花坛。

    大多数地方已经被翻过一遍,潭州人爱花,衙役们看见有好看的,抱着不挖白不挖的心思,都连根挖走,只剩下不多些,横七竖八地歪在里面。

    “我想要些花儿,邓大人允许吗?”

    沈峤微微眯眼,看出那些没被挑走的,是白芨、金银花之类的,都可以入药,自己看上,好像也不会太过突兀。

    邓玄籍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海棠树下,只余几棵杂草模样的在夜风中摇晃。

    他微微皱眉,却没有反驳:“早知道你喜欢,就让你先挑了。”

    沈峤垂下眼眸:“这些都可以当作药材,我看没人要,才想着带走。”

    说着,抄起一根散落地上的木铲,就要下地去拔。

    邓玄籍忙拦住她,拿过她手中木铲,无奈道:“你头疼,还是歇一会吧,我去拿给你。”

    他将衣摆提起,三两步走到花前蹲下,泥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他的衣袍,月色如流水般潺潺,洒在他挺拔的脊背上。

    沈峤也走过去,拿着木棍四处戳戳,花坛并不大,系统提醒的物品若不在邓玄籍所在的那片,就是藏得极深。

    若是埋得很深……泥土有什么功效吗?该怎么编一编?

    邓玄籍见她有些心不在焉,还以为是夜深犯困,笑道:“我拉你来这里,是不是打扰了你休息?”

    在京城时,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与一个小娘子半夜在“凶宅”里挖花池,弄得满身泥土,却还甘之如饴。

    还剩最后一棵金银花,他小心翼翼地从四周铲下,尽量不伤着根须,突然,铲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不能继续向下。

    “嗯?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邓玄籍微微皱眉,开始拨开土层。

    沈峤心中一跳,蹲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木铲移动。

    不多时,土壤中露出半边油布包。

    夜风忽然变大,砂石卷起,有些迷眼,邓玄籍挖出整个油布包,四下看看,并未打开。

    沈峤细细打量,它显然已被埋了许久,白色变成了陈旧的黄,不知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能让系统如此在意。

    察觉到沈峤的复杂目光,邓玄籍眼色一凝,这包裹显然埋进这里至少十年,按理说她不可能知道,怎么今日她倒显得如此在意这个花坛?

    他压下心绪翻动,转眼之间便即想通,沈峤或许有秘密,但显然无害,她不愿说,自己就装作不知。

    “去屋里看。”

    沈峤点头,提起地上放着的灯笼,来到正屋之中。

    外面风声愈烈,门倏地关上,两人一转头,正对上黑暗之中,点点蓝色的火光明晦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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