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昱在前厅，一直坐到后半夜才回曦和苑。躺下后依旧睡不着，想叫醒婉儿，但看到她熟睡的样子不忍心。

    因为对许家了解不深，有太多疑问。倒卖军粮是重罪，倘若严重说不定还会牵连肖克岚。

    ……

    天亮后王婉儿还未睁眼先伸了个懒腰，感觉身边有人，睁眼看到卓昱坐在一旁。倦意的眼神忽然闪起光，靠近他娇声问道：“卓将军怎么还在这？今日要在家陪婉儿和阿彻吗？”

    卓昱收起杂乱的思绪，轻轻一笑搂她入怀。

    “你不说话就是要留下了？我们今天带彻儿去紫泉山泡温泉好不好？听说那里开出一块贡孩童泡的小池，咱们带彻儿去试试，这天还不是最冷的时候，泡温泉正合适。天冷了害怕彻儿受凉，不然就要等来年开春后了。”

    卓昱迟疑了下，王婉儿抱住他的腰撒娇，把他的骨头都晃散了，一声官人叫得他心花怒放，噗嗤一笑嗯声点了点头。

    看到婉儿仰起头欣喜的样子，正要不自觉地吻下去，王婉儿一个翻身下床，“我去看看彻儿醒了没。”

    望着婉儿欢脱的背影，他想说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紫净山温泉分了七个汤池，每个砌墙单个隔开，分成小院落。里面的汤池不算很大，最大的能容纳四五个人，小的也能容纳两三个人。

    王婉儿包了个小汤池，里面还带着孩童贡用的浅水池。

    先把阿彻抱进浅水池里，水位能到他的脖子下。

    卓彻泡在水里，开始有些拘谨，左看看右看看，紧紧抓着娘亲的手。

    王婉儿也不敢松开，感觉他站不稳，担心一不留神溺下去。

    没多久卓昱从更衣室出来，一双温暖的大手扶着儿子一点一点适应。

    可能是爹爹的手掌大，力气也大，卓彻开始放开胆子，踩着脚底的青石块在里面转圈的走。小手掌大力的拍打水面，激起水花，溅到卓昱和王婉儿身上，他还开心地嘻嘻大笑。

    王婉儿又看到深水池里边有个小木桶，固定在石壁边，里边的水深度与卓彻泡的浅水池差不多。

    看到儿子玩得欢乐，叫卓昱把孩子抱到这里试试，这样他们俩泡在水中，一样可以兼顾到孩子。

    这里雾气缭绕，卓彻兴奋得拍打空气，还把自己逗乐了，看得卓昱和婉儿哭笑不得。

    泡过温泉，卓彻在穿衣的时候就打哈欠，应该是玩累了。上了马车，回城途中，在爹爹的怀里睡着。

    王婉儿靠着卓昱，双手揽着他一只胳膊，眸眼轻抬看了他许久。

    今日他的话很少，虽然还是在跟她和孩子玩，但总觉得有些疲倦，感觉有心事。

    -

    晚上夫妇俩一阵欢好后，王婉儿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今天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卓昱睁眼愣了下，到底还是瞒不过她的眼睛。坐起身来考虑了许久，把昨日凌书邺说的话一字不漏说出来。

    这下王婉儿耐不住了，蹭的起身下床就要更衣。

    卓昱跟着下来：“你干什么去？”

    “找母妃去，她一定有办法。孙锦语怎受得了牢狱之苦？阿婵还不到八岁啊。更何况……许修远，老实巴交的，怎么可能去倒卖军粮？而且他又不是官场之人，他大哥也只是个知事……”

    王婉儿说着说着忽然停住，想起她和卓昱成亲那年，许家两兄弟和袁钧出入太白居和城靖侯府，有一回还在侯府碰到阿婵，说是跟着她爹和大伯去的。

    她惊叹问道：“是不在查袁钧的行检吗？怎么……”

    卓昱也懵了，凌书邺下泉州是去查袁钧的，怎么还揪出许修文和许修远来？

    他拉着婉儿坐下：“你别着急，这大晚上的去打搅岳母大人不合适。”

    这是一个不眠夜，两人详谈坐到天明，都觉得许修远不是以身试法的人。

    等到下房人起来点卯，王婉儿吩咐执棋去陈南王府跑一趟，告知王妃今日有要事相商。起来草草垫吧了几口粥，上跨院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儿子，跟怀夏嘱咐几句匆匆出门。

    马车上王婉儿心中忐忑不安，云屏不知道婉儿何时如此迫切，看她早上没吃什么，还装了几块米糕上马车给她吃。

    到陈南王府，侧门上二郎三娘和四郎正在上马车，准备去麓霖书院。

    纳兰闻染已经上朝去了，陈眉还在跟敏柔吃饭，见婉儿来放下汤碗：“你来这么早？吃过了吗？”

    敏柔一口喝粥一口吃饼，转过头来还甜甜叫了声婉儿姐姐。

    王婉儿淡淡一笑，说自己吃过，坐到一边的木椅上等着。

    小郡主从四岁起一直做嘉禾公主的陪读，陛下心疼嘉禾，启华宫开课要比麓霖书院晚半个时辰。

    吃了饭陈眉还在看书本笔墨是否装好，敏柔跑过来跟王婉儿谈话：“姐姐，怎么没带阿彻一起来？他可以喊娘亲了吗？下回我去的时候他能不能跟我说话？嘉禾那只波斯进贡的猫要生小猫崽了，肚子大大的，感觉比以前肥了好多。”

    陈眉从里面出来：“阿彻八成还在睡觉怎么来？你快点别磨蹭，马车已经等着了。”

    跟着陈眉一块儿到侧门送敏柔上马车，回去路上陈眉拉着婉儿就问发生了何事。路上还有过路的丫鬟小厮，王婉儿不便开口，陈眉隐约感觉事情重要性，回到怡和轩，娘俩关起门来说话。

    王婉儿将卓昱所讲的事告知，陈眉眼眸沉了沉：“照这么看许修远的问题不大，毕竟不是官场之人，要是真的定罪，坐牢还是流放，那都在所难免，我反而更担心肖四老爷。”

    “四爷爷？”

    “或许你不知道，你成亲那年我似乎听孙娘子说起过，许修远和他大哥搞了几车粮食，让肖四老爷找销路。那时听着倒没察觉有什么不妥，如今我真的怕那粮食来路不明，到时候这一路艰辛走来的仕途，就要毁于一旦了。”

    这番话仿佛晴天霹雳，王婉儿脑袋生疼：“怎么办呐？母妃……四爷爷，他绝不可能以权谋私……”

    陈眉安抚她坐下：“既然是都察院着手清查，想必已经离陛下的耳朵不远了，或者是陛下已经知道此事，特命凌书邺下泉州调查。这是不是在州府衙门里，已经上了都察院，许修远这罪是在所难免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倘若真如你们所想，许修远和肖四老爷毫不知情，应当罚得不重，就是那许修文，轻则革职流放，重则斩首，整个许家都会受牵连，许知州的官途也算到头了。”

    王婉儿担心孙锦语和许婵，心里怎能不着急？陈眉也知道她记挂这娘俩，想到许婵在王府里跟敏柔捉迷藏的时候，小姑娘天真无邪，是个招人疼爱的孩子，心中也是十分惋惜。

    ……

    十二月初京城下了场大雪，阿彻不仅能喊爹娘，还能对着水池子喊“鱼”。

    之前王婉儿时常在午睡后带着他去给祖母请安，他睡醒后自己也知道拉着娘亲往扶光苑走。

    这天王婉儿午睡起来还在梳妆，卓彻走到主屋，牵着娘亲的手就要往外走。

    走出屋子，王婉儿观望了一下四周，执棋还在扫积雪，她回屋给阿彻添了一件小斗篷，再拉了拉兔绒帽。浅黄镶金的棉衣，毛绒绒的，像极了年画上的娃娃。

    下雪路滑，一路上还是怀夏抱着他过去的。

    路过花园听到墙那头银枪呼啸于空的声响，是子峻又在练枪。快到扶光苑时，扑鼻的腊梅香气越发的浓烈。

    任馨在折腊梅，打算插几支在瓶子里，见到婉儿和卓彻过来，立马将手里刚折的两支腊梅交给常妈妈。

    赶紧把手搓暖和些，过来抱着阿彻一顿亲昵贴脸。

    进屋凳子还没坐热，凌家婆媳也来了，凌晗跑着进来，就要拉上阿彻到院子玩雪去。

    凌夫人连忙阻拦：“阿彻还小，雪地太滑，他站不稳的。”

    凌晗执意要阿彻一起出去，王婉儿没办法，让怀夏和画楼一起带着阿彻到院里玩。

    两家婆媳围着火炉吃茶点聊天，又听文氏说凌书邺也是跟着一起过来的，只不过直接上曦和苑找卓昱去。

    王婉儿心里咯噔一下，又想起许修远倒卖军粮的事。

    想着想着出了神，他总觉得这事跟袁钧有一定关联，但是这仅仅凭她的直觉，不能妄下定论，手里没有任何证据，说出来，或许陈眉都不信她。

    文氏又说道江九娘生下一对龙凤胎，来年正月里就要办百日宴了。凌家大姑娘今年要回京城过年，算算日子月底就能到。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只有王婉儿一边嗑瓜子一边发呆，目视前方假装在认真听她们谈话。

    半个时辰过去，月生过来找王婉儿：“大奶奶，大爷问您昨晚他看的那本兵书放哪儿了？”

    王婉儿懵了一瞬，随即会意起身，向着任馨微微俯身：“儿媳先告退，我去给他找找。”

    出来看到凌晗在雪地里堆小老虎，阿彻是怀夏抱着的，两只手也握着蚕豆大小的小雪球。看他玩得开心，也没叫他，嘱咐画楼等凌晗走了带阿彻回曦和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