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眉还在厅中和任馨谈话，敏柔规规矩矩的扒在婉儿床前，两眼愣愣的，盯着王婉儿的肚子瞧，时不时地又抬起小脑袋看看婉儿的脸，满脸的困惑，问姐姐的孩子在哪里？

    她有见过怀身的妇人，大着肚子，可是见王婉儿的肚子还跟以前一样瘪瘪的。

    “昨天看到李夫人，她肚子是鼓起来的，怎么姐姐的肚子还这么小？这里面真的有人吗？”

    吐了半月才好些，王婉儿还是整天困乏，看到敏柔一下精神劲儿提起来了。

    她往挪向床边把敏柔抱起来揽在怀里，温柔地解释道：“因为姐姐的孩子还小，他会慢慢长大，等日子久了姐姐的肚子就大了。”

    敏柔在王婉儿怀里还是盯着姐姐的小腹看，愣了愣又问：“那他是怎么进去？”

    王婉儿迟疑了，不知如何作答，沉吟一番：“嗯……因为姐姐和卓昱哥哥成亲了，他就找到姐姐的肚子里来，每个孩子都是在娘亲的肚子里待了十月才来到这个世上，你也是从母妃的肚子里出来的啊。”

    敏柔似懂非懂，奶声奶气小声说道：“可我怎么不记得母妃的肚子里是什么样的了？”

    她天真的样子惹得王婉儿轻笑，心里也畅快些多。

    ……

    听闻王婉儿这几日害喜不似前些日子那么厉害，袁雅蓉带着点心前来探望。

    一盒子陈皮饼，她早饭吃过就跟着厨房里的老嬷嬷学的，还给母亲留了两块，李氏咬了一口脸酸出褶子来，直叫她拿走。

    临走装盒前她还在想要不要带过来，自己尝了一口确实酸。叫阿宝拿去倒掉，还是去街头的铺上买些得了。

    阿宝劝她给王娘子带过来，好歹是她亲手做的，姑娘难得下一次厨房，还有些怀了身子的人口味奇怪，万一王娘子喜欢呢？

    到了王婉儿跟前，小心地拿出饼子。

    饼皮里面是包着陈皮豆沙馅，蒸熟以后还拿到锅里煎得两面金黄酥脆。

    王婉儿也知道这位二姐十指不碰阳春水，看了看两眼发亮夸道：“不错呀，至少没煎糊，闻着还挺香。”

    袁雅蓉顿了顿：“糊的都扔了，我煎了二三十个，好的就八个，给你带了六个来。”

    因为糊的不好看的袁雅蓉都没装来，所以王婉儿看着盘子里几个金黄的小饼子，还是挺有食欲的，还有一股子焦香味。

    拿起来正要一口咬下去，袁雅蓉又制止住她：“你先浅尝一小口，要是不好吃就别吃了。”

    王婉儿带着疑惑咬下，感觉齿间一激灵，眉眼微动，她嚼吧嚼吧说道：“你这放了多少陈皮？”

    这馅料是袁雅蓉自己拌的，老嬷嬷手上还有活，跟她说一两陈皮配三两豆沙，她转头就把比例记反。

    王婉儿感觉口腔里全是陈皮的酸味儿，片刻后又能尝出豆沙的清甜，还有陈皮的回甘。

    见王婉儿的脸色，袁雅蓉正要将剩下的饼子收起来拿回去扔了。

    “挺好吃的，干嘛要扔？”这时王婉儿却把这盘子不撒手。

    看着王婉儿接着一口一口吃下，越吃越香，一口气将这些都吃完了，袁雅蓉震惊得咽了咽口水。

    “你要是觉得好吃的下次我还给你带。”

    王婉儿擦着嘴满意地点点头，又问起她的近况。

    袁雅蓉眉眼搭下来：“还能怎样？慢慢熬呗。”

    袁家二姑娘议亲的事，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王婉儿这些日身体不适也没得闲问。她知道侯夫人和李氏对她的态度，身为一个外人，怎好插足人家里事？

    她惋惜叹道：“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也得自己的余生的幸福打算。刘家那个，你真要嫁给他以后免不得一院子的妾室通房，要是遇上个通情达理的婆婆也还好。东锦伯爵娘子，听说历来迁就这个幼子，一味宠溺，养成今日这般不成器。这些你母亲应当是知道的，这样也放心让你嫁过去吗？”

    说到自己的婚事，袁雅蓉情绪就低落下来。

    “祖母看上了刘家的聘礼，母亲也看上了他们家女人雄厚的家底，在这京城里的高门大户，还有谁家肯要我？那天下聘，祖母再看到单子，跟之前给提亲时刘三郎的少了许多。在伯爵夫人面前，她什么都没说，等人一走，又埋怨我和母亲。还有那个刘五郎，一副纨绔子弟的轻浮样，还拿我跟青楼里的□□比……”

    想起那天还在侯府前院花园，与刘五郎相见被人言语轻薄。

    刘五郎说她比不上逢春阁的花魁，还四下左顾右盼，问她大姐姐在不在府上。袁雅蓉一气之下回了房，之后又是被两位长辈一顿臭骂，说她没教养不懂礼数。

    那天连同李氏一起，母女俩都被罚跪了祠堂，后来还是袁家大爷求情，侯夫人才肯放过。

    李氏那晚气得一夜没睡，先是在袁雅蓉房里教训女儿，袁大爷看夜深了，进去劝着把人拉出来。

    袁雅蓉在房里捂着耳朵，依然还能听见母亲在外面的骂声，字字句句戳人心。

    “够了！”

    只听父亲怒吼一声，整个院子登时安静下来，转瞬间一阵哭闹拉开序幕。

    “行，都嫌我烦，你娘嫌我就罢了！你们也烦我？若不是见我娘家没人，我至于忍气吞声二三十年？受尽冷眼侮辱也罢了，掏心掏肺对你爷俩，你们个个都嫌我！”

    那天袁雅蓉不知是何时睡着的，她就把头缩到被子里，伴着耳边的哭闹声入眠。

    ……

    袁雅蓉两眼婆娑，擦着眼泪：“这就是我的命，我认了。”

    同样是要出阁的人，前两日婉儿还收到孟雪瑶的来信，她似乎对未来的郎君和夫家都很满意。

    夫家的公爹是惠安知县，夫君苦读多年，已在准备会试。祖父辞官后在家乡办了个私塾，一家三代读书人，家中婆媳妯娌也是和和睦睦。

    王婉儿送袁雅蓉出府，站在门边看着远去的马车背影，发现她真的变了许多。以前在学堂上喜欢跟她拌嘴，转头又要抄她的课业，因为是侯府嫡女，一副自傲的样子。

    晚饭画楼炖了山药排骨汤，心里想起袁雅蓉的亲事，更加食之无味。

    “大奶奶喜欢袁二姑娘做的陈皮饼？明日我再给你做，好歹吃一点东西吧。”

    也不尽然是因为袁雅蓉的事，这两日汤药停了，还是偶尔会犯恶心。下午被袁雅蓉送的陈皮饼酸一激灵，倒觉得好受些，只是吃完牙有点打颤。

    -

    十一月下旬，河间传来捷报，已将蟠龙山一帮贼寇抓获下狱，卓家军已在回京的路上。

    听到信王婉儿晚饭都多吃了两碗，吃得饱饱的去扶光苑。任馨看到儿媳妇的肚子微微鼓起，前几天还觉得这肚子扁扁平平，也不像怀身的样子。瞧着开始显怀了，心里也喜滋滋的，总不时地盯着婉儿的肚子看。

    这天气看着快到下雪的季节了，也知道婉儿畏冷，叮嘱画楼把大奶奶的屋子封严，别漏了风，床铺厚实些。大爷过几日也要回来了，如今婉儿有孕在身，打算让卓昱搬到书房睡去，赶紧收拾出来。

    说着又要预备孩子出生后要用的东西，不管男孩女孩，都给备上总不会错，还要请乳母。任馨房里的丫鬟如意，还有小半年也要生了，到时候也能给孩子喂奶。让婉儿留一些，再寻个勤快能干会带孩子的。

    让刘妈妈抱来一个小盒子，里面都是些小玩意儿，铃铛、小布球、拨浪鼓……

    这都是卓昊小时候玩的，放在盒子里依然完好无损。

    王婉儿笑着接过来看看，尽管觉得准备这是还太早，但是心里暖暖的。

    因为怀着身孕，任馨不让婉儿出城去接卓昱。宫里又设了宴席，估摸父子俩回家要到下午去了。

    王婉儿吃过午饭就在廊下晒太阳，目光注视着院子大门。片刻后两只眼皮下垂，身体困乏。画楼劝她进屋睡会儿，小心搀扶着她进来：“您放心睡，等大爷回来奴婢就叫您起来。”

    自怀孕以来她都有午睡的习惯，往往一睡就是一下午。

    她眯着双眼往屋里走，嘴里嘀嘀咕咕：“那你一定记得叫我啊！让月生执棋去大门那儿守着，大爷回来立马禀报。”

    下午太阳微倾，卓天曜父子俩回府，卓昱得先回曦和苑更衣再去见母亲。

    月生执棋乐呵呵迎上来，一左一右嘘寒问暖，帮他拿包袱、拿头盔。执棋挎着包袱，说着就要先跑回去告诉大奶奶。

    一问婉儿正在午睡，叫住执棋别喊婉儿起来。

    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到了院子时画楼行过礼也是要去叫婉儿，卓昱吩咐让人都退下，自己轻轻进了屋。

    内室里静静地，他挑开帷帐，婉儿熟睡的容颜映入眼眸，浅浅的呼吸声轻柔有序。

    他缓缓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婉儿甜美的睡颜，眼里满是温柔宠溺。看她睡觉都要抱着自己的枕头，心神微动，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目光下移，到了婉儿的小腹位置，隔着棉被轻抚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心里绷得紧紧的。将耳朵贴近想听听里面的声音，结果除了肠子咕噜咕噜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抬起头来，婉儿依然熟睡，小樱唇粉嘟嘟的，顿时卓昱心绪撩动，慢慢俯下身轻吻上婉儿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