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彻回去时,秦无笠已经等他很久了。一见到他回来,秦无笠就起身迎上去。
“无彻师兄,大清早去哪了?不是说好要指点我一二的吗?”
“只是切磋,那就来吧。”
秦无彻取剑以待,那把赤雪剑在阳光下闪耀着,剑上蓝纹好似盘曲流动。
见状,秦无笠只好提剑一战。
这么多年,虽然无彻师兄越发与他们亲近,但他们还是走不进他的心里,就算走近了一点,也会被寒凉之气逼退。
是的,寒凉,就和他的赤雪剑一般,即使在盛阳之下,依然寒气森森。
难道,无彻师兄还没有从伐魔那件事走出来吗?
秦无笠想起见秦无彻的第一面,那时伐魔战役刚结束不久,有传言说秦无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最后他的赤雪一剑结果了魔头修弥,但他自己也是重伤昏迷,醒来后修为倒退几近废人。
那时他刚入修仙门,不相信所谓传言,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与新入门的弟子终于见到了人人称颂的大英雄。
大英雄一个人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静静看着天上的雪花一片一片飘落,眼里黯淡无光,寒风起,融入萧瑟的冬景中。
这不是一个英雄该享有的落寞。
秦无笠想要和他亲近,想要逗他笑,同时也按捺不住好奇,于是兴致勃勃地发问:
“无彻师兄好厉害,打败了魔头修弥,能跟我们讲讲当时的场景吗?”
秦无笠的话像是惊动了沉眠的凶兽,凌厉的眼风杀将过来,似飞刀,令人心惊。还没等秦无笠一干人反应过来,赤雪出鞘,浩荡的剑风将他们扫出庭院门外。
秦无笠摔倒在地,但毫发无伤。
从此,除了人人都知的伐魔大英雄这层身份外,他秦无笠又知道了有关无彻师兄的两件事。
第一,不能在无彻师兄面前提伐魔大战。
第二,无彻师兄是否身受重伤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无彻师兄的心,一定受过伤。
“秦无笠,在想什么,脚步虚浮,握剑不稳,真的有心请我指教吗?”
秦无笠手里的剑被秦无彻挑飞,“哐当”掉在地上,秦无笠也不小心摔倒在地。
秦无彻想要拉他起来,结果伸出的手被紧紧握住,他却不起来,秦无彻不解地望向他。
“无彻师兄,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这些年你呆在秦家,和我们一起,还算开怀?”
秦无彻定定望着秦无笠的眼睛,这双眼睛,还是和刚见面时一样,替他的主人把心剖开来给人看,其中有小心翼翼,更有真情实意。
“当然。”
话落,秦无彻松开手,转身走了。
秦无笠刚想起身又摔了个屁股墩,捡起剑追了上去。
“无彻师兄等等我,这次不算,我们下次再切磋……”
关家永重门旁,一老一少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不仅过路行人,就是进出宾客,都会往那投上一眼。
确切的说,人们注意的是那个俏生生的姑娘,而不是邋遢的糟老头。
那姑娘盈盈而立,全身素白,云鬓玉簪,腰间挂着一串铃铛,尽管如此,仍是明艳如春花,明媚似春阳。她默默呆在老头子后方,纤纤玉手握着旗杆,杆上是绣有“衍”字的帆布。
那老头着一身暗红道袍,也不介意周围人的目光,偏要在永重门旁摆摊,还淡定自若得很。
“老先生,可否给我算一卦?”
“你是凡人?想必是问官运仕途,婚丧嫁娶,老夫不和凡界的同行抢生意。”
“老先生误会在下了,在下想问的,是修仙界的未来。”
听到这话,那老头才正眼瞧那青年,不像拿他开玩笑,好,既然他敢问,老夫就敢算!
片刻后,那老道面露难色。
青年观之,也没有强求什么。
“在下明白了,不会再为难先生。”
“先生?老道还差不多,这里是关家永重门,不要在这有碍观瞻。”
关秀芸打量他们很久了,永重门是她关家的大门,不是算命摆摊的地方!
那老道也没理她,自顾自对青年说:
“告诉你也无妨,你一个凡人,知道这些也不会如何,\'祸起祭天,再无修仙\',老夫这一趟,怕是来错了。”
“你胡说什么呢!跟我关家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关秀芸恰巧听见了这些话,更加不待见这老头子了,想要拔剑吓唬他们,将他们赶走。
“这位姑娘,动不动就拔剑,可是没有人会喜欢的哦。”
一位身着粗布衣裳的少年,悠哉悠哉地挡在一老一少面前。
“有你什么事?”
关秀芸皱眉,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没办法,小爷就喜欢保护弱小。”
关秀芸本意只是吓唬,没想着动真枪,也不存在欺负弱小,但被激怒后什么也说不清了。
“小爷?敢问阁下出自哪门哪派,好嚣张的口气。”
“逍遥门逍遥派,怎么着,听过小爷大名?”
“没听过,有这个派?”
“当然是骗你的,你不会相信了吧?”
关秀芸恼羞成怒,不再废话,直接拔剑向他刺去。
那少年看着散漫,双手负在脑后虚靠,甚至坐上了算命桌,但灵活异常,一个侧身,眨眼间就闪开了刺来的剑。
而后,少年像猫捉弄老鼠般,连剑也懒得出鞘,只是一味地闪避,戏谑地笑着,口中不停念叨:
“太慢了,太慢了。”
问卦的青年完全不在意身旁的打斗,继续与那老道攀谈。
“先生所言为真?这可是大事,草率不得。如今凡人皆凭修仙庇护,方得一隅安宁,若是,若是……”
“公子莫急,可看到了这个字?”
老道指了指帆布旗,红色的“衍”字鲜明夺目。
“吾门窥测天命百年,以衍字为宗,坚信再大的劫难,总会有一线生机。”
“可是……,罢了,蔚文谢过先生”
青年摸不准这老道的话头,总觉得只是安慰他的托辞。
“卿卿,秋叶铃。”
老道向身侧一直沉默未语的白衣姑娘伸手,姑娘从怀里拿出一串和她身上挂着的一模一样的铃铛。
“这是秋叶铃,只要闻到一丝魔气、妖气就会疯响不止,于你一个凡人而言,尚可避祸。”
青年接过那秋叶铃,只觉这铃铛与普通铃铛别无二致,再一细看,铃铛上有精致的秋叶纹,隐秘晦暗不易发觉。
青年将信将疑,还是收下老道的好意,再次拜谢了他。
那厢,关秀芸不敌无名少年,刺得气喘吁吁,脸颊通红,不得不停下来。
“这就停了,真没意思,不好玩不好玩。”
关秀芸听了这话,立马又振作精神,打算再次提剑迎上去。
“秀秀!”
这时秦白赶到,忙扶起走路都快不稳的关秀芸。
老道算完卦,也有些意兴阑珊,但还是劝到:
“多谢公子的好意。这位小姐也不用生气了,老夫正要打道回府。”
永重门内步履匆匆,原是关重九过来主持大局。
“天衍门的长老?多有得罪,还请入府歇息。”
“吾姓苟,名全,这是吾徒谢卿卿。不用费工夫了,我们马上就走。”
谢卿卿还是不出声,只有在提到她时微微俯身行礼问候。
“府内早已吩咐好了,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不歇息就走,就是关某的不是了。”
拗不过关重九的盛情相邀,一老一少还是踏进了永重门。
“小兄弟,吾妹鲁莽,多有得罪,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入府歇息吧,就当是赔罪了。”
少年立马有了正形,抱剑作揖,不卑不亢道:
“明山岳,无门无派,只是路过关家,想顺道与那秦无彻比试比试。”
“原来是明小兄弟,关某多有耳闻,汝之威名,不下秦无彻,请进请进。”
明山岳临进门前,特意侧身一笑:
“方才多谢关三小姐赐教了。”
关秀芸气鼓鼓,但想到他就是与秦无彻齐名的明山岳,最像“真仙”秦胜寒的修仙者之一,又释然了些。
“对了恩公,那个老道姓苟,岂不是狗老道了?哈哈哈。”
“秀秀,不得无礼,刚回来就捅娄子,给我闭门思过去。”
“九哥哥……”
此时,永重门内又匆匆跑出来一个人,向那求算卦的青年说道:
“公子,公子,原来您在这,让属下好找。”
关秀芸定睛一看,这不是客栈里醉酒胡话的公子和他的侍卫嘛。
“竟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蔚文不认识姑娘。”
“你!”
关秀芸想起自己和醉鬼计较,一时语塞。
“但姑娘认识蔚文,实在是蔚文的荣幸。”
“你!”
好话给他说了,就算她想告状,也自觉无趣。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那么会气她!
“好了秀芸,这是七皇子,你要无礼到什么时候,吾妹关秀芸,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大人有大量。”
“原是关三小姐,在下周蔚文,请多指教。”
周蔚文书生模样,文质彬彬,温和但不文弱,以凡人之身,独闯修仙大局,定有些风骨在。
关秀芸终于正经了回,依着凡界世家小姐的规矩给周蔚文行了礼。
诸事皆罢,秦白回屋,但见屋子里空荡荡,鸢尾的一根狐狸毛都见不着,顿时慌了:
“我的人去哪了,我那么大一个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