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和虞清特地绕到了福宁街的小巷里,扣着戴记的小院柴扉。
彼时还不到吃午食的时辰,并不算忙,很快就开了门。
迎她们的正是戴二娘。
“二娘,我们来了。”立冬笑意盈盈地和她打招呼。
“两位娘子安好。快请进。”
戴二娘热情的接待她们,从屋子里抱出一个坛子。“酒糟鱼也不是什么珍贵吃食,是我们老家特有的吃法。在洛阳不常见,特地请二位吃个新鲜。”
“我们很期待呢,赶早就起了,还是来得晚了。”客套客套,多给主人家些面子总是没错的。
“今日酒坊里人很多,院子里难免不清静。我和阿刘说了,让她给我留了个安静的好位子。我先带两位娘子过去吧。”说罢,戴二娘就领着立冬和虞清去了刘家铺子。
刘家铺子并不大,因为是做的豆菽营生,所以整个铺子里都有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阿刘,你帮我照顾一下两位贵客,我先去厨房。”戴二娘和刘娘子打了声招呼,就向她们屈身先行作别。
她们被带到一个安静的位置。刘娘子还为她们盛上了两碗豆浆。
“两位娘子请先用些豆浆,二娘那里很快就好。阿刘先行告退。”
立冬和虞清微笑点头。
子曰食不言,但立冬很喜欢一边吃饭一边讲话,虞清想说话就插两句,不想说话就只听着立冬讲,适应地很快。
“我觉得她们家酒糟鱼做得肯定比别人家的好。”
虞清想想,回她:“大概是酒槽更好的缘故。”说完又笑,“就算将来不卖酒了,开个小食肆专卖这酒槽鱼,生意也不会差的。”
“我就知道你一定很喜欢酒槽鱼,这么香的酒气。这么久没喝,我看你的眼睛都没神了。”立冬调侃她每早起来眼神聚焦都变慢了。
“我既然答应了会珍爱身体,就一定会做的。”虞清吃完一整碟的酒糟鱼,一顿吃的比昨天一天还要多。还自我劝诫一番“不过食,克己。”
立冬捧着脸直笑。
告别总是要和主人家说一声的,和刘娘子作别之后,她们便打算再去辞一回戴二娘。
刚出了刘家铺子,就看见不远处闹哄哄的一片,空气中还飘着浓浓的酒香。
“那边不是戴记酒坊吗?怎么了?”
送她们出来的刘娘子,也看见了,解释说:“是地痞又来收保护费了。戴家的好酒得了贵人赏赐,街上的地痞已经来过好几回了。今日又来了。”末了还感叹一句,“也不知道那赏是福还是祸?”
“这福宁小街上都只是些小买卖,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盘剥。官府不管吗?也没人上告吗?”虞清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种无赖事,不由发问道。
“孙大,就是那个领头的,他姐夫是衙门里的常捕头。以前戴大郎曾去告过,结果被他姐夫带人给打回来了。最后戴阿叔把半个铺子卖了换钱给孙大,才了了那事,不然戴大郎的腿就保不住了。”刘娘子神色戚戚,说完还唏嘘不已。
“这般蛮横嚣张,岂有此理!”两人听完气愤不已。“你先回去吧,我们去看看。”
戴记周边围了一团的人,她们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又问一旁看热闹的酒客发生了什么。
只见一群无赖正要拆了戴记的门楣。
戴老翁正苦苦哀求为首的孙大再宽限宽限。戴二娘被戴大郎挡在身后,脸上还有些气愤的神色,大声叫嚷:“孙大!你们这个月已经来收了四回保护费了。我家这半年的银钱都被你搜□□净了。哪里还有钱!”
那孙大长得并不凶神恶煞,却极其厚颜无耻,明明自己是个无赖,却还和旁人讲偏理:“二娘好中气啊!哈哈,这福宁街上,谁不知道你家的好酒得了贵人的青眼,得了不少赏吧。我们不过和你讨一点银钱,你怎么这样小气啊。”
还有其它地痞随声附和,“小气,真小气。”
“小气的女娘可嫁不出哦。我看你哥哥还不曾娶亲,便这般守财。不如啊!我把妹子嫁到你家去,可要给厚厚的彩礼啊。哈哈哈哈!”
底下人又捧着说“这家传的酒方子做彩礼,才够有分量。”
孙大这是想借着妹子的借口霸占戴记的家产。
孙大笑够了,看着戴家的几口人。阴恻恻地说:“别不给面子啊,戴阿叔。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你要是同意,这以后我们就是亲家了,看在亲戚的面上,也会免了你的保护费的。”
戴老翁气得直发抖,靠着自家老媪勉强不倒。
戴二娘被她哥哥挡在背后,嘴还被捂着,从指缝中闷出几个字。
做,梦,妄,想。
那边的孙大听到了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指着她家说了声,砸。
地痞就开始砸,戴家人忙要拦。
混乱间,有几个地痞跑到了戴家的院子里,抱出来好几个精致漂亮的酒坛。
戴二娘认出是要贵人订的酒,扑上去要抢回来。争执之间,酒坛落地,醇香肆意。
砸抢还在继续,混乱还在发生。
酒客说,这戴家真是倒了血霉,招来了吸血蚂蝗。
虞清和立冬看着眼前的混乱,有些沉默。
“说到底此事是因我们而起,他们倒是受了无妄之灾。”
立冬看出了虞清眼中的不忍之色,说道:“我去帮他们,你还去刘记铺子里躲躲,别被波及到了。”说罢就将虞清推出了人群。
她自己则拨开人群,挤到混乱的现场。立冬捡起了地上的一根木棍,抽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地痞。
这群地痞平日里在这条街上作威作福惯了,几乎没遇到过反抗。
“谁家的女娘?这般大胆。敢对爷的人动手”孙大看着倒地的手下,怒问。
立冬也不搭理他,一根短木棍,碰到一个抽一个,看见两个抽一双,动作十分地潇洒流利。
眼看着手下一个个倒地,孙大招呼着剩余的人,“大伙一起上,弄死她。”自己却向着反方向走,想着偷跑到衙门里去求助常捕头。
剩下的地痞却畏畏缩缩地不肯上前,都推搡其它人上前。
立冬将戴记的门板扶起,将戴家人挡在了后面。
“我只说一件事,那酒方子是我的。想要的话就找我要。就看你们谁有那个胆子。”说罢,将手上的桌案腿折成三段,扔出最小的那块,正中孙大的脑门。
“你且等着,常捕头一定会为大哥讨回公道的。”一群伤残地痞嘴里也不讨扰,闹哄哄地抬着昏迷的孙大逃之夭夭了。
“贵人大恩,老拙无以为报。”戴家人感激不尽,只能不停的和立冬道谢。
立冬安抚了几句,就想回去找虞清。
“只是那孙大有人撑腰,以后怕是也要记恨上贵人了。往后可要怎么办啊?”戴家老媪后怕地问。
“我倒是不怕,那你们打算如何呢?”
“关了铺子回乡下避避风头,以后再做长久打算。”戴老翁看着残破凌乱的店铺,不舍地说。
“避避风头也好,不用担心,有人会收拾孙大的。”立冬盘算着,是将此事告诉夏侯容,请她帮忙,还是自己摸黑去把孙大那些人丢出洛阳城。
告别了戴家人,立冬终于能回头去寻虞清。
刚走到刘记铺子的门口,就听到远处穿来的喧闹。
是一班来事汹汹的衙役。
来的这般快,立冬正思考是放下不管,还是拖住他们让戴家人先跑,突然就被人拽进了铺子里。
力气很大,是个男人。
立冬顺着手腕往上去看,然后点了点来人的胳膊:“兄台,你冒昧了。”
赫林松了劲力,回她“怕女娘挣脱了,要冲出去。诚然女娘神勇,但那班衙役是我们喊来的。”
立冬估摸着,应该没事了,就想找虞清,一看虞清就站在很近的地方,一旁还杵着个司徒旼。
两人也不知道聊的什么,还挺开心。
虞清不是说,和他打交道怕露馅很麻烦的吗?
现在是个什么混沌的情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