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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别偶重逢,俱疑是梦中。

    今夜元夕,官民同庆,宫中也点上古典样式的花灯,明明是宫中多是欢声笑语,岑叡却只觉得寂寞冷清。他不想看见满宫的妃嫔,便带着左右侍从微服出宫。

    朱雀大街上人流如织,接踵摩肩,车行不易,缓缓行进明月青楼。店家只当他是贵客,引入二楼雅间。那间屋子,不算偏僻,靠在窗边,正好能看见底下人猜灯谜。

    他俯身睥睨,看他的盛世,看他的子民,看他们的阖家随喜,看他们的小民之乐。

    遽然,他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青衣长袖,身边跟着一个青衣书童。她看着似乎很是畅快舒展,言笑晏晏。两人驻足在楼下,观赏店家的游鱼灯笼。她向来是喜欢这些小孩事物。这次还和别人比试。

    岑叡记得虞清原来是不善猜谜的,这两年可能是有长进,也敢去揭牌子了。有些奇怪,他也来了兴致,遣了善者去,能让则让;若她败了,则取了送与她。

    虞清终是不负他所料,只猜对了五个,第六个还是她身旁的小童发现了门道,告诉她的。她们两个身形亲密,密不可分。虞清一开始还有些气馁,眉头微微蹙起,撇嘴含气。被哄了两句又眉目舒展开来。他眉眼温柔,微微含笑,觉得好似从前情笃之时的小女儿情态。他遣去的侍从先前在观望,见虞清落败,又急急猜谜取灯。终是在三丈远的地方唤住了她。她见着那盏游鱼灯很是欢喜,提的时候就爱不释手。

    岑叡看见她和店家交谈几句,然后看向这里。他有一瞬间的想避开,却还是没有合上那扇窗。他依旧是看着她,这时虞清也见到了他。她先是微的愣神,似是有些不解,然后却似如坠深渊。她的眼眸原来流转灵动似秋水,圆润的似天上皓月。却在一瞬间瞪大,秋水起惊澜,咤起游鱼千万,粼粼波光。

    他的目光也沉了下来,再无情愫温软。她颤抖的厉害,小童发现她的异常,拉扯几下企图唤醒她。她似是回过了神,拨开旁人,一头扎进人群落荒而逃。两年前,他们约定再不相见。两年过去,他亦从未想过相逢,也从未想过月下相逢的一面过后,她居然转身而逃。他遣人跟着,沉思片刻后又写了一张小笺送与岑眭。

    “探查虞清行踪。”

    符拔看岑叡兴致缺缺,提议回宫。

    入了寝殿,岑叡不欲安歇,又传酒来。宫人小心翼翼地捧着朝夜白奉上,他屏退所有的宫人,包括符拔。而他一人独坐,自斟自饮。

    渐渐的,酒意上扑,忆起来一些事、几缕情。

    那年,父亲从宫外回来给他指了王妃。他一如既往,对父亲的安排默然接受。

    自娘亲离世后,他早已收敛了所有情绪不外露。可那日父亲立时勃然大怒,指着他问是不是还愤懑不平,依旧怨恨。他磕头认错,只道是臣不敢。

    先帝拂袖而去,留他跪在堂下。他虽不明原由,只依令而行。曹钊当时轮值,听说此事后,夜里就来寻他。

    岑钊是大将军岑实的儿子,岑实虽然姓岑,却是先帝的义兄之子,改的姓氏,深受先帝的信任。且岑钊与他是小时玩伴,感情深厚。

    “如此人生大事,你却一言不发且毫不关心。陛下定然会觉着你还心存芥蒂。元仲,你扪心自问,当真对自己的亲事无感吗?如果是你娘亲问你,你也如此波澜不惊吗?”

    他的娘亲是这个世上,最美最好的。他的娘亲是最关心爱护他的人。

    想到他的娘亲,他的神色也软了下来,看着才像是一个弱冠少年。再思及亲事,河内虞家的女儿,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情思。

    本想趁着他现在柔情绵绵,趁热打铁,夜探虞府。可惜一切准备具无,只好待到明日休沐,曹钊主动上门拜访,待混熟了门路,再行动。

    第二日,岑钊拜访虞府倒是一切顺利,只是有些无礼了,一路上问东问西,这里是什么地方,那里又是什么地方。虞大人心中只觉小儿聒噪。

    岑钊虽然知道自己的举止有些无礼,但是仍然为了某人而坚持厚颜询问。

    是夜,黑幕已支,繁星点缀。两人一路上避着人摸到后院,然后就不知怎么走了。问不出来实在正常,毕竟后宅布置也是私密。然后两人慢慢摸查着,可巧可巧的碰上了两个服侍虞家女娘的婢子。

    “快快快,女郎还在园子里等着呢。”

    “天都黑了,园子里有风,女郎身子弱。我回去拿大氅了来。”

    他们两人一路远远缀着,想着这斥候的差事真的难做,叫人胆颤心惊。又怕跟丢了,又怕碰上巡夜的仆从。

    好不容易进了园子,两人攀过墙,继续跟着。再行了数里的路,他们看到了虞清。

    她从婢子手上取过花锄,在树根旁挖洞。半晌,挖了个小坑,尤嫌不够,招来婢子帮忙一起。应是满意了,她放下花锄。从旁抱来一坛酒,轻轻放了下去,然后又将土填了回去。

    正是梅花味浓时节,风过无痕,落英缤纷。佳人立在树下花雨之中,风姿绰约,容貌极美。身裹鹅黄绫罗,沾染着花叶泥点,原本整齐的发髻变的几分歪斜,散出几缕青丝。婢子想为她整理,她却摆摆手,说这般是领略了堕马髻的精髓。实是个纵情恣意的女郎。

    岑钊觉着这女子着实有趣,就是不知岑叡中意否。

    女郎埋完酒,应是不像人发觉,又捧了些花盖上,瞧着不明显了,连氅衣也不等,不惧寒风直顶着回去。

    岑钊问他归否,他点头不作声。

    那夜的天色如墨浸染,洗漱之后那梅香依旧浓郁。岑叡就枕着梅香入眠,梦中与佳人共坐一案,同饮一壶酒。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梅花枝桠柔软摇曳,引来微风绵绵不断于耳,蒙蒙细雨拂掠肌肤,嗅得暗香浮沉,若即若离。佳人眼波流转晶莹,声音轻盈细碎。一阵痉挛快意过后,梦散去,香存留。

    人清醒来后,记忆犹新,驱逐不易。他燥热不已下榻欲饮冰,灌下一壶温凉茶水后,燥意不减半分,开了窗让风涌进过人,才得沉静。他这是见了一面,有所思啊。

    翌日,他又遣了左右去北都巡视,许是思念上了头。

    他来到了她昔日的宫殿,久无人居住略显得有些空旷冷清。他走进内室,似见到了诀别那日的光景。她愤怒地摔碎了花樽,碎片四溢。字字入耳,声声不绝,如冰冷霜剑斩尽旧情。“殆必由此亡国丧祀矣。”她真是一时气极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说了出来。

    他的眼神冰冷无波,似是一潭深渊,敛去了所有情绪。瞧得她失去了生气,变得枯萎憔悴。静默,无比静默,静默过后,她被黜还北都。南北相离,再未相见。

    岑叡刚登基的时候,江东才平叛不久,借着恭贺新皇登基的由头,往洛阳送了很多女子。应该是从他封张女为贵人开始,局面有些乱了。世家与宗亲斗得太久,哪一方也不退让,江东势力又横插一脚,朝堂之上全是乌烟瘴气。最终问题是在封后上爆发的。

    世家自然是拥立虞清的,她本就是世家豪族的女儿,自然与他们利益一体,还是先帝为了缓和世家与宗亲关系的选的人。可是先帝一走,宗亲们不认了,要拥立河西氏族的郭女,她空有一个世家豪族的名,但是家族早在征西之战覆灭,是被征西将军岑慡献给他的,这意味着郭女与宗亲有利益牵扯。已经僵持了近一年,江东的势力又跟着掺和,被两方拉拢,吃尽好处。

    后位关乎国之根本,不能空悬太久,最后岑叡立了茅女为后,茅女出身卑贱,没有任何依靠和依仗的女子,她的父亲和兄弟都粗鄙浅薄,不堪大用,只能依附于他。是他当时最好的选择。确实委屈了虞清,他本来想先立虞清为贵嫔,在日后补偿她。可是虞清的愤怒超出了他的预料,居然诅咒国祀。事情传得太大,宗亲让他处死虞清,世家为避免牵连沉默不言,只有她的亲族还在为她求情,虞清自己却有了几分心死的样子。为了压住局面,他立张女为贵嫔以拉拢江东势力,又立郭女为夫人以安抚并压制宗亲。最后他把虞清废黜,遣送至邺城北宫。少年夫妻,岑叡总还是舍不得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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