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试问,如果一个妖精,突然出现在身边,正常人的反应当是,一、妖精要吃人了;二、妖精要害人;三、妖精为什么出现在身边。

    无论如何都不该是,无事发生。

    只是虞清为何留下她呢?是她也在准求那花精口中的快乐吗?还是这花精对她而言,实在是无足轻重?

    谁知道呢?也许虞清知道,但立冬不在乎。

    虞清给立冬安排了个身份,由王宫令带着一起在虞清身边侍候。

    王仪瑷是虞清母亲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论辈分的话,大概是虞清的表姊妹,大概是与王夫人做了什么交易,才自愿入北宫照顾虞清。

    虞清不知道她们交易的是什么,但估摸着双方都亏了。她自己明明已经成为了世家的弃子,家人却还为她费心筹谋余生。而王仪瑷选择在大好韶华入了北宫,将后半生投在自己这个败者身上。

    这样的北宫,还有满宫的人都是暮气沉沉的,满眼望去全是颓丧,虞清不喜欢。

    好在立冬喜欢热闹。虞清明明很喜欢,却总是抿嘴不说,但是她纵容这立冬的吵闹。虞清想,不止静女其姝。

    立冬总是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她让虞清教她写字,嘴里总念念叨叨。她认字读书都还好,只是不善行书。字写得很是扭曲,像是老树根。

    “我觉得还不错呢!”

    “你觉得什么都不错,这字写得纸可太委屈了。”

    “怎么能这么说,这叫自然的拙朴神态。”

    “精怪是自然所化,应该是尽得天地灵气的。这字丑得倒像是未曾开智的老树根。”

    “树根怎么了,花木是一家,不分你我他,山里的老梧桐只会夸我。”

    立冬的嘴十分的利害,讲的还有几分歪理,常常让虞清无言以对,扶额望地。

    有时,虞清实在不能忍受,就罚立冬丹青。说是丹青实则是在涂鸦。但与书写不同,立冬在这一点上极有灵气和天赋。不过几笔勾画,就很有趣味意思。

    “在作画的时候,还真像个有灵气的。”

    “哼。我知道我画得好,总算你这方面还有点眼光。”

    虞清很爱她这一点天赋。立冬也喜欢画她,安静的肖像最多,画得也好。可她总不喜欢,她喜欢虞清的一点真情流露。虞清总是闷闷的待在一处,或捧着一卷书,或烹着一壶茶,好像只在忍受不了她的奇怪书法和画卷的生气时候最为灵动。立冬自发现这点,就时常使性子、耍小聪明来惹她生气,而后百遍临摹那一会儿的生意灵现。

    次数多了,虞清都免疫了,她便唱些奇奇怪怪的歌。

    里面的事物,虞清大多一概不知。她一知半解地查阅经史,也并不明了,便又询问立冬。

    立冬说这歌是听一棵百年梧桐精所唱,因为十分新奇,便学了来。这些事物也曾问过,梧桐说是听路过的商队形容描述,西域里有广袤的大漠沙丘,其中有形如羊角的旋风,飞沙走石、肆虐残暴。青州东方的辽阔大海里有身形庞大和尖头利齿的鲨鱼和五彩斑斓的美丽群鱼,其中有鱼似能振其鳍,跃于海面,于飞鸟相遇。精怪生长于自然,辞曲质朴,歌声轻灵,似稚儿所歌,天然去雕饰。

    “在沙漠里,角风卷过月牙

    在深海中,群鱼旋如星河

    黎明相依夕阳

    荒芜芃芃,城郭有人烟

    袅袅尘埃,灰烬掩堡坞

    飞鱼不逢青羽”

    一曲了然,余音袅袅。虞清矗立在侧,看天边流云舒卷。

    一时寂静无言,立冬伸伸懒腰,望望天,又望望她然后慢慢挪到她的身边,附到耳边,“出去看看吧,见外面的世界。偷偷的,就我们两个。”

    虞清是如何答应了的立冬,是因为不堪寂寞还是向往自由,她自己也说不清。虞清记得自己曾经很是向往和兄长一样出门游学,行路四方,见识万象。也曾怨过自己只是个女娘不比男子能离家游历山川,只能在踏青宴会时,见见那并不宽广的世界。大概是因为这些太过逼仄狭窄的回忆,虞清赞同了立冬的提议。

    立冬见她同意了,立刻就将酒器都收了起来,也不让宫人再送。虞清只得忍耐,想着不过出趟宫门,怎的连酒也不喝了。

    夜里虞清正好睡呢,突然被立冬唤起。换上宫人深衣,又被立冬拉着在后园中翻宫墙、钻小洞。立在最后一道宫墙根下,立冬觉得一路顺利极了,无惊无险。虞清只觉这辈子从未如此荒诞,幼时顽皮不及现在什一,至少她从不曾钻过狗洞。

    从此以后,那个狗洞便不是一般的狗洞了。那是她、虞清,钻过的狗洞。虽然那个洞的位置偏僻、洞口矮小,底下的泥土还有些湿泞难闻,但是她、虞清钻过了,就变成了有趣的、淳朴、璞真的狗洞。等她回去了,虞清会让王宫令找出那条狗,让它成为地位尊贵的狗,因为虞清曾在那里借过道。

    一路上,虞清如上想着,对自我进行着心里安慰。立冬看她神神叨叨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好笑。

    出了宫城,心境便生出变化,自由得有些空旷。

    远远地看见巡防的军士,她们只得先寻一处地方遮蔽视线。她们从未到过这宫墙之外,不知如何出城。立冬只得带着虞清施个移身的法术,寻觅一个灵气充沛的地方。

    眨眼之间,已至山涧。

    天光依然昏暗,立冬变了个提灯照路,微弱的火光照亮四周的景色。

    “竟然真的出了宫城?”虞清看着眼前变化了的景色,惊叹道。

    “真要两个人走到这里,不知道要几天路程呢?今天可是让你开了眼,我这缩地成尺使得怎么样啊?”

    虞清蹲下身子,捡起了一块石头,被磨的没了粗糙的棱角石头,应是被水流冲到岸上的,“简直神迹啊。”

    “虽然你说得略有夸张了些,但确实很有眼光啊。快走啊,不然赶不上日出了。”

    说罢,两人循着溪流向上而行。

    山涧路险,道阻且长。两人行地很是艰难。

    “小时候翁翁总说要到山中修行,爹爹总是劝告。后来翁翁去了一次,就再也不提进山,只往观里听道。我没想过这山里竟是这般的艰苦。”

    立冬又捡了两根粗壮些的树枝,让虞清撑着借力。“我在山里住了很久,只是身在山门。处处都被打理好了,倒是没什么。”

    “妖精也有山门?”

    “嗯~就像你们的氏族一样,我们生活在一起可不也是一家子。其实还是更像你们的太学院,我们会一起学些术法什么的。”

    丝履磨得脚下皮肉阵阵生痛,虞清渐渐坚持不住,不在说话,只是抿嘴坚持着。

    好不容易攀上山顶的时候,天边已有碎光露出。虞清想,终于到了,累的想要瘫倒。

    山间的清风袭来,裹挟着凉意,沾染着草木香。她额上的薄汗尚未拭去,经此灵台一片清明。立冬怕她着凉,忙用袖口为她拭汗。

    浮光渐渐跃上翠微,生机渐渐展露。山群高耸巍峨,她们位于不过小峰而已,却且有一些妙趣。沐浴于山岚,流连在流云之中,湿意附身而行。因着视线不清,只看地上郁郁葱葱。扶阳攀上而来,金线穿于流云之中,逐渐细密,人如穿行于金屋之中。

    立冬伸手握住她,云袖一挥,霎时间,所处之地便置于高峰之顶,可一览众山小。凌云处孤寂,生息微弱,除了风过枝桠,摩挲叶条,便只余两人呼吸声的起伏。以山为脉,自南北而分阴阳。

    立冬伸手指向刚刚的小峰。只见流云浮动舒卷,光影明灭其中。又有归鸟出于其中,再隐于其中,清唳之声顺风而来,扑入耳帘。

    这一切都是虞清不曾见过的清越出尘,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宁静。单这灿烂美丽的天光就将虞清全然包裹

    何其壮哉!虞清望着明日山河,情不自禁的呼啸两声,释放积累在心中的混合复杂的情绪。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立冬笑笑:“失态了呢。”

    “什么是失态,这只是我们的真情流露而已。保持仪态那叫扼杀天性。”立冬说完也朝着开阔的天空呼喊。喊得开心了以后又说“你就是时刻想着这些东西,所以才难得快活。别管这些了,现在你就只想着自己吧。”

    虞清早被朝阳震撼心神,内心怦然,久久不能平复。听了立冬的话,一时之间将来时的疼痛抱怨全都抛掷脑后,只愿记紧这般的盛大光明。

    白云升远岫,摇曳入晴空。虞清的心也如那自由飘荡的云,在这辽阔的狂野里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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