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

    天气渐凉,枫叶黄了大半,北风吹过,送来一阵凉爽舒气。

    在万物开始凋零的时刻,皇宫里却是一片喜气,原因无他,只因皇上最宠爱的长公主要及笄了。

    一些洒扫宫人穿梭在各个廊庭,就连树叶上的灰尘都擦的干干净净,整个皇宫,明亮如镜。

    嘴碎的宫女忍不住说:“陛下真是疼爱长公主,长公主的及笄宴办的比以往的年宴都要隆重。”

    另一个人接话:“听宫里的老嬷嬷说陛下喜欢已经故去的元曦皇后,长公主为元曦皇后所出,陛下自然喜爱的紧。”

    越来越多的宫女都凑了过去。

    “都杵在那儿干什么?干活去。”身后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大声呵斥。

    小宫女们浑身一震,立刻闭了嘴,缩着身子开始打扫。

    望月宫。

    一袭深红色流苏宫装端庄贵气地立在房间正中央,衣领处镶嵌着一颗璀璨的红宝石,裙摆逶迤拖地,上面碎珠点点,明亮又晃眼,外面还有一层金线做的蝉翼薄纱,薄纱上面绣着样式祥瑞的红色花纹。

    宁长月摸上衣裳,上好的扬州彩锦舒滑异常,她不禁多停留了片刻。

    檀香和菘蓝站在她身后,看着眼前华丽的长裙,也被狠狠的惊艳了一把,衣服上的金线恐怕就够普通人吃一辈子的了。

    宁长月手指停留在那颗红宝石上,红宝石颜色似血,是上好的天血玛瑙,价格昂贵不说,此物乃是世间稀有,听说西海两百年才产一颗。

    她目光下移,这件衣服从头到脚,都透着精致雍贵。

    “檀香、菘蓝你们说这衣服怎么样?”

    檀香菘蓝赶紧弯身,檀香答道:“陛下疼爱公主,这衣服乃是世间极品,奴婢觉得十分好看。”

    宁长月淡淡的转过身,悠然的喝了一口果酒,眉眼之间看不出别的情绪。

    一杯酒喝完,小福子跑进来禀告:“长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来了。”

    “皇姐。”宁宣娇人未到而声先至,手里抱着一个崭新的银制盒子欢欢喜喜的跑了进来,她今日穿了一身俏丽的粉装,整个人明媚阳光。

    “娇娇,你是一个公主,在外人面前切不可这么大呼小叫。”宁长月把她面前的茶杯倒满,提醒她。

    宁宣娇嘟了嘟嘴:“我只在皇姐面前这样。”

    她刚坐下,屋外又传来了一道轻盈的脚步声,宁书雪手里抱着一幅画,对宁长月福了福身:“皇姐。”

    宁长月对她点点头:“坐吧。”随后她吩咐后面的檀香,“你去小厨房让厨娘做几碟黄豆酥过来。”

    她记得宁宣娇和宁书雪都喜欢吃黄豆酥。

    宁宣娇笑眼弯弯,把手里的盒子推到宁长月面前:“皇姐过两日就要及笄了,娇娇知道皇姐喜欢紫薇花,所以特地命人打造了一只紫薇簪,皇姐看看可否喜欢。”

    宁长月点了点她的鼻子,打开银盒,一支盛开的紫薇花簪静静的躺在里面,簪面镶嵌着紫色宝石,流光溢彩。

    “皇姐喜欢吗?”宁宣娇迫不及待问了句。

    宁长月把簪子拿出来戴在头上,对宁宣娇笑了笑:“皇姐好看吗?”

    宁宣娇使劲点头,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在娇娇心里,皇姐是盛京最美的人儿。”

    宁书雪捂着嘴笑了笑,也把怀里的东西放到桌上:“皇姐。”

    宁长月看着面前的画卷,有些疑惑地望向她。

    宁书雪坐的十分端正,一颦一笑都极为端庄,她慢慢说:“皇姐,书雪不知道送什么好,就为皇姐画了一幅雪山美人图,望皇姐喜欢。”

    宁长月命人拆开画卷,想不到画卷竟然长达数丈,她放眼望过去,茫茫大雪中独立于寒梅下的身影格外鲜艳。

    这幅画十分精妙,连落雪都惟妙惟肖,尤其是画中的红衣女子,眉眼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这红色颜料倒是鲜艳的很。”宁长月看着画里面穿着红衣的自己和漫天落下的梅花瓣,忍不住感叹一句。

    宁书雪的目光也定格在那抹红色上,在画这幅画的时候,母妃曾经送来一瓶鸽子血。

    她本不想用,但没想到用血作画的效果出奇的好。

    宁长月让人卷起,拍了拍宁书雪的手:“书雪的画技又增进了不少,花了不少时间吧?”

    宁书雪看到皇姐喜欢,松了口气:“皇姐喜欢就好。”

    也就足足两月,但皇姐的及笄礼只有一次,她想给皇姐最好的。

    宁长月让宫人把两件礼物放好,这时檀香也端着黄豆糕进来了,宁宣娇迫不及待的拿了一个。

    宁书雪只是看着,宁长月问她:“你怎么不吃?”

    宁书雪摇了摇头:“母妃说女子吃太多甜食容易养胖。”

    大兴以瘦为美,女子都是杨柳细腰,身姿纤细。

    宁长月拿起一块黄豆糕,不以为意。

    “皇姐,听说父皇还给你赐了一座公主府。”宁书雪小心翼翼的问,自古以来,多数公主及笄成亲之后都会去夫君府里,可见父皇对皇姐的宠爱极不一般。

    宁书雪很羡慕。

    宁长月点点头,她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有公主府,毕竟太子都还没有太子府呢。

    公主府在盛京最繁华的长安街,富庶千里,是皇城脚下真正的贵人之地。

    “公主府?”宁宣娇惊呼一声,手里的黄豆糕都掉到了桌上,她一脸不可置信,“皇姐,那我可以去住住吗?”她又抱着宁长月撒娇。

    宁长月点点她额头:“皇姐给你留一间屋子。”说完她看向宁书雪,“给书雪也留一间。”

    宁书雪笑着“嗯”了声:“谢谢皇姐。”

    ……

    两日后,长公主及笄,皇上贵宴群臣。

    设宴在望月宫附近的御花园,花朵簇拥,暗香袭来。前面的御河还停了几只小巧的画舫,画舫上歌姬弹奏,舞姬挥动薄薄的长袖,身姿轻盈。

    贵女们聚在一起谈论诗词歌赋亦或者是琴棋书画。

    几个幼童在花园里面追蝴蝶,好不快乐。

    御花园里面热闹一片。

    大概到了正午时分,宁隆盛携明修皇后前来,嫔妃们跟在后面。

    宁隆盛穿着明黄色的常服,只是腰上系了早朝才用的玉龙带。

    明修皇后倒是一身盛装,繁华的宫装上牡丹朵朵艳丽,富贵哗然,尽显母仪贵气。

    众人也开始落座,宫人们鱼贯而入,玉盘珍馐无数,美酒万里飘香。

    宁隆盛坐定后拍了拍掌,立在外围的小黄门高声呼喊:“长公主到。”

    大家都看向百花深处。

    宁长月今日画了一个极精致的妆,眼尾两抹绯红,高贵傲然。

    她从花丛中款款走出,绰约多逸态、复恃倾城姿。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目光都停在宁长月身上,移不动分毫。

    只有一紫衣男子低下头,漫不经心的转动酒杯。

    宁长月走到正中央缓缓跪下,双手贴在额头,轻轻叩在地板上,声音铿锵有力:“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好好,快起来。”宁隆盛亲自从龙椅上下来扶起宁长月,眼里隐隐有泪光闪过,“朕的昭昭,长大了。”

    “父皇。”宁长月轻轻呢喃一声。

    宁隆盛拿过嬷嬷递过来的祈月簪,把它郑重又小心的插入宁长月的发髻里。

    “昭昭,跟父皇来。”

    在众人的目光中,宁长月坐到了龙椅旁边,和宁隆盛同坐。

    一时间大家脸色各种变化,都纷纷猜测皇上是不是想立皇太女。

    一旁的宁渊脸色不好。

    宁隆盛看向下面的人:“今日朕的昭昭及笄,普天同庆,大兴之福。”

    底下的人连忙高声附和:“大兴之福、大兴之福……”

    “众位爱卿,开宴吧。”宁隆盛哈哈大笑两声,高声道。

    宴席期间,众人开始纷纷献礼。

    宁长月对那些礼物都淡淡的,提不起什么兴趣,她喝了一杯青梅酒,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裴涟夜酿的紫薇酒,不知道喝起来是个什么味。

    真想试一试。

    酒杯里面波光粼粼,她看了一眼,还是把酒杯放下。

    这酒不合她胃口。

    酒宴吃的差不多了,明修皇后在一边提醒宁隆盛:“陛下,昭昭也及笄了,臣妾觉着尚书府的大公子不错,陛下觉得呢?”

    宁隆盛看她的目光有些冷:“朕还想留昭昭在身边几年,这些事情就不劳烦皇后操心了。”

    尚书府的大公子虽然一表人才,但常年疾病缠身,恐怕是没几年好活。

    想到这里,他看向明修皇后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明修皇后藏在袖子里面的手紧了紧,表面依旧保持镇定:“陛下,臣妾也是关心昭昭。”

    宁隆盛冷哼一声,转头去看宁长月,温柔问她:“昭昭,今日可开心?”

    宁长月笑了笑,点点头。

    宁隆盛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昭昭可有看上的好儿郎?”

    宁长月把头枕在他腿上:“父皇,儿臣不嫁人,儿臣只想留在父皇身边。”

    宁隆盛摸着她的头发,看着她与元曦皇后相似的侧脸,思绪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元曦也说过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可终究世事无常。

    他眼里满是落寞后悔,元曦,朕错了。

    宴席尾声。

    下坐的萧贵妃突然咳血,她惊慌失措的收起帕子,站起来朝宁隆盛行礼:“皇上,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看着她病恹恹的样子,宁隆盛摆了摆手。

    萧贵妃在宫人的搀扶下出了御花园,身形萧索,摇摇欲坠。

    宁书雪也突然想起母妃给她布置的诗词还没有学完,对上皇后严肃的眼神,她神情一紧。

    回去的路上,宁书雪心里有事,没有注意到拐角处走出来一个人,猝不及防撞到了他怀里。

    她抬头,就看到一双好看的狐狸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尾如丝,风情万种。

    “三公主,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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