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

    碧空万里,夏树苍翠。

    盛夏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热浪波动,骄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大地上,光影斑驳,勾勒出树叶与紫薇花的轮廓。

    紫薇花架下,有一红衣美人卧在软榻上,脸上轻覆着一个鸳鸯团扇,挡住了细碎的阳光,偶尔几阵微风吹来,红色裙摆微微飘动。

    正午日头渐渐大起来了,小宫女将榻边已经融化得差不多的冰块换掉,重新补了几块新的进去。

    树上黄鹂鸣叫,榻上美人猛然惊醒。

    宁长月拿掉盖在脸上的团扇,额头上细汗层层,眼里的惊慌痛苦还来不及散去。

    又梦到前世那场大火了。

    她叹了一口气,这是她重生的第五天,回到了十五岁这一年。

    见她醒了,宫女赶紧拿起孔雀尾扇给她扇风,看到她不太好的脸色,宫女踌躇了一下问道:“公主刚刚可是又梦魇了?”

    宁长月闭起眼睛缓了缓,再睁开眼时眼里一片清明,她问道:“檀香,今日可是七月初七?”

    宫女檀香点点头:“回公主,正是。”

    宁长月仰起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太阳,嘴角弯起一抹不明的笑。

    “檀香,更衣。”

    一袭大红色宫装,裙摆逶迤,流苏耳环垂到胸前,玉妆粉面,头上是九凤金簪,一举一动都富贵到了骨子里。

    大兴长公主,配得上这副仪容。

    宫殿外四雪玉撵候在阴凉处,轿身是大气的朱红色,轿顶的四个角都挂了银色铃铛,轿子一动就叮咛作响,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围在轿子四周的纱帐都是上好的蚕丝和锦布,夏天不闷冬天不冷。

    宁长月坐进玉撵,里面放了冰,里面有冰镇杨梅和冰镇荔枝,她偿了一颗杨梅,很甜。

    玉撵缓缓驶动,顶上的银铃铛开始发出清脆的响声。

    宁长月皱着眉,脸色一寸寸白下去,她现在听不得这些叮叮当当的声音,和那些铁链子一样,让她喘不过气。

    “停下。”她捂着胸口,气息略重的喊。

    “公主怎么了?”檀香掀开帘子问。

    宁长月:“把玉撵上的铃铛都拆掉。”

    侍卫听后立刻行动起来,没一会儿功夫四个铃铛就全部被拆了下来,侍卫手里拿着铃铛跪在地上。

    宁长月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口说:“扔了吧。”

    “是,公主。”

    檀香重新放下帘子,她旁边的小福子悄悄问:“公主以前不是最喜欢撵上的铃铛了吗?怎么今日突然要拆了?”

    檀香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主子的事你我少揣测。”

    小福子摸了摸鼻子,低下头规矩的跟在一边。

    天边太阳火热,奴隶场里哀嚎一片。

    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坐在高处的树荫下,一脸玩味的看着下面即将开始的人兽搏斗。

    一群犯了死罪的奴隶站在烈日下,一个个面色恐惧,在他们旁边放了无数铁笼子,铁笼子里面是饿了许久的恶狼、老虎、猎狗,它们看着外面瑟瑟发抖的人,眼里发出贪婪的光,嘴角边的口水顺着獠牙流出,落在干涸的地面上。

    高台上一蓝衣公子收起手上的折扇,抬起手示意,底下的侍卫们得到提示后打开铁笼,笼子里面的猛兽就像离玄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张着血盆大口扑向慌张逃窜的人群。

    奴隶们惊慌失措,惨叫声划破长空。

    饥饿的野兽见人就咬,一群年老体弱跑不动的率先成了它们的腹中餐,残肢断腿,血流汩汩,染红了一片黄土地。

    台上的贵公子开始下赌注。

    最开始那位蓝衣公子指着一个跑的最快的奴隶说:“我赌他活到最后。”

    旁边的人笑着问:“太子殿下,何以见得?”

    宁渊挑了挑眉,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此人以前是江南大盗,逃跑时脚程一流。”

    “不愧是太子殿下,连奴隶场的人都查的清清楚楚,佩服。”旁边的人开始恭维。

    宁渊笑了笑,没说话,作为太子,他除了日常处理政务,皇宫里的事大大小小他都需要了解,而知道一些犯了死罪的奴隶的信息根本不在话下。

    旁边的人也陆续开始下注。

    最旁边的一个紫衣公子像事不关己一样依旧在和怀里的美人调情,根本没有去看底下的人兽搏斗。

    紫衣公子衣服半敞,胸膛上的理肌清晰可见,头上也未有任何束饰,一头青丝懒洋洋的垂在身上,他怀里的女子勾起一抹把玩,笑得妩媚。

    他好看的狐狸眼满是柔情,伸出修长的手摩挲女人的下巴:“不愧是西域美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有趣的紧啊。”

    女人在他胸膛印下一吻,娇娇软软的说:“世子喜欢就好。”

    旁边的人忍不住开口:“顾世子怎么到哪里都要带个女人?怎么?就这么离不开女人。”

    名叫顾毓的紫衣男子玩着酒杯,漫不经心的说:“我这人就喜欢美人在怀。”说完他又点了点女人的鼻子,“是不是啊,小美人。”

    宁渊咳了声:“顾毓,正经点。”

    顾毓玩味一笑,在美人耳边轻轻说话。

    宁渊摇了摇头,指着下面奴隶场四散逃跑的人问他:“顾毓,你觉得今日谁会活到最后?”

    顾毓看着下面的惨景,眯了眯眼,然后说:“这我可看不出来。”说完站起身朝宁渊行了个礼,“太子殿下,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宁渊轻叹了口气,点点头。

    顾毓搂着女人潇洒离开了奴隶场。

    “我看这顾世子迟早死在女人身上。”一些人开玩笑说。

    “听说他流连青楼,每日喝的不省人事。”

    “顾毓怕是废了,上次武安候把他从女人堆里揪出来,还扬言要和他断绝关系,要不是武安候只有他一个儿子,恐怕他的世子之位……”

    “我倒是听说武安候的小妾好像有孕了。”

    “……”

    奴隶场里的犯人已经死了一大半,一些吃饱喝足的野兽也慢慢停下脚步,攻击兴趣开始减弱,这也让幸存者们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见此,宁渊再次抬手示意,一批新的饿兽即将出笼,奴隶们发出更加绝望的哀号。

    一轮新的捕杀正式开始。

    ……

    玉撵停在奴隶场外,宁长月款款而下,宫人们立刻走过去帮她撑伞。

    她抬眼看了眼奴隶场里的景象,敛下眉,隐藏眼里的情绪。

    她缓缓向着高台走去,众人一看到长公主来了都吓得连忙起身行礼。

    宁长月在外名声不太好,她张扬跋扈、脾气古怪,传闻谁要是敢惹她不痛快,直接杖毙。

    这些贵公子们见到她也得乖乖行礼。

    宁渊走到她身边:“皇姐今日怎么有兴趣来奴隶场?”

    宁长月抬了抬手让众人起来,然后说:“想来就来了。”

    宁渊讪讪的笑了笑。

    众人站起身,偷偷看了宁长月一眼,眼里无不浮起惊艳之色,长公主长得像先皇后,眉目间流转的色彩让人过目不忘。

    但只一眼,他们又都很快低下头。

    长公主长的好看是好看,但脾气也的确不好,他们不敢肖想也不敢冒犯。

    宁长月在宁渊旁边坐下,她遥目而望,目光在一个个逃跑搏斗的身影中穿梭寻找。

    宁渊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和她解释:“这里都是一些死刑犯,最后一程帮助饿兽果腹,对他们来说也算功德一桩。”

    宁长月想到上辈子自己就是在这里救了程璟,程璟当时犯了什么错来着?记不清了,他也许只是需要一个机会混进皇宫,仅此而已。

    她冷眼看着与狼群在树下搏斗的程璟,端起凉茶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啧,别说这凉茶还挺好喝,她问旁边的宁渊:“这凉茶是谁做的?”

    宁渊回答:“是宫里新来的厨娘做的。”

    她放下茶杯,倒是来了一个手艺不错的。

    远处,程璟手臂上的肉被饿狼撕扯下来一块,他连连往后退去,面前的狼露着獠牙一步步向他逼近,猛然将他扑倒,锋利的爪子穿透他的皮肤,鲜血四溢。

    程璟找准机会,双手死死插进饿狼的眼里,饿狼发出一声巨大的呜鸣。

    他把狼的眼珠子狠狠抠下丢到一旁,一只猎狗很快就将狼的眼睛吃进了肚子。

    看不见的饿狼更加疯狂起来,程璟拿起地上的石头一下一下重重的砸在它头上,温热的血液迸发而出,溅到他眼睛里,视线鲜红一片。

    饿狼慢慢倒了下去,头被砸了个稀烂。

    程璟脱力的坐到地上,像是有感应般,他往高台这边看了一眼,只一眼,他就猛然睁大瞳孔,眼里闪过狂热的惊喜,他跌跌撞撞的往高台方向跑,但由于身受重伤,他跑两步就倒了下去,他努力支起身子,一步步往前爬。

    奴隶场上人数所剩无几,宁渊一开始看好的那个江南大道最后也被饿狼给分食了。

    他扶额,暗叹自己眼光不好。

    整个奴隶场就只剩下程璟,他爬过一具具尸骨,淌过一条条血河,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他要去她身边。

    烈日骄阳下,程璟右腿突然一阵剧痛,他回头,发现一条黢黑的猎狗正死死咬着他的小腿,狗眼睛发出绿色的光,看起来凶狠无比。

    宁长月单手直起下巴静静的看着下面的表演。

    程璟啊程璟,真希望你死在狗嘴里。

    程璟狠狠揣开那条狗,身上的痛感让他嘴唇发白,狭长的眼睛里全是阴冷的寒光。

    猎狗松开嘴,向后退了几米作防御状。

    程璟和它在烈日下僵持。

    他看到不远处有一根枯树枝,慢慢挪动身子去够那根树枝。

    猎狗一看到他动,连忙扑了过来,程璟咬牙,拖着断腿一鼓作气拿到了树枝,在猎狗扑过来的瞬间直插它的喉咙。

    猎狗在空中扑腾几下,很快就没了气息,程璟把狗丢到一边,继续朝着高台爬去,眼里的阴寒瞬间又化成了无尽的喜悦。

    宁长月惋惜的摇了摇头,命是真大啊。

    在场的贵公子们没有一个人赌对,大家一开始选的都是强壮有力的,却没想到最后活下来的竟然是看起来瘦弱的程璟。

    戏看完了大家也都散了,宁渊离开前问宁长月:“皇姐还不走吗?”

    宁长月朝他摆摆手。

    宁渊带着来的那群人先走了,整个高台上只剩下了宁长月和她身边的宫人。

    她玩着昨日新做的指甲,余光瞥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她无声的笑了下,眼里一片冰冷。

    程璟咬紧牙,一步一步爬到宁长月身边,望着近在眼前的裙摆,他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抓。

    旁边的小福子眼疾手快一脚将他踢开:“晦气的脏东西,公主也是你能碰的?快滚开。”

    程璟被踹远了几米,他抬头望着宁长月,目光深沉隐忍。

    宁长月却只是冷漠的轻瞥了他一眼。

    程璟心里忽然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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