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注定是要打硬仗的，魔人们见到成群的红眼人，也并不惊慌，双方缠斗了起来。

    “卡尔，快进去！”穆良边与红眼人撕斗边说。

    笛卡尔趁乱冲了进去，拼命跟着白陆明的记忆奔跑着，最终停在了一座最大的中式古典别墅前。

    他边喘着粗气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别墅。

    没错，就是这里。

    笛卡尔走上前去，需要刷脸或者指纹识别才能进入。

    他非常忐忑，加上之前狂奔，心跳快得厉害。

    刷脸肯定是不行的，白陆明之前换过脸。自己现在这张脸恐怕跟他的脸是没有办法契合的。

    可是指纹......笛卡尔看了看自己这个九岁娃娃的小手。

    不管了，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把自己的食指轻轻放在了指纹识别器上。

    机器一直显示“正在识别，请等待”的字样。似乎识别起来特别吃力。

    大概一分钟后，那机器终于响起了机械音：“欢迎主人回家。”

    笛卡尔松了一口气，直接推门而入，径直来到了二楼，也就是白陆明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已经被盛南天翻了个底朝天，地上一片狼藉。房间里有很多名贵的木质家具都像被肢解了一般，散落了一地。笛卡尔猜想，这是盛南天为了泄愤，故意打砸了一番。

    对笛卡尔来说，这个地方熟悉又陌生。

    他瞥了一眼门旁的电灯开关，心道：还好，仍然是完好的。

    他从地上那堆破败的木质家具“墓场”里，随手抄起了一个椅子腿儿，向那电灯开关砸去。

    里面渐渐露出来一个黑色的遥控器。

    笛卡尔赶紧将它揣进了兜里。

    正欲离开。两个红眼人跟了进来。

    笛卡尔从腰间掏出来一把还魂枪，像其中一个红眼人射击。

    还魂枪经过不断改造，现在的体积已经非常小了，很方便携带，但是能够制造的子弹数量仍然非常有限。笛卡尔因为执行的任务比较重要，所以就给他配备了一支。

    无奈年龄太小，另一个红眼人速度极快的冲到了他跟前。只轻轻抡了一下胳膊，就把瘦小的笛卡尔摔出去两米远。

    鲜血从笛卡尔的嘴角蜿蜒而出，他啐了一口血沫，看了看门口，退路已经被红眼人挡住。

    那红眼人一脚踩在了地上的一个破烂的书架上，一只手拿住书架的一个支脚，用力一扯，就将那支脚取了下来，拿在手里。

    红眼人面无表情，血红的眼睛，好像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他举起了手里那根木头棒子，准备向笛卡尔的心口刺去。

    笛卡尔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死亡并没有如期而至。

    当笛卡尔听到吧嗒吧嗒的声音时，慢慢张开了眼睛。只见那些红眼人胸膛上有一个血洞，正往下滴着血。

    扑通一声，那红眼人向一旁栽倒下去，露出了毛喵的身形。

    “喵姐！你怎么在这里？”笛卡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没时间说了，我刚才见你进来就跟着进来了。”毛喵用手透过窗户指着不远处那座白楼说，“徐千里他们现在在那座楼最顶层的天台上。”

    “好的，我也正准备过去。有你在，我就安心了。”

    两个人话不多说，直接下了楼，在楼下与其他魔人会合。

    魔人刚打了一场硬仗，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穆哥！”毛喵直接扑到了穆良怀里。

    “担心死我了，一直不知道你在里面的情况怎么样。”穆良抱着毛喵抚着她的头发说。

    “吴岚和徐千里他们现在恐怕很危险。”毛喵抬起了头。

    “走，咱们一起去救他们。”穆良道。

    #

    冥幽正不怀好意的看着远处的救援部队一点点靠近，丝毫也不惊慌。

    徐千里与吴岚、老肖和冯苑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今天估计大家都是凶多吉少了。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是吴岚的声音。

    冥幽的身体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吴岚。

    “你为什么非要有一个后代呢？”

    此话一出徐千里直接觉得头皮发麻。吴岚这是专门戳冥幽的痛处。

    但冥幽似乎并没有生气，道：“普通人只有百十来年的寿命，再大的苦难，只要随着生命的终结就会结束。而我......”她的眼睛里泛起了血丝，“我内心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也会爱也会恨的人。我希望能走近你们，和你们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但是我又害怕走近你们，害怕你们会认为我是一个怪物而离开，更害怕你们会伤害我。至于后代......”冥幽抬头看向远方，“我需要在我茫茫无际的人生中，与这世间有一丝牵挂，这会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存在的必要，因为我的后人还要在这个人世间生活。也因为这个理由，我愿意背负着这世间无休无止的痛苦，而不至于想毁灭这个世界。”

    “明白了。”吴岚黯然地回答。

    “明白？”冥幽干笑了一声，“你又不曾永生，能明白什么？”

    “可是你也要尊重自己后人的选择呀。”吴岚继续给冥幽伤口上撒盐，“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后人们虽然命短，但是活得其实很开心。”

    冥幽勾了勾唇角，道：“是呀。因为她们的心上人还来不及厌弃他们，她们就已经离开了，变成了心上人心中的白月光，和我心中的伤疤。这世界上的悲伤，都只留给了活着的人。而永生的我，是将悲伤汇聚成小溪，再汇聚成大河，最后集结成大海，将我啃噬的体无完肤，却永远不能解脱。更可怕的是，”她脸上闪过一抹惨淡地笑，“我一直都如此清醒，我甚至不管喝多少酒，都不会醉！”

    “秦阿姨！”徐千里哽咽了一下，接着说，“颜淑和颜虎叔叔虽然不在了，但是你曾经和他们在一起幸福的记忆一直都在啊！”

    “后人可以是你的羁绊，别人也可以。”吴岚说，“你既然活了这么多年，一定还有很多与你产生过不一般的联系。”

    “是的，魔人们也都是你的孩子。老徐也不在了......”徐千里又哽住了，他定了定神，接着道，“你现在就是在这世上和我关系最亲近的人了。我从小没有妈，我一直都希望有一个你这样的妈妈。”

    冯苑怯声道：“其实我们是有《基因改造人保护法》的。”

    冥幽轻笑道：“这个老楚和钟离给我说过。但是......什么法律会保护我这样一个双手沾染过血的人呢？”

    “法律不会因为你是一个罪犯，就不保护你。”见冥幽情绪出现了松动，老肖也紧跟上来，“小秦，”老肖此时还是把冥幽当做颜虎的爱人来看待，“既然你有足够的时间来活着，自然就有足够的时间来赎罪。我可以帮你申请在卡特庄园里服刑，服刑结束后，你还是可以在卡特庄园里，和魔人们一起生活。”

    冥幽感觉眼前渐渐模糊，似乎在憧憬，又似乎很绝望。

    最终，她的脸色还是沉了下来，道：“只怕到那时，这个世界已经一个魔人都不剩了吧？”

    徐千里共情：毕竟冥幽犯的是杀人罪，而现有的魔人不能生育，还没有后代。即便是冥幽不用服刑，这世上也已经不再有一个人能陪伴她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也许曾经的浩生可以，但浩生却因为误会死于冥幽之手。世间人人都追求长生，却不知永生其实是一种诅咒。

    冥幽对旁边的侍卫道了一句：“把刚才的礼物拿过来吧。”

    侍卫端上来一个小盒子，正是刚才徐千里送给冥幽的礼物，想不到她竟然还记得。

    冥幽轻轻打开那盒子的盖子，里面躺着一个婴儿服。那衣服粉嫩可爱，上面还绣着Q版的猫咪卡通图案。那猫咪眼神灵活动，淡粉色的小嘴巴，像一个还没成熟的小樱桃。

    “思文！”冥幽看着那件婴儿服，浑身颤抖。尽管她努力地克制着，两行眼泪仍然止不住地簌簌下落。

    原来冥幽的孩子叫思文。

    吴岚将头向上抬起。因为她的手被反剪绑在背后，没有办法擦眼泪，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眼泪忍住，不要流出来。

    良久，冥幽终于止住了眼泪，她长舒了一口气，笼了笼头发，然后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唇角微微上挑，端庄大气却又不失亲和。

    徐千里心中一暖，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个温柔善良的秦思语。

    “是不是这些年也觉得很苦？” 冥幽缓步走到徐千里跟前，道，“别怕，一会儿咱们所有的人都解脱了。”

    这旖旎的语气配上这阴森的内容，徐千里一时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是，“你......什么意思？”

    冥幽依然带着从容不迫的微笑，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白色的遥控器。上面一有红色，绿色和蓝色三个按钮。

    她抬头望了一下天空，又望了望远方，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胸中豁然开朗。她睁开眼扫视了一下所有人，道：“你们也赶紧好好再看一看，感受感受这个世界吧。一会儿我们都要永远的和这个世界诀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