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审讯室。徐千里、徐远征和肖胜坐在一个男人对面。

    男人腰板挺直，淡定而优雅地坐着，一身白西服，衬得他的脸色通透红润。

    手上还戴了一双真丝质地的白手套，那柔滑的质感，更显得他妖气十足。

    “能给我来一杯咖啡吗？“白陆明彬彬有礼，“我可没来过这种地方，有点紧张呢！”

    “小徐，给申先生冲一杯咖啡。”徐远征语气平和。

    徐千里黑着脸。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今天白陆明是以申龙的身份，也就是智因集团现任掌门人的身份来的。

    徐远征他们是以周涛等三个克隆人事件涉及到他的太祖爷爷，需要他这个元孙来问问情况发的询问通知书。

    “这一百多年前的事情，我怎么说得清楚呢！“白陆明态度和善，但并没有配合的意思。

    而且他温婉的态度和柔和的语气，让人觉得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使不出力。

    “既然太遥远了，那我们还是先来说说你吧！”徐远征变换了方向，“申龙先生，您为什么要用一个白陆明的假身份待在利民医院工作呢？“

    白陆明有点明白了，说是来问他太祖爷爷的情况，恐怕只是个借口，主要还是来审问他的。

    咖啡端上来了，白陆明不怀好意地点头向徐千里表示感谢，然后转向徐远征，“徐警官，我想您今天能让我来，应该也是做了一些功课的。我们家大业大，但是祖上就有规矩，要低调，做事要踏实。“

    白陆明很绅士地端起了那杯咖啡，呷了一口，五官拧在了一起。

    警局里只有速溶咖啡，一向对咖啡品质要求很高的白陆明正在努力掩饰自己对这种劣等咖啡的嫌弃，尽量优雅地放下了咖啡杯，“还是麻烦给我来一杯热水吧！“

    徐远征看向徐千里。

    “知道了！“徐千里不情愿地端水去了。

    还真是个大少爷！

    水端上来了，两个男人点头示意，目光充满敌意。

    “好了，还麻烦申先生您尽快解释一下您的身份问题。“徐远征看到两个人的神情，再加上两个人和颜淑的关系，基本已经猜到两个大男人之间是怎么回事了。

    白陆明桃花眼一眯，“我一个世界五百强集团公司的掌门人跑到利民医院去当一个外科大夫，你们觉得我能当得成吗？“

    “那您的意思是您很喜欢当医生，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只能隐姓埋名，用一个假身份来从事这份自己喜欢的职业？“徐远征一板一眼的问话。

    白陆明眼睛一亮，“感谢徐警官，您真是懂我。我家里只知道让我打理公司的事务，却从来不尊重我个人的喜好，所以我当家了之后就隐姓埋名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但你用一个假身份来到利民，这可是违法的。“徐千里的语气不太友好。

    “这位小徐警官，这个帽子可不能随便就往别人身上扣啊！身份这个事情我可没有造假，我十几年前继承家业之后，为了能够方便自己求学，就已经改名白陆明了，这个资料您应该是掌握的吧。而且利民医院本来就是我家族旗下的一个医院，我的确为了隐藏自己是老板的身份在一些材料里话没说得那么清楚，但名字和身份我可没做假。“

    “那您是不是十二年前，也就是2108年的时候继承的家业？“徐千里突然话锋一转。

    白陆明眉头一挑，“你们不会真的把我家祖宗八代都翻了个遍吧！“

    “是，还是不是！“肖胜语气虽然柔和，但听起来还是有一种压迫感，因为他知道徐千里这是在怀疑白陆明与12年前的爆炸案有关。

    “是的。那年家父身体不好，我就勉为其难接下了这个摊子，还在家里照顾了他老人家两年。“白陆明神情淡然，一点也不慌张。

    当年的官方消息是智因集团掌门人因为身体原因将家业交给儿子申龙继承，而申龙为了照顾父亲，也两年没有露过面，时间是能对上的。

    但是，如果白陆明就是十二年前制造爆炸的那个医生的话，这两年也可以解释为他是在家里养伤，因为当时假扮夫妻的干警刺杀了他。

    “十二年前不知申先生有没有受过伤？比如说.......“徐千里绕过桌子，走到白陆明跟前，指着他右肋的下方，“这里？”

    肖胜眼神犀利的看向白陆明，一涉及到这个案子，他就没那么冷静了。

    见白陆明没有回答的意思，徐千里又继续问，“如果受过伤，有没有内脏严重破裂的现象，有没有进行过器官移植，而且很幸运地找到了100%匹配的内脏提供者呢？“

    徐千里靠得过于近了，白陆明身子微微后倾，轻轻推开了徐千里的手，“没有受过伤！“

    “噢？那能否把衣服脱下来，让我们看看有没有伤口？“徐千里还是不依不饶。

    “据我所知，今天我只是来和大家聊聊天的，这个请求我是可以拒绝的。“白陆明斜靠在了椅背上，右手端直了水杯。

    “那你能再说说三年前你出国的事情吗？“肖胜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噢，我继承了家业之后就去了美国，先在哈佛医学院读了学位，之后就去了美国一家肝移植的权威医院工作，也就是三年前。“白陆明将端起来的水小心地抿了一口。

    “今天本来是让您和您的父亲一同前来，为什么老人家没有过来呢？”徐远征继续问。

    白陆明面露悲伤，“家父他......他三天前去世了！“

    “什么！“徐千里、徐远征和肖胜都吃了一惊。

    这死的时间也太合适了吧！

    “这么大的事情，贵公司应该开记者招待会说明一下才对吧！”徐远征眉头一凝。

    “这本就是我家的家事，就不占用公共资源了，再说我们家的传统就是低调。“白陆明说这话的时候，戴着白手套的手在眼前一撩，要不是因为他是男的，徐千里还真以为他要使什么美人计呢。

    “那方便问一下令尊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吗？ ”肖胜对白陆明的风情万种视而不见。

    “突发性心脏病。“白陆明越发的哽咽了。

    “追悼会开了吗？令尊是优秀的企业家，不知我们可否前去吊唁。“徐远征提议。

    “感谢徐大队长的关怀，家父生前要求一切从简，已经火化了。“

    死的也是时候，火化的更是时候，这“毁尸灭迹”的效率还真是高。

    徐远征把谢凡琪叫了进来，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应该是让她去查证一下白陆明所言的虚实。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见你回去吊唁？”徐千里咄咄逼人地问道。

    白陆明用戴着手套的右手中指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家父死的突然，我们家并不讲究那些没有用的排场和仪式，前天正好是周日，我处理完了后事，也就回来了，毕竟我是个外科大夫，还有那么多病人等着要手术，利民医院也是我家族的医院，治病救人也是家父生前的理想。“

    还真是大义凛然。

    “还有一件事情我们很好奇。“徐远征抱着双手，“你们家族世代继承家业都很早，但是退休得也很早。这个原因是什么呢？“

    白陆明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摩挲着桌子，“因为家族都有CEO专职打理，其实对我们掌门人的管理能力要求并不高，所以我们什么时候继承家业其实都不重要。而早继承是因为我们有家族遗传性的心脏病，多英年早逝，所以早些交接，早些退休，也是为了家族着想。“

    徐千里，“那您的母亲是谁？你们家族五代都没有结婚记录，但却有孩子。“

    白陆明一怔，然后脸色又缓了下来。

    “这个本来是我们家族的隐私，我想今天我完全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他手抵着下巴，“不过，既然是警察同志想了解，我也可以说一下。我们家族之所以能够越来越壮大，主要的原因就是我们只有一位继承人，不存在分家产的问题。“

    “那跟您有没有母亲有什么关系呢？“徐千里追问。

    “有母亲就相当于有外戚，外戚的存在就是家族的不安定因素。“

    你们家族这是在搞宫斗呢么？

    “还有就是如果出现了女性继承人，将来家族就会有变成外姓的可能性。比如只有唯一的女继承人。“

    “你们家的继承人都是定向筛选出来的吗？“在了解了那么多智因的技术，再结合白陆明刚才的表述，徐千里基本上已经猜出来白陆明会编出一个什么样的家族故事。

    徐千里始终坚信，自始至终申家就是一个长生不老的白陆明，什么申东升、申博、申龙根本就是白陆明一个人。所以他应该会说.......

    “各位应该也知道我们家以什么技术擅长。我们每代继承人都是通过基因人工受精后，筛选出男性胚胎，再通过代孕出生，而且一代就只有一个男性后代，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保障家族财产的完整性和安全。“

    扯蛋！徐千里咬牙切齿。

    “像你们这样代孕还有进行性别选择的妊娠行为可是违法的。“徐千里步步紧逼。

    “小徐警官，您也应该知道，自我太祖父，也就是申东升那一辈我们就已经移民国外了呢！“

    这个还真的是，最蹊跷的是他们移民的那个国家是非洲的一个小国，战乱不断，正常人根本就不会往那样的国家去移民。看来往那移民就是为了干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而代孕我们也是在美国做的，所以呢这个性别选择还是代孕的都不受这个国家的法律约束呢！“白陆明嘴角一勾，眼角透出了一丝得意。

    “那每次新的继承人接手公司以后，为什么退休的各位掌门人都查不到任何出行和住宿等记录，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徐远征问。

    “这个是因为我们家族的传统是低调，而且我们也不怎么愿意入世，只是家族企业的一些事务，不得以才露个面。各位掌门人退休后都一直在家吃斋念佛，不再入世。”

    白陆明电话响了，“抱歉，有点急事，这个电话必须接。”

    他挑眉看了一眼徐千里，似在挑衅。

    按完电话，“抱歉，医院来了一位危重病人，我必须要马上赶过去。”

    徐远征：“没有问题了，感觉您的配合 。”

    “这也是我应该做的，能配合警察工作，我也很开心！只是我的身份......”

    徐远征：\"放心，我们会给您保密的。\"

    --就这么让他走了？

    徐千里觉得不妥，还想说话，被徐远征给拦下了。

    白陆明抬眼看了一眼徐千里，“你们今天让我来的理由只是说找我了解一些情况，为了配合你们的工作，我连律师都没有带。可是如果有些人因为其它的一些原因，非要假公济私，借题发挥，我也是要维护我自己的法律权益的呢！“

    徐千里脸更黑了。

    “我用过的这两个杯子很喜欢，我也一起拿走了，谢谢啦。“白陆明得意的笑了。

    本来白陆明用过的杯子就是很好的采集DNA样本的材料。

    徐千里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戴一双白手套，竟然连指纹都没留下，这个狐狸精不仅是妖媚，还很狡猾。

    要采集白陆明的DNA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个恐怕需要颜淑来配合，而徐远征和徐千里都不愿她牵扯到这些案子里来。

    离开审讯室之前，白陆明又戴上了一个大大的老式白色纱布口罩，还有一顶白色的鸭舌帽，只露出了眼睛。

    白陆明今天是以申龙的身份来的，所以整个的逼格也都是按智因掌门人来的。

    一辆高配劳斯莱斯，专职司机给他开门，恭敬的扶他上车，临上车前，白陆明回首摆手告别，还专门冲着徐千里邪魅地一笑，才乘车离去。

    警局门口是一群记者，他们见白陆明的车出来了，纷纷追上前去。

    【申先生，您今天为什么要来警局？】

    【您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爷子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

    车窗不仅有防窥玻璃，里面还有车用的窗帘，根本就看不到里面。

    汽车拨开了人群，扬长而去。

    一群记者见采访申龙无望，赶紧又掉转过来，奔向徐远征等人，三人赶紧掉头回办公室。

    【这位警官，你们为什么要让申龙来问话？】

    【是不是智因犯了什么事？】

    ......

    “警察办案，无可奉告！”门口接待的警员一边回答，一边维持秩序，“都赶紧回去了，不要影响警局工作 。”

    *

    办公室里，谢凡琪汇报调查结果，“申龙的父亲申博确实已经死亡并火化，已经和火葬场确认过了，死者确实是申博。只是这火化的时间是昨天，而不是白陆明说的是前天。“

    徐千里突然想起了在智因看到的那个自体细胞人工造脸的功能，“很有可能是白陆明利用自体细胞制造了一张所谓的申博的脸，再找来一个不相干的人换脸，再造成其死亡和火化。“

    “我们的询问通知是昨天发的，所以昨天这个申博就被火化了。“肖胜的眉尾抽了一下。

    “我们是不是打草惊蛇了？“徐千里有点不安。

    “这个叫敲山震虎，白陆明肯定有问题，我们今天很明显是已经怀疑他了，他最近一定会有所行动，一定要盯死他。“听徐远征这么一说，徐千里就放心多了。

    此时，徐千里的手机传来了一条短信，因为上次他用假身份去的智因大厦，警局还给他配了一个专门用于这个身份的号码，而这个短信就是给黄雷涛这个身份发过来的，竟然是智因的首席科学家孙筝。

    【你不是什么多利的采购经理，是警察，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