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淑之所以执意要上班去，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想十二年前的爆炸案，也不去想秦丝语的种种，更不去想秦丝语这些年背后的动机。

    尽管徐千里已经和她解释了之前徐远征和颜虎就在调查秦丝语，秦丝语也有所察觉，离家出走并不是颜淑造成的。

    但对于颜淑来说，不管秦丝语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颜虎，还是因为秦丝语本身的问题离家，都不会让她觉得好受。

    颜淑一走进肝移植住院部的大门，白陆明就已经站在那里了。

    “早啊，小颜！“白陆明用脉脉的眼神冲她打招呼。

    “早！“颜淑回避了白陆明的目光，兀自走向办公室。

    来到了办公室，颜淑却发现自己无事可做，白陆明已经把工作都安排给了郑雄和周友发了。

    郑雄不爱说话，只礼貌性地冲颜淑点头打招呼，脸上很平静，眼神里却透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颜医生，听说你家里有事，这两天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吧，省得白医生这么担心你。“周友发这话听着是在关心她，但也隐隐冒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颜淑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到白陆明在叫她，“颜淑，你来我办公室一下，今天我正好有时间，给你把之前学的东西好好总结一下。”

    有了上次的经验，颜淑知道白陆明肯定不是为了总结什么医学知识。其它医生的眼神也齐刷刷地看向颜淑，不知是关心她家里的事，还是觉得她和白陆明之间在搞办公室恋情。

    白陆明办公室里，颜淑强打精神地坐着。

    “昨天晚上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白陆明叉着两手放在桌子上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哭了！”颜淑抬起浮肿的脸撇向白陆明。

    “你这肿眼泡都可以养鱼了，是人都知道你昨天晚上哭了，而且肯定不是哭得梨花带雨，至少是涕泗滂沱。”白陆明一边说着，一边把一盒纸巾推到了颜淑面前，“要是还想哭就在这儿继续哭吧，别把身体憋坏了。”

    “我……现在已经好了。”颜淑微微低下了头。

    “看来你这个男朋友并没有把你照顾好呀。下回见了他我可得好好说说他。”白陆明半开玩笑的说着，又去摆弄起了他的咖啡。

    “没……没有。”颜淑赶紧替徐千里辩解，“他对我很好，非常好，就是有他支持我，我才没有搞得更难看。”

    “我真的很羡慕你的男朋友。”白陆明边低头冲咖啡边说。

    “为……为什么？”

    “能有你这么好的一个女朋友，应该是攒了几辈子的功德吧！”

    “我，我可没有那么好！”颜淑的头埋得更深了。

    一杯浓香的咖啡再一次摆在了颜淑面前，白陆明放下咖啡后还拍了拍颜淑的肩膀，“我就没他那么好命了。”

    “你，你人长得这么帅，又年轻有为的，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怎么会……”

    “喜欢我的人确实很多，但是我都不喜欢，我喜欢的又已经明花有主了，你说我到底应不应该夺人所爱呢？”

    颜淑知道白陆明意有所指，赶紧叉开话题，“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们不应该闲聊天，我还是给您汇报一下我最近的工作吧。”

    “好的，你说吧！”

    颜淑虽然脑子涨得难受，还是坚持把自己最近在病房和手术遇到的一些问题和想法一一向白陆明汇报了。

    颜淑向来做事认真，当她很有条理地汇报完了工作后，还不忘抬起头来，想让白陆明批评指正一番。

    谁知颜淑一抬头就看到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正直直地盯着她看，白陆明右手支着头，斜靠在桌子上，有点懒洋洋的，一股妖气冲天而起。

    “我……我最近主要的工作就这些，还麻烦您指教一下。”

    “没想到你做事这么认真，继续努力！”男狐狸精的眼神还是不放过她。

    “那，没什么事我还是先回去工作了。”颜淑觉得气氛不对，起身准备要走，因为着急，两步就来到了门口。

    “颜淑！”白陆明坐着的是个转椅，他将椅子转向颜淑一边，“我喜欢你！”

    颜淑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一时间没看到脚下有个垃圾桶，差点被拌倒。白陆明眼疾手快，大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小心！”。

    颜淑站稳后赶紧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我…...我们才认识二个月。”

    十二年，我认识你已经十二年了，白陆明心里自语，眼神温柔似水。

    “你只是一时新鲜，过一阵子也许会觉得今天自己说的话很可笑。”因为从小徐千里就一直粘在颜淑身边，其它男性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颜淑，所以虽然颜淑人美性子柔，但并没有拒绝表白的经验，此刻她的脸红得通透，却更添了几分羞赧的美。

    “你难道没听说过有些人白首如新，而有些人倾盖如故吗？”

    颜淑觉得就这个问题再纠缠只会搞得更复杂，“倾盖如故需得是双方的吧？而且我和徐千里也一直如故。”

    白陆明绕过颜淑向前，站到了门前，挡住了颜淑的去路，“是的，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必有压力。毕竟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肯定很抢手，早早就已经明花有主了。我只是恨老天没能让我早点遇见你。不过，如果是为自己将来的幸福着想，我觉得还是应该试着给徐千里松松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白陆明！”颜淑虽然身材娇小，但是此时圆瞪着双眼，却也有几分飒气。

    “噢，终于不叫白医生或者白老师了。直呼其名可就显得亲近了很多，这可是个很好的开端呢！”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颜淑意识到自己刚才态度里带着些杀气，赶紧收敛住，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和白陆明解释，“我和徐千里已经在一起十六年了，这种感情早就深入骨髓，我们是不可能分开的。”

    “所以我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对吧？”白陆明长叹了一口气，刚才’深入骨髓’四个字着实让他心如刀绞，“虽然料到你会这么说，但是你真的这么说了，我还是很伤心。”

    “我，我并没有想…..”

    “并没有想让我伤心，对吗？我知道，像你这样心地善良的姑娘肯定不会伤害别人。我喜欢你，自然也不希望你为难。我曾经也试着为难过自己，想让自己放手，但是一点都不成功。后来我打算不动声色地追求你，但是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马上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向来都是个冷静客观的人，但是遇到了你之后我就变得患得患失，见不得你伤心难过，更没有办法袖手旁观。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却还是飞蛾扑火地想要爱你，保护你。”

    白陆明这一席话说得非常赤诚，但是颜淑还是觉得不应该让他有什么幻想才是自己能为他做的最好的事情，“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也很遗憾没有办法回应你的感情。我也不想说那些套路式地安慰你的话，只能祝福你将来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白陆明苦笑了一下，这还不套路吗？

    “我是不是已经从暗恋变成失恋了？”

    “我……”看到白陆明这个样子，颜淑反而有点内疚地低下了头。

    “徐千里看到你现在这样跟我说话，肯定心里已经乐得都开花了吧。他真是命好，身体好脑子也好，从小也不用怎么用心读书，却能在班上名列前茅。工作了以后也是如鱼得水，得心应手吧！”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颜淑抬起头，用那水灵灵的杏眼看着白陆明。

    但就是这惊鸿一瞥让白陆明的贼心似乎又复燃了，他像一个沙漠中的极渴之人看到了一片绿洲，贪婪地用自己的眼神吮吸着颜淑难得投向他的这湾眼里的碧波。

    颜淑马上也察觉到了白陆明这死灰中冒出的生机，立刻又低下了头，果断地斩断哪怕一丝一毫能给白陆明带来希望的举动。

    “你那个男朋友就怕别人惦记你，经常来这里给我们这些同性示威你总该知道吧？”

    “那，那他应该也没说过他自己工作上的事情。”颜淑知道徐千里工作的保密性，而且这会儿她也有点明白刚才医生们的目光为什么那么诡异，毕竟徐千里示威在前，而白陆明造次在后，在其它人眼里，这应该是一部年度狗血大戏了吧。

    “你别忘了，我也不是个傻子啦，我也是看到1就能猜出10的那种人啦。”

    颜淑不再言语了，因为这个白陆明确实没有吹牛，他不仅智商高人聪明，平时几个实习医生问到专业领域的任何问题，他都能对答如流。而且很多医学史上的标志性事件，他都好像亲历一般，细节说得都很清楚。古今中外各种奇闻异事，白陆明也有了熟于胸，而且为人处世简直成熟得不像个三十来岁的人。总之就感觉他这个人已经活了几辈子一样。

    当然，作为学生颜淑一直对白陆明也都是非常的敬佩和尊敬的。而且白陆明工作的时候和平时真的判若两人。工作时严肃认真，一丝不苟，不工作时却总是妖里妖气，还有那双桃花眼，不知迷倒了多少小护士和病人。

    如果没有徐千里，颜淑也说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这么坚决地拒绝他的表白了。

    “谢谢你今天给我分享了你的心声，我……”

    “好了，刚才不是还说不说套路话了嘛！我是个千年老狐仙，不会有事的，有事也不会赖着你的。”

    说完白陆明很礼貌地给颜淑开了门，看着颜淑远去的背影，他双手插在白大褂两侧的兜里，无奈得耸了耸肩，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白陆明坐回办公桌前，又拿出了那个红色碎花衣服的洋娃娃，他曾经嘲笑人类的男女之情，山盟海誓，觉得矫情又无聊，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矫情和无聊本尊。

    白陆明知道自己其实正在溺水，但他并不想自救，反而任由自己越陷越深，甚至是自己跳进了这沉潭。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变得柔软了，这对别人也许是好事，但对他却是会要命的。

    白陆明苦笑着对布娃娃说：“你还真的是狠心呢，一点希望都不给我留！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是为了怕我陷得太深，日后太过神伤才这么做呢？我也很想抽身离开你，但是……”白陆明猛得抬起了头，望着窗外那寂寥萧瑟的枯树，“已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