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里生日那天，在自己多年省吃俭用和徐远征的资助下，终于买了一辆车。
当然说是资助，其实是借贷，徐远征说一年之内还清，只是比银行好的地方就是不用还利息。
虽然只是普通的捷达，但重要的是，徐千里因此得到了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送颜淑上下班。
自从家宴结束后，徐千里一直很想推进自己的结婚大业。但无奈工作忙，颜淑对这个问题也一直回避，说是自己还在实习期，希望工作稳定了再说，徐千里也掂量不好她是害羞，还是真的希望先把工作安排好再考虑结婚。所以，结婚的事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周一的早上，人们就像一群被赶着上架的鸭子，匆忙地赶往工作单位，却为了相同的目的挤在了路上。徐千里和颜淑一早就在路边买了早餐，加入了拥挤的车流。
各种带着一早充满怨气和焦虑的“哔哔”声，偶尔还有司机探出车窗的咒骂声，但车内徐千里此刻却觉得分外幸福。
因为颜淑正一旁给她剥着鸡蛋，车内狭小的空间给他们俩营造了一个二人世界。
外面的那些嘈杂的背景声音和路上行人脸上皱着的眉，反而更加映衬得这车里的宁静和舒适。
“不急，你刚开车没几天，慢慢来。”颜淑一边把剥好的鸡蛋送到徐千里的嘴边，徐千里咬了一口。
颜淑又递过来一袋牛奶，尽职尽责做好“副驾驶”的后勤保障工作。
“放心吧，我有多靠谱，你还不知道嘛。”徐千里咬鸡蛋的时候故意用嘴唇碰了一下颜淑的手，接牛奶的时候，手指又刻意从颜淑的手腕一直滑到指尖才接过牛奶。
颜淑对他这种一有机会就揩油的小动作已经见怪不怪了，还有这没脸没皮的作风也早没什么脾气了。
“你们……”颜淑一边咬着面包，一边低头喃喃地说。
“怎么啦！”徐千里觉得她情绪不对。
“你、你爸还有我爸是不是一块搞什么秘密活动呢？”
“就是日常的一些工作，只不过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有保密规定，所以不方便让你和秦阿姨知道罢了。没什么危险，就是怕你瞎猜。不信你可以问冯苑。”
“冯苑还不是你的马仔，从小到大我从他那啥有用的情报也没得到过。”
“哎，那你都从他那里打听过什么情报呢？”徐千里拖着长音，一边开车，一边将上半身靠近颜淑，“有没有问过他我是不是喜欢你呀！”
“讨厌，老是说不上三句正经话。”颜淑伸手轻轻拽了拽徐千里的手发，又把他的上半身按回到正常的位置上。
“好，那咱说点正经的。”徐千里正襟危坐，手扶方向盘，做出一副假正经的模样，“上回你说你救的那位刑警有什么特征？我回去查一下，肯定能问出来是谁，让局里给你戴个大红花共表彰你。”
“这个能说吗？人家要是个卧底，那还不把人家给暴露了吗？”颜淑很抗拒。
“耶，这什么卧底呀，十几年了吧，这要还在□□里都已经当老大了吧！再说，如果他真是个卧底我这也查不出什么资料，能查出来的都是已经功成而返的英雄了。没准局里十年前人家都表彰过了，还被当成正面典型报告都做了好几轮了。就你还在这把这当个事儿，还什么保密不保密…….的。”
徐千里“密”字拖得特别长，因为他发现颜淑的脸色不对了，立刻话锋一转，“当然，作为一个普通市民，你有这样的觉悟也是很了不起的。所以，我作为这样一个优秀市民的家属，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一定要给你这种见义勇为的行为以嘉奖。再说，对你的表彰也不是你个人的事，也是给其它广大市民树立一个榜样，让更多地人做好人行善事，建设一个气正风清的社会。”
“李晓锐！那个刑警叫李晓锐！报晓的‘晓’，锐利的‘锐’”颜淑被他这一顿假惺惺聒噪已经烦得不行，她双手捂着耳朵，闭着眼睛，大声喊着说。
“什么？”徐千里一个急刹车，颜淑要不是系着安全带，这会儿可能已经飞出去了。紧接着，后面的车辆发出了急促的汽笛声。
“你疯了吗？你这个叫‘靠谱’啊！”颜淑花容失色，一边将因为刹车飞到前面挡住了视线的头发撩到了脑后，一边冲着徐千里大喊。
“你确定他是个刑警！”
“他给我看了他的证件。”颜淑惊魂未定，脑子里一下子又浮现出了那本沾着血的小绿本，不禁打了个寒战。
是的，肖胜说过，李晓锐的证件和枪被那个医生给带走了，走之前他的右肋还挨了一刀。
“那这个‘李晓锐’是不是受伤了。”
“你怎么知道？”
“哪里受得伤？”
“大概是……这里。”颜淑的一个手指在徐千里的身上比划着最后落在了徐千里的右肋处，“他当时捂着这里，还往外渗着血。”
“你现在必须马上和我一起去一趟局里。”说着徐千里方向一打，从本来应该左拐去医院的车道直接转到了直行去警局的车道。
*
警局里刚给颜淑录完了笔录，徐远征面无表情地翻着笔录。肖胜则在一边凶猛地抽烟，眉头拧在了一起。
“徐叔叔，是不是这个警察同志后来出了什么事？我刚才已经有在手机上查过了，这个李晓锐在一起爆炸案里已经牺牲了。”颜淑怯怯地问。
“你说你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那你再看看这个照片上的人你见过没有？”徐远征并没有回答颜淑的问题，而是将李晓锐的照片放到了她面前。
颜淑拿着照片，打量了半天，“应该是没见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胜正色道：“你见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李晓锐。”
“什么？那……那我见到的是谁？”颜淑此前正坐在徐远征对面，一听到这话，正一手揪着衣服的前襟，一手赶紧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肖胜垂了一下眼，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你见到的是爆炸案的始作俑者。”
“那……那我救得其实是一个坏人吗？”颜淑一时慌了神，徐千里赶紧走上前来，立在颜淑身边，一手搭在了颜淑肩上。
徐远征：“好了，小颜，你别多想。”
“不，我需要知道真相？那个坏人怎么会有刑警，我是说李晓锐的证件？”
肖胜是个直性子，“爆炸发生之前李晓锐就已经牺牲了，这个受伤的嫌疑人拿了他的证件和枪。你应该是很幸运了，我想这个人当时应该也是在犹豫要不要开枪打死你，因为你看到了他的脸，虽然其实你也并没有看清，但是通常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会……不过他赌了一把，让你去帮他打电话报信，结果成功了。”
此时颜淑已经僵成了一只木鸡，她浑身发抖，双手紧紧抱住徐千里的腰。
难道说当她急着往家里赶的时候，那个假的李晓锐正端着一把枪对着她的后脑，最后还是决定放过她，而这一切她竟全然不知吗？
待她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徐远征又接着问：“这件事你还告诉了谁？”
还告诉了谁？
秦丝语！颜淑瞳孔一缩。
”还……没有了，只有我知道。”
徐远征、肖胜同时觉察到了颜淑的微表情。
“你当时只有十二岁，见到一个男子全身是血，回去打了个电话，就这么过去了吗？你难道不害怕，不想和父母说说吗？”肖胜表示质疑。
“我当时确实也害怕，但是那个警察，噢，那个坏人说要帮他保守秘密。那天我爸没在家，我妈也病着，就没有告诉任何人。”颜淑低着头，回避着肖胜的目光。
“十二年了，都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肖胜还是穷追猛打。
“这不是今天，今天给千里说了嘛！”颜淑把头埋得很深，生怕被其它人看出了破绽。
“她确实是觉得自己一直在保护那个警察，我也是问了她好久才问出来的。”徐千里一边轻轻摸着颜淑的头安抚着她，一边替她解释说。
“好的，辛苦你了，小颜，你先回去吧，让千里送你。”徐远征也觉得应该让颜淑喘口气。
徐千里扶着一脸惶恐的颜淑上了车，“我还是送你回家休息一下吧，今天就别去医院了。”
回家？今天秦丝语正好上午休息，这会儿应该还在家里。
“不……我……我还是上班去吧。”
“没事吧，阿淑，秦阿姨今天应该在家里，有她陪着你，我也能放心一点。”
“不……”颜淑的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先……先别和我妈说这事，我怕她……担心。”
“我不和他说，颜叔叔应该这会儿也应该已经知道了啊！我们前脚一走，后脚我爸肯定就已经给颜叔叔打电话了啊！”
徐千里话音刚落，颜淑的手机就响起来了，颜淑一惊，定晴看了一眼手机，果然是颜虎的电话。
颜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爸！”
电话那头说了好长一段话，虽然徐千里听不清，但能听出来颜虎那种担心、后怕和责怪的心情。
“我知道了，爸，不是我不想给你说，是……”是秦丝语也让我要保密。
颜淑突然哭了起来，电话那头声音也软了下来。
父女俩又比较平静的交流了一会儿，最后颜淑道：“爸！这事能不能不跟我妈说，我怕她会担心。”
对方犹豫了一下，最后应该还是答应了。
挂了电话，颜淑呜呜咽咽地在徐千里怀里哭了好一阵，大概十几分钟后，她应该是哭累了，静静地在徐千里怀里又待了一会儿，也不出声，最后缓缓地起身坐正。
她眼角尚有泪痕，眼珠却在眼眶里缓缓地转动，一边思考，一边脸上渐渐露出了惊慌和害怕的表情。
徐千里也不言语，只是紧紧抓住颜淑的手，那双手非常的紧绷。颜淑调整了一下呼吸，用软糯的声音轻声地说：“千里！”
“阿淑！”徐千里的手握得更紧了，也轻声回应她。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亲近的人如果骗了你，你会怎么办？”
徐千里顿时就慌了：“我徐千里对天发誓，我可没骗过你！”
这场面让颜淑觉得好笑，一时气氛倒缓和了不少，她神色微松，无奈地垂下头又抬起来：“没说你，我是说如果……”
“那……那那那也得看是什么问题吧！”徐千里一时不准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一下子乱作了一团。
见问徐千里也问不出了所以然来，颜淑长舒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送我去医院吧！”
“你确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