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春刚给少年去完附着筋脉的神族灵力,她也没想到只是耗空体内灵力就能修复完成,去除的过程居然这么轻松,一次就能成功,只当是自己医术长进了。
她看着少年体内盘根错节的脉络,心里一阵痒痒,忍了好久才忍住让自己不要动手把他们理顺。
她对自己没有信心,一旦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对少年而言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此时凡间正是三月,太清湖边垂柳依依鸟语花香,但天玉山恰恰相反,冬日的积雪尚未融化,寻春裹着貂皮都觉得冷的刺骨。
现在正是需要恢复元气的时候,她没有那么多灵力可以浪费在御寒上。况且她觉得这个时候穿着大衣御寒可比灵力驱寒舒适多了。
两人正在天玉山脚的一处山洞歇息,少年没有穿貂皮,于是猎了几只灵狐,准备手动制作御寒之物。
场面过于血腥,寻春让他离自己远一点。两人之间已经立了契,能随时感应到对方的位置,她不怕少年不守承诺私自离开。
家里对寻春保护的很好,这个小姑娘既没上过战场,也没感受过阴暗。但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寻春虽然没有对灵狐产生怜悯心,但终究不忍直面。
她要求少年将狐皮洗净才准许进入山洞。
“寻姑娘,我真的洗干净了,保证一点狐味都没有。”
“祖宗,你讲点道理,你自己还穿着貂呢。”
“真的,绝对比用涤尘决还要干净。”
少年很无奈,在山洞前巧舌如簧,手中展示着几块狐皮,努力说服寻春。
“好吧,进来歇一会。”寻春做了一会心理建设,这才放人进来。
寻春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木柴,在山洞内搭起篝火,两人坐在大石头上围着烤火。
少年看着寻春熟练地样子,笑了笑:“女仙的储物袋还装这种凡俗物件?”
“别笑,你现在还要仰仗这些凡俗物呢。”寻春看着少年五指翻飞缝制狐皮,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
少年也不需要她的帮忙,手脚俐落得很,从外表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你知道我的名字了,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此刻天是阴的,他们又身处在山洞里,光源只有眼前的火光。火光闪烁,照在少年的面上明灭不定。
“我没有名字。”少年淡淡说道。
“啊?”寻春愣住了,她无法理解这年头还存在没有名字的生灵。就算是石头中蹦出来无父无母的,也会自己给自己取一个。
“我向来独来独往,不需要这种代号。”
“……”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寻春只能沉默继续烤火。
半晌,她还是忍不住道:“那我怎么称呼你啊,也不能喂来喂去的吧?”
“喂也行,叫什么都无所谓。”少年往篝火中添了把柴,“反正咱们只是短暂同行。”
“好吧,喂,你不介意我可真就这么叫了。”既然少年无所谓,那她也无所谓吧。
“喂喂。”寻春故意喊道。
“……”
“喂喂喂。”没得到回应,她再喊。
“……”
“喂喂,你怎么不理我啊?”
眼看寻春就要凑过来,少年赶紧往她脖子上围了个被裁成细长状的狐皮,连着裹了两圈。厚厚的皮毛裹住少女的纤细脖颈、下巴,也止住了她的喋喋不休。
“为何……”
为何如此多话,为何要在意他叫什么,为何要凑上来?
少年自小就是个独行侠,非常不能理解寻春为什么会对其他人有这么大的热情,但是话到嘴边顿住了,没能问出口。
“你果然是嫌弃喂来喂去的难听,为何,魏何……这个名字也不错,你想叫这个吗?”
“……”
“嗯?”
“……嗯。”
再不答应,不知道少女能说到什么时候去。
自此,少年有了个新名字,叫做魏何。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办法直视少女笑得弯弯的眼睛,火光在她眼中闪烁,好像对上这样一双眼眸,他就想要什么都答应她。
魏何裁好狐皮大衣,披在身上,也裹住心脏,将胸腔中噗通噗通跳动的声音和刺骨冷意一同隔绝。
天玉草长在天玉山的山峰处,因为天玉山自身带有独特的气场,他们只能步行前往,无法飞行。因为飞行会加剧自身的灵力消耗。
在山脚下时还能时不时的见到一些打猎采摘的凡人,到了半山腰处灵力渐浓,凡人经受不住,倒是会偶尔见到一些行色匆匆的修士。
修士大多淡漠,即便在这等荒野之地遇见了也不会相互寒暄,要么趁火打劫,要么绕道行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不要浪费时间。”在第一次遇见纷争时,寻春本想上前,但是被魏何拉住。
魏何看着远处的斗争,冷淡的说:“你可以阻止得了一次纷争,但是你能阻止得了第二次第三次吗?”
“为什么不可以?”寻春当然不是没事找事喜欢乱管闲事,就像前面的这种,她能分辨出双方都不是善茬,况且自然发展的事务她也不会随意去干涉。
她没好意思说,自己只是想要凑热闹而已。
“收起你的圣母心,你管不过来的。”魏何拽着寻春继续往前走,也没思考自己为什么突然能拽得动怪力少女了。
“好吧,你放心,我不会多管闲事的。”
当寻春见到第三起因为一些所谓天材地宝而产生的纷争时,已经能做到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了。
连最爱凑的热闹都不去看了,寻春用于余光看了眼魏何,该不是冷漠气质也能传染吧?
他们一路无言走了许久,直到达到某处高度的时候,魏何忽然神色痛苦的痉挛起来。
“咳咳。”魏何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越往上走神族灵力越是浓郁。若是全盛时期倒还好,身体是个铜墙铁壁,萦绕在自身周边的魔族灵力自会将这些与自身相斥的灵力隔绝开来。但是现在他浑身是伤,身体防御破了个口,这些灵力往他体内冲击,现在已经到了能承受的临界点。
“你不能再往前了。”魏何的身量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无论是背还是抱都很怪异,于是寻春一合计,直接将魏何扛在肩上就开始跑。
神族灵力越是浓郁,她元气恢复的就越快,此时已经恢复了大半,扛个成年男子不在话下。
扛着魏何往山下跑了一段,直到见他身体不再痉挛,才把他放在一棵树下安顿好。
寻春在他周围画了个圈。圈上发着莹莹的光。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哦,最好可以待在圈子里,这个圈可以帮你隔绝掉那些神族灵力。”
魏何没出声,只轻微的点了点头。其实这个时候是他有求于人,不应该是寻春担心他乱走,反而应该是他担心寻春一走了之。
不过就算他不了解寻春,也知道神族人对契约有多么重视。他们信奉言出必行,不会做有违之事。如有违背,将会心魔环绕,此生修为再难精进。
天玉草可以巩固元气,最适合疗伤使用。但是此草连根拔起后,会在短时间内快速枯萎,几乎无法保存。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魏何也不必受累跟着寻春一路跋山涉水。
安顿好人,寻春便接着开始向上走。不用再带一个人,她反而可以动用灵力急速前进。
在寻春接着上山后,魏何便靠在树上闭目养神。但是这个圈只能阻挡神族灵力对他的入侵,不能阻止其他人看见他并对他发难。
没过多久,他看见“寻春”又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回来了?”魏何皱起眉头,面前的这个人易容了和寻春一模一样的皮囊,但是姿态却粗鄙不堪,效仿拙劣得他一眼就能全部看穿。
“寻春”一边对他说着:“前面有人要打劫我,我害怕”,一边朝他靠近。
假寻春所指的方向出现三个不怀好意的白衣人,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那伙白衣人想要靠近魏何,却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魏何定住几人,再一把撕了“寻春”脸上的易容皮囊,露出易容之下假冒者本人的真容。
“果然丑陋得很。”
几根丝线渐渐没入这些白衣人的脑袋,魏何动了动五指,这几人便也跟着五指被扯动,他们彻底沦为了魏何的提线木偶。
“说说吧,想干什么?”解决了几人,魏何再次靠回树前慵懒的问。
假寻春的目光变得空洞,机械的回答:“我们要把你抓去威胁你的小情人,让她交出天玉草给乌啼仙尊疗伤。”
魏何用幻术给假寻春的脸换上了自己的脸,并让他身量拔高直至与自己相差无几。另外几人上前压住了新出现的“魏何”。
本来自己不能跟上去,他就已经隐隐产生了对无法掌控局面这件事的暴躁感,现在上天给他送来了“眼睛”,他欣然接受。
“那就如你们所愿。”
天玉草属于高级的天材地宝,虽然不至于一草难求,但也并不会轻易出现。它隐藏在山林深处,非常考验眼力。
寻春想,只要是天材地宝,附近一定会有生灵在周边守护着。只要她找到有生命聚集的方向,就有很大概率能够找到天玉草。
找对了方向,找到天玉草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寻春拿出催眠散,造了一阵风吹向看守天玉草的四眼凶兽,待到它们昏昏睡去,立马上前收割了一大把。
还没等她将刚采到的天玉草装进储物袋,就遇到了一伙人,看样子已经蹲守她很久了。
其中一个穿着华服的男人站在最前面,华服男子的鼻子尤其高耸,给人一种异样的违和感。后面跟着三四位穿着统一白色服饰的人,那些人隐隐以这位华服男子为首。这样的组合要么是雇佣兵和雇主,要么就是某修仙门派的子弟,寻春猜测是后者。
“小姑娘,你手中的草药可否出让与我们?”华服男子展开手中折扇慢慢摇着,笑眯眯的问。他自视甚高,并不把面前这个独自行动的小姑娘放在眼里。
“为什么要给你?有本事自己采呀。”寻春也没想到,自己之前一直想看的热闹没看成,却在现在成为了热闹本身。
“趁着我们乌啼仙尊现在还好言与你交流,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在他背后,其中一位白衣小修士开口了,并将手中的配件拔出一段,意图恐吓。
寻春被这些人的强盗言论整的无话可说,现在的修仙门派都是这样的做派吗?
“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能从我手中把东西抢走了。”说完,她掉头就要跑。
“即便他死在我们手中也在所不惜?”前方,又是三四个穿着相同白色服饰的修士架着魏何出现,挡在寻春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