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高焱的家，两人乘坐电梯来到地下车库，直到坐回车里，才开始交换意见。

    贺津一巴掌拍到方向盘上，骂骂咧咧地说：“妈的！他一个酒鬼色鬼加上家里蹲，还好意思骂别人吸血鬼，半斤对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他命好啊，”钟羽泽把安全带拉到身前，仔细扣好后才接着说，“家里有钱嘛，生来就不用努力。”

    贺津极其不忿：“那他也不该嘲笑努力生活的人啊！都那么有钱了，还剥削郑玲儿，那是他老婆啊！到底要多少钱才够啊？”

    “谁知道呢，可能永远都不够吧。” 钟羽泽打了个呵欠，语气毫无波澜，从里到外一副与我何干的模样。

    贺津发动了汽车，恨恨地说：“妈的！真是越有钱越冷血！真不要脸！”

    “不要一概而论嘛。”钟羽泽淡淡地说，“有钱的也不是都冷血，没钱的也不是都质朴，你看郑玲儿她父母兄弟，不都把她当成提款机了吗。”

    贺津重重地叹息道：“谁说不是呢？这姑娘这辈子真是受罪啊，遇上了一堆垃圾人，唉。”

    钟羽泽不置可否，只是跟贺津确认了一遍：“看高焱那样子，真没吸毒？”

    “我们查过，还真没有。”贺津鄙视道，“就是喝酒喝的，加上纵欲过度，太虚了！”

    车子使出了停车位，拐了好几道弯才到达了车库出口，绕着陡坡朝着地面缓缓攀去，很快驶入了阳光中。

    看看手表，现在已经是将近下午五点了，钟羽泽拿出手机，在“三生有幸”这个微信群里向李念青报告“任务完成，一切顺利，正在返程”，很快得到了李念青的赞扬，钟羽泽微笑着收起手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贺津这个人呀，本就闲不住，不管是嘴上还是身体上，从来都习惯于冲锋在前，因而说话容易不过脑子，但好在反应速度很快，知错就改，态度良好。

    “对了，刚才，多谢了。”贺津指的是刚才他气得差点口不择言出卖队友的事，亏了钟羽泽的那个喷嚏才把他救回来。

    钟羽泽一脸满足地软在副驾上，享受着暖黄色夕阳的沐浴，懒洋洋地回到：“喵呜，应该的。”

    贺津被他的悠然自得所感染，心中的焦躁也散了不少，随口问了句：“心情不错啊，有什么好消息吗？”

    “我最近，心情一直很好的呀。”钟羽泽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闭眼喃喃到。

    “哎，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你们专案组那领导，是什么路子啊？给点提示呗？”

    顿了三秒，贺津一直没等到回应，扭头一看，钟羽泽已经睡着了。

    他安静地躺在那，鼻息平稳呼吸均匀，斜阳照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像是个毫无烦恼的孩子，那样年轻那样单纯，若是不说，谁能想到这是个一线干警呢。

    贺津不禁想起了自己那刚上初中的儿子，还有独自持家的妻子，心中涌起一股酸涩。说好的国庆陪儿子去游乐场，说好假期和妻子一起去看望父母，却又一次爽约了。

    摸了摸自己那胡子拉碴的下巴，已经算不清自己多久没回家休息过了，贺津无奈在心底长叹，一边安静地开车，一边盘算着该给妻儿买些什么礼物，才能哄他们原谅自己了。

    此时正赶上下班的高峰期，两人用了比去时长得多的时间才回到西城分局。

    回来后，发现只有姚乐熙和于宏义那一队比他们早回来，看气氛，好像不是很愉快。

    庄默还在晨曦健康中心那边消磨时间，两个小时的治疗时间还是待满为好，而汤世平嘛，在外面随便找了家咖啡店，等着庄默出来。

    至于目的地是环娱传媒的那最后一队警员，才刚刚传回消息，说是准备启程返回了。

    要论这一下午的收获，这一队才真是丰富又精彩。

    出发前分配任务时，考虑到娱乐公司的水太深，李念青自然先把翟玉文给分到了这边。另外，听到要去环娱传媒，戴宝直接跳起来毛遂自荐，她是专案组里最熟悉娱乐圈的人，李念青觉得很有道理，便同意了。

    再加上由何石队长委派的来自西城分局的曾曼云和傅楠楠，她们在案发后主要负责和郑玲儿的经纪人杨曼蒂打交道，临时的四人小队就这么成立了。

    同为警局的实习生，戴宝和傅楠楠很快就熟络了起来，从校园生活谈到实际工作，非常容易拉进彼此的距离。

    SUV宽敞的后座上，两个年轻的小姑娘挨得很近，嘀嘀咕咕的咬着耳朵，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氛围很是和谐。

    行至半途，当两人谈及此行的目的地环娱传媒时，发现对方也是追星一族，说话便愈发地谨慎了起来，踩到对方雷点，那可就不美了。

    “楠楠，你pick谁呀？”戴宝试探着问。

    “我比较博爱啦，墙头很多。不过，说到我本命嘛，那绝对是——” 傅楠楠话锋一转，拖了个长音，语调还忍不住上扬，“年——”

    “年糕！”戴宝一下子get到了傅楠楠的点，双眼发亮，“你是年糕啊！我知道我知道！夏知年呀！”

    傅楠楠赶忙把食指竖到唇边，面色微红，羞怯地表示：“嘘！不要大声说他的名字嘛！”

    戴宝指着自己，悄声但兴奋地说：“我我我，我是星河！我是祥瑞cp粉啊！”

    “啊啊啊！《我在画里走过的四季》！”傅楠楠抓起戴宝的手，激动地脸色通红，“神作！我的下饭剧啊啊啊！”

    “啊啊啊！姐妹啊！”

    坐在副驾的曾曼云回头瞅了眼抱作一团的两个小姑娘，发自内心地笑了。

    回过头去，曾曼云和负责开车的翟玉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年轻真好啊，用不完的劲儿。”

    “曾姐，您怎么突然这样感叹？”翟玉文微笑着回应，“您不过三十出头吧，也正年轻呢。”

    “哎呀，小翟你真会讲话。”曾曼云自知脸上的皱纹已经多到遮不住，头上的白发一茬茬地冒藏也藏不了，但听到这话，还是很受用的，“我都四十多了，再干两年，可就要退休了。”

    “呀，那可真是没看出来。”翟玉文笑道。

    “将来啊，还是要看你们年轻人的喽。”曾曼云抚了抚眼角的鱼尾纹，顺势把碎发别到耳后，简单地感叹完，直接就着这个话头就顺势往下问，不想放过了解这个神秘的空降专案组的机会，“小翟啊，听说你们专案组是市局派下来的？”

    “是的。”翟玉文简单地回答。

    实际上，648局与市局是平级，但由于648局的性质特殊，上面决定让648局的工作人员都挂上市局的名头，弄个双重身份作为保密措施，对外一律自称来自市局，对内嘛，那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

    “那个李念青真的是你领导？”曾曼云扭头看着翟玉文，表情和语气都非常认真。

    “是的，我们共事很多年了。”

    翟玉文清楚地知道，曾曼云之所以有此一问，定与昨天的热搜脱不开关系。他这个队长，本来就因为年龄太小和美貌突出不容易被求助方信任，再加上昨日的黑热搜，那真是雪上加霜了。

    今日专案组初到西城分局，人家还能礼貌相待，已经算是较为美好的开局了，所以在对方没有凭借外貌和新闻对专案组盖棺定论的前提下，并且给了他这个解释的机会，翟玉文决定还是多说两句，就算是为了接下来的顺利合作搭个台阶吧。

    “曾姐，您别看她年龄小，这警龄可比我还长呢。”

    曾曼云很是惊讶：“你们这些孩子，小小年纪，还真是不得了啊！”

    “谬赞了。”

    在翟玉文耳中，曾曼云的惊叹更偏向于怀疑而不是真心赞许，不过都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能进入648局的人，没有几个是中规中矩地走完国家规定的教育路线的，特招、特批和特办的比比皆是。

    648局要的是人才，是天才，是鬼才，亦是未来。

    翟玉文和曾曼云的对话吸引了坐在后排的傅楠楠的注意力，从声讨杨曼蒂的话题中抽出身来，小姑娘颇为骄傲地说：“难怪当时在现场，面对郑玲儿尸体时李队她那么淡定呢！我就说嘛，一般人哪里受得了那种场景啊！”

    怎么说呢，傅楠楠这多少有些马后炮了，毕竟当初西城分局的刑警们第一次见到李念青时，大家都把她当做了个普通的目击者，没人能把她和警察联系在一起。

    但是今天上午，敢把那个案件目击者李念青和来指导工作的专案组领导李念青想成同一人的，也只有傅楠楠了。

    曾曼云当然不会拆傅楠楠的台，也不想拐弯抹角了，直击重点：“那昨天的热搜是怎么回事呢？”

    “哦，一场闹剧罢了，小事儿。”翟玉文笑得真诚，说的含糊，但不是假话。

    “闹剧？”曾曼云和傅楠楠十分惊讶，同时反问。

    要知道，昨天那个热搜下面，警察可被骂得不轻，尤其是女警，乱七八糟的脏水是到处乱泼，根本就是无差别大范围攻击，着实乌烟瘴气。

    虽然主人公不是她俩，可心里总是不舒服，好像被影射到了，到头来，你就用闹剧两个字轻轻揭过了？

    “是的，请不要在意，也不要相信。”翟玉文诚挚地强调，“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制造问题的。”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曾曼云和傅楠楠不好再问更多了，而一旁知道真相的戴宝，心里却是在佩服翟大哥的语言艺术。

    在网络里徜徉这么多年，第一次，戴宝与热搜的主人公距离如此之近。她知道，那么大的热度，那么高的流量，尽管是挨骂，亦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黑红也是红，只要流量高，挨骂又如何？重要的是，要能利用好这波热度，踩上这个踏板，为后来的变现做准备啊。

    但是，钱嘛，是李念青最不缺的东西，流量，也不是她的追求。而背后的始作俑者戴湉，那亦是即不缺钱也不缺热度。

    按照李念青的说法，戴湉纯纯就是报复。

    这是一场中断于高中时代，相隔十年，又被续上的争斗罢了。

    只是高度和强度都不似当年，斗争范围从学校扩大到了社会，斗争手段也不仅只局限于刁难和恶作剧。

    而引发两个女生争斗的那个中心人物，裴青，还不知道隐在哪个角落呢。

    说是闹剧，有点大事化小的意思，太轻巧了，但究其根本，真的就是这么简单。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今天去环娱传媒，能不能见到戴湉，这位可是环娱传媒的一姐啊。

    要搁以前，戴宝怎么都想去要个签名，毕竟喜欢了那么多年呢，但是现在，猛然间，自己被告知，女神变成了女神经，心里这股子别扭劲，真是不好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