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张珏晖。”
坐在西城分局刑侦一队办公室的李念青一直在等这通电话，但接通时还是稍有忐忑，因为如果听见的是庄默的声音，那只能证明潜入失败，那他们就得换个方法，若是那样，是会拖慢办案进度的。
在听到是张珏晖的声音后，李念青松了口气：“学长，我是李念青。”
听到李念青的声音后，张珏晖终于露出了笑容：“我收到你的微信了，有什么事儿不能晚上见面聊，非要派人来演这么一出？”
“晚上再聊的话，问题就得拖到明天才能解决了，我着急嘛。”
李念青解释的同时，眼睛看向了身旁的狄和昶，后者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李念青笑着继续往下说。
“本来我直接去会更方便，可惜啊，这两天我在网上出了名，不想再抛头露面了。”
张珏晖的妻子金洁也认识李念青，昨天看到热搜的时候就给他分享了，所以他知道李念青遇到了麻烦，也明白李念青的顾虑。
“小洁挺担心你的，不知道能不能打扰你，从昨天一直纠结到现在呢。”张珏晖笑道，“现在好了，听你的声音也知道你没事，今晚回家，我能吃顿热乎饭了。”
李念青低头浅笑：“多谢关心啦，也替我谢谢金姐，我挺好的。今天找你，是为了别的事儿。”
张珏晖不假思索地说：“你说吧，不论什么事，我都没问题。”
李念青正了正神色：“学长，我找你，是为了郑玲儿。”
“她？”张珏晖实是没想到，不过很快就盘顺了逻辑，“我没想到你参与了这个案子，怎么不早找我呢。”
“我也是今天才接触这个案子的，看到晨曦健康中心的时候，就想到你了。”
“可惜，她的心理医生不是我，我也不清楚她的医疗团队中都有谁，但我可以帮你打听。”
“没关系的，学长。”李念青说，“其实你不是郑玲儿的心理医生，更好。”
“怎么说？”
“如果你是，我想，只凭着大吼大叫和装疯卖傻，庄默是见不到你的。”李念青笑道，“我怀疑，郑玲儿的心理医生最近不是在休假，就是在出差。就算他还在你们健康中心待着，也不可能接收新的病人了。”
“最近休假或出差的，”张珏晖筛选着脑中的信息，“还真有，两个休假，三个出差，具体是哪个，我不好说。”
“学长，麻烦你把这五人的名单写下来交给庄默吧。另外，我让庄默装同性恋见到你，重点不是向你问话，而是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听到张珏晖这句话问出了口，在椅子上瘫着休息的庄默赶紧打起精神，从西装夹层里取出一个U盘，放在了张珏晖的桌子上。
在庄默动作的同时，手机另一边的李念青解释到：“U盘，只要把它插到你的电脑主机上，剩下的，交给我们。”
原来李念青那边有黑客，要通过他的电脑来入侵他们晨曦健康中心的内部系统啊，张珏晖明白了，二话不说就拿起U盘插进了电脑主机上。
“当然了，如果——”李念青注意到狄和昶的电脑屏幕已经发生了变化，就知道张珏晖已经行动，原本的下半句话她也不必说了，现在需要的，是承诺。
“学长，谢谢你。我们会做到不留痕迹的，但如果出了问题，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张珏晖痛快地说：“我当然相信你。不过关于郑玲儿的事，你还有什么别的想问的吗？”
“有，你们为什么不配合警察的询问？是有人授意了什么吗？”
“对，医务处的刘勇，刘主任。他给我们所有人都发了封邮件，说得很隐蔽，但我们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想丢工作，就不能配合警察。”
“邮件是哪一天发的？是郑玲儿刚死那天吗？”
张珏晖翻了一下邮箱：“不是，但也很接近。郑玲儿不是十月一日晚上死的吗，邮件是十月二日凌晨发的，凌晨三点十二。”
“好，我明白了。谢谢学长，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改天请你们一家一起吃饭呀。”
“不用惦记我们，破案最重要，如果有需要，随时跟我讲。”
李念青笑笑：“我这里大约需要一个小时，麻烦你和庄默做做样子喽。”
“当然，放心吧。”
李念青放下电话，拍了下狄和昶的肩膀：“拜托了。”
“用不着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就搞定！”
狄和昶自信地保证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跳跃着，那屏幕上闪过的一行行的字符，速度快到难以看清。
李念青挥挥手，示意大家别挤在这个角落，给狄和昶留下适当的空间。
大伙跟着李念青重新回到白板前，短短的路上，思绪万千。
虽然在等待期间，李念青向何石分享过专案组的计划，但西城分局的人听后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看到计划真的成功了，何石在感到喜悦的同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李队啊，你和这个张珏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这么信任你？”
“早些年遇到过一个案子，他被列为主要嫌疑人，差点儿就定案了，后来被我们推翻了，就这么认识了。”李念青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晨曦健康中心”这几个字上打了个对钩，“再后来，我出国留学，挺巧的，他成了我的学长。在国外生活期间，他帮了我很多，我们关系一直不错。”
何石内心腹诽，这哪里是关系不错啊，是太好了。他们蹲点期间，不是没请过这位张医生上车谈话，对方那是缄口不言，结果李念青一通电话，人家二话不说就冒着丢工作的风险倾尽全力，可不是一般地信任。
但是话说回来——
“这样取证，能行吗？”
李念青微笑着放下了马克笔：“姚局不是已经批了搜查证吗，那我们就搜啊。”
“呃，姚局这搜查证的效力，还被质疑呢。今天出去开会，目的地一定又是那个检察院！”何石说到这就来气，“我靠，我们都解释多少次了，还查还查还他妈查！拖拖拖，那些坐办公室的懂什么？一个拖字诀走遍天下啊！”
“这不侧面证明了晨曦健康中心一定存在问题吗。”李念青抽出手机点亮屏幕，翻着微信，“他们找人堵，我们就找人疏呗。”
“找谁啊？”何石侧脸瞅着李念青，眼中尽是打量，后者正在全神贯注地打字呢，“你知道他们找的是谁吗？你敢说，你找的关系比他们硬？”
李念青发完了消息，抬头看向何石，笑而不答。
何石也知道，再追问也没有意义，不论如何，案件有了突破性进展，实属不易啊。
这一通操作下来，西城分局刑侦一队的警员们对这个空降的专案组的印象有了不小的改观，但是难啃的骨头可不止晨曦健康中心这一根啊，后面的，更硌牙。
狄和昶突然高喊：“我靠！Antiretroviral Therapy！高焱得了HIV！郑玲儿在吃阻断药！”
“什么！”李念青猛地回头，下意识地就给陆一宁打电话。
陆一宁此刻正在实验室里做血检，曹池举着她嗡嗡作响的手机敲了老半天的玻璃才把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待陆一宁脱下防护服接到电话时，已经过了五分多钟了。
听到这个新消息，陆一宁神色比刚才还要严肃：“放心吧，我裹得很严实。郑玲儿还在吃阻断药，没法说她是否真得了HIV，我会让吴哥帮忙给她做一次核酸检测。但这个信息真的很有用，能让我过滤掉一些异常值。让水仙花赶紧把郑玲儿的病情报告发给我，我得看一下她的服用时间和频率。”
“明白。”
李念青挂断电话，对狄和昶转述了陆一宁的话，然后又赶紧给钟羽泽打过去，他和贺津的调查对象，正是郑玲儿的老公，高焱。
“念青姐，我知道了，会保护好自己的。”
钟羽泽靠在高焱家门边的墙上，站累了，第三次把用作支撑的腿从左腿换成了右腿，身旁的贺津还在不断敲着门，手早就拍红了，空着的那只手就不断地给高焱打电话，少说打了三十来个了，一个都没接。
李念青通过手机听到了这边的不顺：“你们确定高焱在家吗？”
钟羽泽回答：“我们看了地下车库，高焱和郑玲儿的车都在，还查了小区监控，今天没见高焱出门，应该就在家里。可能是睡着了，或是故意不理我们，我们再等等看吧。”
李念青看了一眼手表：“行，现在是四点零五，再等十分钟吧，如果今天实在联系不上高焱，那就给他留个条子，算是口头传唤。如果他无视，直接强制传唤。”
“好的。”
放下电话，钟羽泽把高焱患有HIV的消息告诉了贺津。
听到这个消息，贺津右拳紧握重重地锤到高焱家的防盗门上：“妈的，就知道这家伙会乱搞！”
钟羽泽侧脸看着贺津：“你是说君阳会所吗？”
“可不就是那吗！”贺津没好气地说，“他老婆死后，他几乎就没出过门，靠点外卖过活。看起来一副深情的模样，装什么装！实际上他可是君阳会所的常客呢！”
“你们能确定，君阳会所里存在那种交易？”
“妈的还不开门！”贺津直接踹了一脚防盗门，转身靠到门的另一侧的墙边，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和一只打火机，抽出一根准备点燃。
“这里禁止吸烟。”钟羽泽指了指对面墙上的标识，说到。
贺津顿了一下，随即收起了打火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只没点燃的烟，左手捋了一下过长蓬乱的头发，仰着脖子，顺了顺气，然后才回答钟羽泽刚才的问题。
“你知道的，郑玲儿死前的那个晚上，先后去了君阳会所和京郊会所。京郊会所安保太严了，我们连靠近都很难，查不出东西。不过君阳会所等级没那么高，加上还有线人帮忙，好歹还能查个一二。
我们能确定，君阳会所明面上和私底下，存在着两套体系。那个见不得光的部分，涉黄是一定的，至于其他的，根据经验还有直觉，一定有，只是我们还在找证据。”
“君阳会所的老板，你们还不能确定吗？”钟羽泽问，“我看到案件报告里，你们在董飞弘的名字后面打了个问号。”
贺津摇了摇头，白色的墙灰蹭到了他的黑发上，直接让他老了好几岁。
“董飞弘可能是老板之一，也可能只是个傀儡，总之，他有实权，但不能一手遮天。”
钟羽泽不再提问，贺津累极了，也没有想闲聊的意思，两人分立防盗门的两边，等待着，等待着高焱会突然开门探出脑袋，如同等待一个奇迹。
四点十五到了又过，钟羽泽离开了支撑他的墙壁，对贺津说：“算了，留个条子，让他来找咱们，走吧。”
“最后再试试，这个高焱啊，一直白天睡晚上醒，弄点大动静出来，说不定能把他吵起来。”
贺津抻了抻胳膊，揉了揉脖子，站到防盗门前，深呼吸，蓄力，高抬右腿直接往上踹。
第一脚，第二脚，第三脚，换左脚，然后——
门开了。
瘦高白皙，穿着真丝睡衣，脚汲着一双凉拖，顶着一个鸡窝头，歪戴着一个黑框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双水肿通红的眼，满脸困倦，却依然能看出其超于大众平均水准之上颜值的高焱，就站在门口。
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酒精味，伴着不新鲜的空气，很快灌满了这个走廊。
“门很贵，别瞎jb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