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笼

    女郎的尖叫声充斥整个玉人醉花楼,只听轰隆隆的一众脚步声,像是从楼上冒出了许多人!

    江鸢既已闯了进来,就没有再一次反悔的理由了,只能硬着头皮,扒着栏杆跃步而上。

    眼前的景一晃而过。

    她身手矫健,两步便翻上了二楼,在三楼楼梯口处才碰上三两个手里提刀的高大男人。

    大概他们也没想到闯入的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一时间面面相觑。

    江鸢趁机踩上其中一个大汉的肩膀,借力一跃而上,跳到扶栏上,顺着扶栏往上跑。

    到五楼,才见堵满了人,皆黑纱蒙面,手持短刃,警惕地看着她。

    江鸢干笑一声,心道:这么多人,未免也太给我排面了。

    她缓步后退,被逼到拐角,侧目一看,楼下也堵满了黑衣人。

    完了,脑一热,真的踩进金缕阁的老巢了。

    “那个,诸位大哥,”先不说江鸢急中生不生得出“智”,强行解释来续命还是必要的;“我是来找……找琴师姐姐的,我是……是她的贵客!”

    可这些黑衣人不理会,白擦擦一片刺眼的刀光闪得她睁不开眼睛。

    江鸢道:“怎么听不进话呢!”

    跑也没法跑,也不能跟他们一群刺客——一群沈一打架,还能有什么法子?

    人没救到,自己先死为敬。

    江鸢想起谢泯止那句“走狗要用主子杀”,想了个蠢办法,对着上边那群刺客叫了一声:“琴师姐姐!”

    没想到还真的管用,那些个刺客忙回头去看,江鸢身形小巧,一躬身,再一滑步,竟从一个刺客张开的手臂下钻了过去。

    人高马大的坏处就是反应慢,江鸢得了机会,抓着扶栏身子一仰,翻上另一侧楼梯,暂时甩开了他们,埋着头夺命狂奔,刚跑了没两步,又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有些不合时宜,江鸢希望她撞上的是沈一。

    抬头,却见是个足有九尺高的男人,宽肩撑满了整个楼梯,身上的腱子肉眼见着就要胀破衣服,手里还扛着大刀,五官狠戾,瞎了一只眼睛,刀疤从眉峰直直贯穿眼尾。

    跟话本里描述的“山贼头子”无差。

    他微微侧身,从身后走出个女子。

    正是接待江鸢的琴师,明明高挑秀气,可在这男人身旁,就显得格外娇小。

    江鸢往后一看,被甩掉的刺客又围了上来。

    琴师向她微微颔首,不慌不乱问道:“客官还有何事?”

    就像是给她最后一次做选择的机会。

    江鸢心里呐喊着“快跑”,可脚却粘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琴师叫她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江鸢:“……那个,我脚麻了。”

    有点麻,心麻。

    琴师看上去挺无语的,沉默片刻,抬起手,勾了勾手指,她身后那彪形“大大大汉”便错开身子走上来,蹲下来,看着是要将江鸢扛在肩上。

    “别!”江鸢忙退一步;“您比我家郎中还厉害,一靠近来,我就不麻了。”

    男人思索片刻,还是站起身,退回琴师身后。

    “既然如此,客官慢走,我们玉人醉就不送了。”琴师向她行礼,明话赶人了。

    江鸢抠着扶栏,缓慢转身。

    身后的刺客为她让出了一条道,只是刀尖仍对着她。

    迈出一步。

    那条让出来的道很窄,一眼就能望到头。

    迈出一步。

    如果下去了,沈一……

    江鸢将那扶栏的木漆皮都抠掉了,腿脚有自己的想法,还是没能顺从她脑袋的意思,方向一转,对着那男人直冲过去!

    男人下意识就要去挥刀,却听琴师吼道:“不可!”急忙收了刀势,中间恰巧空出了一溜缝隙。

    ——果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金缕阁的人是要留她活口的。

    不管是沈一,还是途中的客栈老板和姑娘,抑或是这望而生畏的男人都不许对她动手。

    江鸢又伺机钻了去,直到楼顶,见还有一波人!

    江鸢手无寸铁,仗着自己死不了,直冲上去,那些人见状扔了刀,也赤手空拳朝她过来。

    江鸢脚步不停,躲过第一个人的拳头,撑住他的背,踩在他挥过来的手臂上,翻身越过他,空中蹬一脚墙壁,又躲过几个人的追击,稳稳落在地上。

    这样费劲,也只堪堪躲过了几招。

    江鸢一拂袖,委屈大声一喊:“你们怎么欺负好人家的姑娘啊!”

    那几个刺客一愣,倒是被她逼退了几步。

    管用,但用处不大。

    “沈一!”江鸢狠了狠心,大喊道。

    只听“呲啦”一声衣裳被扯烂的声音,一阵暖风吹来,从“天”而降一袭夺目的红衣。

    细一看,这人竟是从一众刺客头上轻身踏过来的,袅袅一转身,脚尖触地生莲。

    而那衣服被扯烂的声音,是离她最近的那刺客的衣摆划出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头白色的内衬。

    那刺客忙伸手捂住,几步退了出去。

    来人又是熟面孔,“一曲千金”花魁柳沙华。

    她光裸着双足,上身彩绣紧衣包裹着柔软纤细的腰身,香肩玉背大方地露出,下身修长纱裙,红绳飘带在腰间系结,拂过众人的衣摆。

    “没听人家说吗?怎么欺负好人家的姑娘啊?”柳沙华掩面而笑,站在江鸢身前,扬声道;“弄成这副模样,桐帘姐姐丢不丢人?”

    桐帘?

    江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众刺客躬身让开一条道,那琴师缓缓走来,仪态端庄,却蹙眉抿唇,看得出一丝心急的破绽:“都愣着做什么?玉人醉楼主有令,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可擅闯顶阁!还不快将逆徒拿下!”

    刺客们闻言皆只动了一下,谁都不愿打头阵,举着刀不敢冲过去,只有琴师身后那彪形大汉拖着大刀一步一步走来,脚步沉重,听着楼板都要被他踏碎了。

    柳沙华:“你们桐帘姐姐既要与我为敌,那我……就先道一声失礼了。”

    话音未落,她猛一出手,缠在腰间的红飘带忽然散开成多条细如毛发的丝线,张牙舞爪向她们身边的刺客袭去。

    看着毫无威慑力的丝线,只堪堪碰到人就会被断掉攻势,无力垂下,却让那帮刺客惊呼着四下逃窜。

    琴师那副从容的态势终于架不住了,大喊着:“柳沙华,莫要碍事!”

    柳沙华手腕一抖,那些丝线又速速聚成一片薄如蝉翼的纱布,柳沙华另一手揽住江鸢的侧腰,脚尖一顿,带着江鸢轻跃上那纱布,竟是踏着纱布一路向琴师走去。

    再看那些逃窜的刺客,像是失了神志一般,垂着脑袋,捡起地上的刀朝着那彪形大汉冲过去。

    “这是什么邪术!”江鸢只是想着,却不小心说漏了嘴。

    柳沙华笑了一下:“邪术?这是南疆傀儡术。”

    她声音实在动人,在江鸢耳边响起,硬是叫江鸢红了脸。

    柳沙华落在琴师面前,放开了江鸢,从盘发上勾下来一只金簪子,那簪子在她手心一转,被她握住,向琴师的脖颈划去,琴师侧身一躲,平掌擦向她的下巴。

    这边打得轻松,彪形大汉也被柳沙华的“傀儡刺客”给拖住了,江鸢忙踢开旁侧一扇门,屋内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

    不是这间。

    江鸢一眼望过去,大大小小的木格门列在回廊上,看不见里头的景,只能一个一个门搜……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数根木条断裂的巨响,那窗应声炸裂成细小碎片,扑进回廊中,甚至扎进了一些人的衣物和皮肤。

    来人灵巧地从“空”窗翻进来,一脚踹开身边的几个傀儡刺客。

    是个劲瘦的女子,面容冷峻,眼睛狭长,头发高高束起,一身荣华的弹墨游鳞黑衣,干练而飒气,手持一只比她的腿还长的弯刀,声音也令人发凉:“人还在吗?”

    “好姐姐,就等你了。”柳沙华一勾手将琴师抽开,还不忘回话。

    “无礼。”那黑衣女子提刀护在身前,径直朝尽头一扇门去。

    江鸢忙要跟上去,却感到腰际一紧,而后猛地被拽走,快到她还没看清眼前闪过的傀儡,背就撞上了一面硬物,痛得她呲牙咧嘴。

    柳沙华把缠在她腰上的丝带勾走,将她扶起来:“别不听话。”

    “你!花魁姐姐,”江鸢急得大声道;“那里面是不是沈一?!”

    柳沙华一怔:“……是。”

    江鸢抬起一手肘,柳沙华防不胜防,肩膀挨了一下,退了一步,抬头见她又朝那边冲过去,不禁眯了眼睛笑道:“小野猫,不知好歹啊。”

    说着,柳沙华又扔出丝带去绑她,叫道:“喂!别去看!”

    为什么别去?到底有什么不能让她见的!

    江鸢越想越急,心越跳越快,简直要冲破她的喉咙蹦出来。

    没等柳沙华的丝带再次追上江鸢,就听那屋内传出一道声音:

    “柳沙华!”

    应是方才那黑衣女子的声音。

    柳沙华脸色一变,顾不得江鸢了,也跟着跑过去。

    ——江鸢到尽头那门口一看,最怕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隔间足有一个戏台那么大,墙上整齐地挂着一圈红烛,味道甜腥,气氛同那摆着小雕像的屋子一般,神秘而诡异。

    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铁笼,旁边是烧热发红的烙铁,和几只见血的刑具。

    那黑衣女子和另一个遮住了半张脸的男人刀枪相对,招招致命,打得不相上下。

    而铁笼之中双手被粗重的铁链系在两侧横栏上,垂着头,中衣像被血水泡过一般,撕扯、褐红已看不出原本的白净,白皙的双脚也踩在一盆血水之中——

    正是昨日还八面威风的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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