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宴(1)

    江漫一直把年糕当儿子养,每天打扮得精致漂亮,像个优雅的绅士,何时见过它这么不体面的样子。

    整个猫灰头土脸,毛发绞成一缕缕的,上面还蹭了不少黑泥,活像刚从泥潭里拔出来。原本蓬松柔软的粗尾巴,此时也耷拉着,连着整个身体一起微微发抖。

    她用手指不停地梳理着它的毛,一点也不嫌弃它身上的脏污,不住地安抚道:“好啦,别抖了。有胆子从那么高的窗户跑出去,现在流浪了才知道害怕,小东西,长点记性,以后别随便往外跑。”

    没想到,大橘小橘居然真能带着她找到年糕,这也太神奇了。

    年糕刚才藏得很严实,要不是大橘叫它出来,江漫就算寻到车库,也未必能发现。

    她抱着年糕,扭头想对橘团子表达谢意,没想到四下望去,大橘已经不见了踪迹。

    唉,看来还是怕生,江漫只能在心里默默表达感激:“可惜我就要搬走了,以后有时间,一定再回来看你们。”

    抱着年糕坐上电梯,江漫已是身心俱疲。

    打开房门,陆海放下手机,猛地从沙发上起身:“漫漫,你终于回来了,我刚才给你打了好多个电话,一直没人接。”

    他脸上满是沧桑,两只眼睛布满血丝,胡子拉碴,身上裹着一股浓厚的烟味,说着说着,喉头哽咽:“我,我正准备去找你,我好担心你出事情。”

    江漫扯了扯嘴角,道:“刚才在停车场,信号不好。”

    陆海迎上前,伸手想要把她怀里的年糕接过来:“你在哪儿把年糕找到的?”

    江漫避开他的手,把年糕放在地上,抽出几张宠物湿巾,耐心地给他擦掉身上的污渍。今天它受了很大的惊吓,不适合洗澡,否则容易应激,只能先这样给它做个简单清理。

    陆海被彻底忽视,脸色更加阴沉:“漫漫,我想和你谈一下,我们……”

    “陆海,别说了,”江漫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冷冷地望着他,“我没有心情和你讨论这些,猫我要带走!年糕是我们一起养大的,你怎么能不关好窗户,甚至不给它添猫粮!”

    陆海抓了抓头发,用嘶哑的嗓音道:“没错,年糕走丢的事情是我不对,但是江漫,你考虑过我这两天的心情吗,我不是故意不管它,想要虐待它,我没那么坏,我只是忘记了。这两天脑子很乱,我没办法正常做任何事!”

    他低头看着满地打滚撒娇的年糕,神色凄凄:“你知道吗?我很羡慕年糕,有时候我宁愿自己是一只猫,至少不用背负任何责任。江漫,从小到大我不能做错任何事,一步都不能走错。你看,只要一句话,一件事做错,你就认定了我是个坏人,不听我的解释,不给我改过的机会。我真的就这么不配吗?”

    陆海说完,颓然坐到沙发上。

    屋子里寂静的可怕。

    江漫心里五味陈杂,她想起以前陆海抱怨过,工作后攒不下钱,每次存到几万块就会有各种事情出现,因为他没有一个足够坚强的后盾。

    因自我保护和互相防备而自私,这大概就是人性。

    江漫轻轻叹息,打破了寂静:“陆海,这些是你说服自己的借口罢了。”

    陆海张了张嘴,想要辩解。

    江漫漠然摇头,继续道:“你扪心自问,我为你考虑的少吗?梁大头都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可是在你心里,只要有一件事我没有妥协,没站住你的立场上做出让步,就是我的不对。你想想,你真的有那么爱我吗?”

    陆海愣了一下,闭上嘴,竟无法反驳。

    他知道,江漫说的是对的。言语的爱苍白无力,行动上,他确实一直在让江漫妥协让步。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江漫把年糕身上擦干净,用猫条把它骗进猫包里,拉上拉链,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猫猫的东西,加起来有一大箱,其他公用的锅碗瓢盆和一些家具家电,基本上都留给陆海,就这样零零碎碎加起来,也装了四五个箱子。

    江漫用胶带封好最后一个纸箱,叫了个货车。师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见她东西不多,便很爽快地没提要再加钱,帮她把东西一件件搬到拖车上。

    陆海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江漫抱着猫包离开,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口。

    “漫漫……”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想要再说些话来挽留,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没有用的,江漫心意已决。以后大概再也遇不到一个人,能够像江漫这样,包容他身上暗藏的尖刺。

    -

    面包车开到玉带巷外,师傅在路边停好车,看着里面悠长又曲折的石板路,一脸为难:“姑娘,这路不好走呀。货车进不去,拖车也不好拉,到时候东西摔坏了算谁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加钱。

    江漫听他唠唠叨叨不说正题,干脆直接问:“这样,师傅,你说个合适的价。”

    师傅憨笑着,拿起脖子上搭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伸出两根指头,道:“两百。”

    嗯,长得很老实憨厚,钞票要的可一点不含糊。

    江漫毫不犹豫地砍价:“一百。”

    师傅咂咂嘴:“小姑娘,这箱子可沉得很,你这小身板搬不动,这样,看你女娃子也不容易,就一百八吧。”

    这点距离,路费只有五六十,搬运费才是大头。

    他吃准了现在天黑,江漫不好找人帮忙,于是狮子大开口,一点也不带犹豫。

    “各退一步,一百三,这条路我经常找人搬东西,也就是百八十块钱。加一百三已经不少了,本来软件算的运费里就包含了搬运。”江漫讨价还价,倒也不是差这点钱,只是眼下工作未定,花钱总要省着些。再说,纸箱里除了猫粮,也没有很沉的东西。

    师傅呵呵一笑,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嗅了嗅:“就一百八,不能再少了,我这也是吃苦的活。”

    “喵喵,喵……”大概是察觉到自己来了个陌生的地方,猫包里的年糕开始发出不安的叫声。

    江漫抱紧猫包,本来还想再砍砍价,可眼下为了年糕,不得不答应。

    “算了。”她正准备说可以,身旁忽然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一百三,我给你搬!”

    江漫和师傅同时扭过头,诧异地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慢慢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来。

    男人长得很高,接近一米九,清瘦素雅,身板笔挺,要不是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迷彩服短袖,头上戴着一顶布满划痕的黄色安全帽,真看不出他是做苦力的。

    江漫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总感觉他的身形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男人走上前,路灯昏黄的光正打在他的脸上,江漫瞧见他双瞳黝黑深邃,目光冷峻,竟不知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这张脸放在娱乐圈也吃得开吧,怎么会当搬运工呢?

    师傅见喂到嘴边的单子突然有人冒出来横插一脚,面露凶狠:“小伙子,闪一边去,这儿没你说话的份。”然后转头对江漫道:“这样,就按你说的各让一步,一百五,我这就给你搬,不耽搁你休息。”

    说着,就要把离得最近的纸箱扛起来。

    男人扯扯嘴角,抬手压住箱子:“别急,人家刚才说了算了,你没听到?”

    “姑娘,你看这人就是来捣乱的。”师傅气急败坏,连忙找江漫说理,想让她制止男人。

    江漫忽然莞尔:“师傅,一百三你不愿意,但有人愿意做,我当然想找价格低的。就这样吧,小哥,你帮我把货卸下来,我跟你说搬到哪里。”

    眼看着到嘴的鸭子飞掉,师傅靠着车门,把手里的烟点上,冷笑着威胁道:“小伙子,做事不懂规矩,以后可要小心点,别再让我碰上。”

    男人充耳不闻,只管帮她把所有东西都卸下车,然后道:“你清点一下,看有没有漏掉的。”

    江漫扫了一眼,摇摇头,然后客气地对师傅道:“运费我一会软件上付给你,这一路都改造过,新安装的监控就在那儿,您可别做什么不明智的事。”

    师傅抬头瞅了下巷子口的监控头,恶狠狠地剜了他们两人一眼,啐了口唾沫,转身上车。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驶室里扔出一截带着火星的烟头。白色面包车发出一声低低的轰鸣,伴随着一道尾气喷出,径直离去。

    男人冷漠地盯着面包车离开,走上前去,用脚将师傅刚丢下的烟头碾了碾,踩灭火星,然后回头看向江漫:“你好,这些东西都要搬到哪儿?”

    江漫脆声道:“玉带巷753号。”

    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男人眼熟。他不就是昨天夜里,自己通过手上姻缘红线看到的那个歌手吗?

    有意思,还真是有意思。

    她才不相信男人蹲在这儿是为了接活,哪有这种巧合!他明显是在守株待兔,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昨天还是个歌手,今天又成了搬运工,怎么,难道他是百变小樱?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