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凌抱着商思淼在路边等代驾，商思淼枕着他的肩头昏昏欲睡，刚才他们去江边散步，吹了会儿风，直到商思淼喊头疼。

    代驾很快把罗凌的车开过来，罗凌扶着商思淼上后座，关上车门后又把人揽怀里，西装外套随手放在一边。车里开了空调，商思淼只穿了吊带背心，没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冷，眯着眼睛在罗凌怀里动了动，传出不小的声响。

    “冷了？”罗凌轻声问道，余光瞥见后视镜里代驾好奇的目光，随即把西装外套披在商思淼身上，对方白皙的皮肤被盖得严严实实，但他还是有些不悦，因为自己的愚钝。

    罗凌告诉代驾的地址是他的酒店，因为商思淼说想去洪崖洞，酒店离那儿很近。代驾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这家五星级酒店的地下车库有五层，旋转式下坡，一路下去就像在坐空中飞椅，持续十几秒的离心运动让商思淼从迷糊中睁眼，胃里也是翻江倒海，下车后在酒店卫生间吐了一通。

    罗凌给商思淼递水漱口，又问还去不去洪崖洞，商思淼摆手，直起身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摇摇晃晃地被罗凌接住。

    “那接下来……还想去哪儿。”罗凌问道。

    商思淼闭着眼回答：“想睡觉。”

    “回酒店？”罗凌又问。

    商思淼先不回答，只把手环上罗凌的背，“所以，是梦醒了吗？”

    罗凌先是一愣，然后也把人抱住，“没有，你想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醒。”

    “那真好。”

    罗凌拿着商思淼的衣服，揽着人走向电梯，和他们同乘的还有几个人，罗凌揽着商思淼进到最里面，靠着墙壁，给对方披上衣服，又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戴在对方头上。黑帽遮住了商思淼的漂亮五官，露出了罗凌冷漠的脸，像是一座屏障，隔开和电梯里其他人的距离与视线。

    上到五十几层，人陆陆续续出了电梯，最后只剩罗凌和商思淼，然后电梯到了六十层，罗凌牵着商思淼走了出去，因为做活动，这个酒店的房型只剩下顶楼的套房。

    到了房间，罗凌开了灯和空调，商思淼也把头上的帽子摘下，刚才在电梯里发生的一切她都有感知，她没反对罗凌的行为，反而很享受，也很恐惧和不舍，因为当一切事情被标上了期限，离别的伤感总是和拥有的快乐同时到来。

    “在想什么？”罗凌开完空调返回。

    商思淼看了眼窗外，“这里好美。”

    “嗯。”罗凌牵着商思淼到落地窗边，把人抱进怀里，“这样算不算是美梦。”

    商思淼点头。

    “淼淼，把那些不好的都忘掉，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了，如果你想……”罗凌顿了下，下巴抵在商思淼的发顶，舒了口气，“只要你想，我都依你。”

    “依我什么？”明明罗凌没说什么感动的话，商思淼却莫名红了眼睛，湿了眼眶，“罗凌，抱紧我，只要抱紧我就好。”

    罗凌知道商思淼最想要的是什么，婚姻、家庭，可他给不了，商思淼也知道，所以没说出口，而他此刻也只能给予对方拥抱和欢愉。

    商思淼被罗凌抱起来接吻的时候，听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太阳穴都突突跳起来。罗凌抱着她走过客厅，进到卧室，最后把她压在床上。

    罗凌尝着商思淼的红唇，再吻到修长纤细的脖子，商思淼身上除了醇香的酒气，还混着一股清淡的茶香，让他觉得熟悉，因为这是他常用的一款沐浴露的味道。

    “淼淼，淼淼。”罗凌轻声呢喃。

    商思淼也抱住罗凌的脑袋，和对方视线交错，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是乱的，然后她听见罗凌说，“淼淼，你现在在想什么？见到我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告诉我，你的想法，我想知道。”

    商思淼觉得此刻的罗凌反常，不断地问着自己类似的问题，渴求她的回答，让她有种错觉，好像这些问题等同于“你还爱我吗”，而她在恍惚中，也不知道自己最后说了什么，接着便感受到了罗凌更炽热的吻，和附在身上的赤/裸的体温。

    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相较于之前，罗凌不再沉默，会时不时地问商思淼难不难受，每一步都先问商思淼的意见，在乎她的情绪和感觉。商思淼沉醉在罗凌的温柔中，但也忍不住怀疑，是谁教会了罗凌这些，是谁让罗凌有了这样的改变，这让她欢愉的同时又痛苦不已。

    商思淼抱着罗凌，轻声哽咽。

    “嘘……”罗凌喘着粗气，轻声哄着怀里的人，“怎么了淼淼？”

    商思淼胡乱摇头，抱着罗凌不放手，许多情绪参杂在一起，堵在她的心里，唯有在欲望里放肆和沉沦，才能拯救此刻的她，“继续，罗凌，我只想感觉到你。”商思淼抬头，吻上罗凌的薄唇，接着又被罗凌压到床上，继续刚才未完的□□。

    她像得了绝症，病入膏肓的病人，把这一晚当作生命的最后期限般，用力地爱着。

    凌晨四点左右，商思淼从梦中惊醒，有一瞬间的失神，像鱼的七秒钟记忆一样，忘了刚才做的梦的内容，房间一片漆黑，但呼吸声好像不止是来自她自己。

    商思淼慢慢恢复了昨晚的记忆，零散又短暂，而且怎么想都像是梦一样，直到她动了动身体，感受到被子里毫无阻挡的触感，以及身旁隆起的小山，才让她确定，昨晚她确实和罗凌在一起。

    小心地起身坐起来，商思淼掀开被子，先是在床头柜上摸到自己的手机，然后借着微弱的亮光，一路捡起散乱在地上的衣服穿好，逃离了这个房间。

    商思淼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间时，江恩被她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爬起来，她心虚地兀自整理东西，准备换套衣服，“吵醒你了？不好意思。”

    江恩揉揉脸，“没事，商姐你昨晚去哪儿潇洒了，打你电话也不接，大家还以为你被拐走了，早上的航班还赶得及吗？”

    商思淼尴尬地笑笑，“昨天碰到了一个朋友，不小心在她那儿睡着了，你继续睡吧，我一会儿就走了。”她赶紧去卫生间换了衣服，出来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嘴巴肿了，一些画面闪现在脑海里，让她一阵心悸，双手撑在水槽上，她不敢多想，快速整理好行李，和江恩说了再见后赶去机场。

    出租车上，商思淼戴着酒店前台拿的口罩，勉强遮住一脸倦色，但她一闭眼就想起昨晚的画面，一开始还是零散的片段，后来片段越来越多，越来越完整，让她不敢再闭眼。昨晚的一切都是失控的，就在她装醉的时候开始。对于装醉这件事，她也觉得自己可耻，而且到后来，她好像真的醉了，时而觉得梦幻泡影，时而觉得真实无比。

    城市在身后远去，只剩黎明破晓前的朦胧轮廓，可太阳迟迟不肯升起，一切都在昏昧中沉睡，分不清虚实。商思淼有种感觉——与两年前相比更鲜血淋漓——她正在远离自己仅剩的热血和天真，她已经不再年轻，尽管风霜未曾改变她的容颜，但心中的虚无难填。

    “曾爱过的某人让我生命充满黑暗，几年后我才醒悟这也算是一份礼物。”

    贵宾候机室里，商思淼在给手机充电，无聊翻了翻相册，发现多了几张照片，显示拍摄时间是昨晚。

    照片下方露出她和罗凌牵着的手，她在夜晚的江边开心地笑着，眼里像是有无数星光璀璨，闪光灯下，她犹如暗夜里的精灵，四处游荡，自由散漫。还有一张她和罗凌的合照，看起来也是罗凌举着手机在拍，她在看镜头，对方在看她，黑帽撒下的阴影也盖不住那张帅气的脸。

    商思淼越盯越是觉得，罗凌好像下一秒就要吻上她，可那时候他们都醉了，也只有在醉了之后，她才能勇敢地直面自己，所以她最后没有勇气删掉任何一张照片，仿佛只要照片还在，她的美梦就还不算结束，以后的某个夜晚，她可以翻出来温习。

    但也许那个时候，她已经和别人有了新的开始，可以毫不犹豫地删掉它们。

    商思淼一想到这里，心如刀绞，觉得被什么东西网住了身体，又好像是心里有个黑洞，不断吸走她全身的血液，抽丝剥茧，疼痛难忍，她想这大概就是放下所爱该经历的过程。

    就这样熬到登机时间，商思淼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从贵宾通道登机。她在商务舱的座位上坐下，窗外雾蒙蒙，眼里也朦胧，但让她不确定的是，朦胧中的那个身影虚实难辨，她为什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罗凌。

    商思淼仿佛听见了，命运的齿轮，第四次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