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破浪峰上。

    昆仑钟响,众人又汇合在了大厅上。

    归风隐隐地头疼,昨夜一番搜查,可那个射箭的人,还是没有找到。既是如此,已有人证的情况下,只能先处理参商这件事了。

    他正待开口,却见玉龙门掌门手抱一个锦盒,急匆匆来到了厅上。

    “不好了!玉珠仙子她……她死了!”

    参商和阿颜皆是无法相信。

    归风颤声问道:“她在哪里?你如何知道?”

    玉龙门掌门打开了怀中锦盒,里面是一沓书信和几十根流星针。

    “昨夜我已熟睡,她却敲门来找我。她将这锦盒交给我,叮嘱我一定要在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打开,说参商城主并非真凶,我们要的真相就在这里……我半睡半醒间也没有多想,可今早一醒,越想越觉得不对,我去找她,就见她倒在房门前的雪地上,身体已经冰凉了……她手中还握着自己的玉珠剑,她便是用那把剑……自刎而死……”

    说话间,冰清姑娘也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她凌晨时分,也来找过我,她交给我这封信,说是她亲笔所写,叮嘱我今日,当着众人面念出来……”

    冰清在众位掌门面前拆了信封,在雪后的阳光下,轻轻读着玉珠仙子的自白。十九年的血海深仇,十九年的屈辱隐忍,终于在这一刻,被坦露在了阳光下。

    她在信中,详细说了那夜的经过。

    她和归风本在招待客人,昆仑老怪命人唤她去房内,她当然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可又忤逆不得,便想了个法子让静心师太陪她一起去。

    她们走到庭中,却在房门外听到了昆仑老怪和聂氏兄弟的交谈。

    聂氏兄弟说北方的顾丞相头疾难忍,急需他将灵蛇炼成不死药。可昆仑老怪却说此次参商来昆仑,为的也是要带走灵蛇。他已左右为难,希望顾相不要再催,他尽力就是。

    殊不知他们这番对话,恰巧暴露了他们与北方顾氏的勾结。

    她和师太想要离开,却被老怪发现。他追到庭中,一掌拍在了静心师太的头上。师太当场昏迷,聂氏兄弟逃离了现场,她被老怪拉入房中……

    她当时已有了杀心,一面柔情相对,消除他的戒心,另一面则是将蕴了十成力道的七枚流星针打入了他心口。她的流星针法是这十来年间,来悄悄去黄泉谷时、由聂逍遥亲授,虽比不得参商功力精纯,但在完全放松之际取人性命,于她来说,也不算难事。

    可她这样杀了老怪,既无法让枉死的昆仑族人沉冤昭雪,也无法揭露他的真实面目。她便伪造了现场匆匆离开,随后又同归风一起回到了这里。

    她本无意牵涉到参商,可用流星针杀老怪,是她当时能想到的最能一击毙命的办法……

    事后,聂氏兄弟知道昆仑老怪已死,无法再继续保护他们这些偷梁换柱、鸠占鹊巢的人,又害怕静心师太醒来,揭露他们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急急去找替死鬼,并阻碍参商用灵蛇去救静心师太。

    她杀昆仑老怪,是为了复仇,为了心中的正义,可牵连了静心师太和参商,又欺骗了归风,她夜夜难寐,最后总还是无法面对自己,只能以死谢罪、还参商清白……

    锦盒里装的,是她一直以来搜集的证据,有昆仑老怪与北方顾氏的往来书信,信封的下面,还有一块玉面神君聂逍遥的私人令牌。

    世人皆以为,聂逍遥是被红叶山庄叶齐风所杀,殊不知他是被昆仑老怪打下了冰崖。

    锦盒的最下面,是一卷羊皮纸。

    众人展开来看,上面是血淋淋、密密麻麻的人名,这些人都是在十九年前那场秘密的清剿中被害的聂氏族人。一笔一划,都是在重现着当年的血泪、控诉着昆仑老怪欺师灭祖的斑斑罪行……

    午后的阳光漫洒在破浪峰顶。听说玉虚仙子和天山派玉洁姑娘已于昨日晚间启程上了山,可她们终究是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了。

    真相已然大白,可这真相却太令人唏嘘。

    归风安置了玉珠的遗体后,便久久坐在冰崖处。

    阿颜望着他的背影,万千心绪终究是化成了一声叹息。

    玉珠用自己的死,在所有人面前为昆仑聂氏和参商昭雪。她说得已经足够详尽、做得已经足够周全了。

    至此,龟缩在黄泉谷中忍辱偷生了十九年的聂氏遗族,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重回故土。而顾氏安插在昆仑的那些内应,也会在不久之后被一个一个全部揪出来。

    如果一个月前,参商还是如履薄冰、四面危机,那现在,无论是聂逍遥还是玉虚仙子掌权,他都会拥有昆仑完完全全的支持。

    至于这件事情中,那些尚存的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疑点,那个神秘的、在昆仑严密封锁下依然消失无踪的万马帮首领,阿颜相信,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清楚。

    冰清姑娘在落日余晖下走向阿颜。

    破浪峰上寒风呼啸,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待师妹玉洁上了破浪峰顶,她二人便会一起带师父下山,而后,便是返回天山,接任掌门之位。

    头顶是无垠的苍穹,脚下是苍茫的云海,身畔是心仪的少年。

    冰清平静的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强烈的冲动。

    她不要做掌门了,她愿意抛弃一切,为了眼前这个人!

    “颜少侠,我……有一事想问问你……”

    阿颜转过头,笑着看她。

    她亭亭而立,白衫在风中翩舞。

    她摘下面纱,露出皎如清月的面容:“师父曾说,天山派的女弟子,在婚配前是不允许摘下面纱的……可,冰清已遇到了心爱的人,却不知那个人,是何心意?”

    阿颜看着她,眼中有惊讶、有爱怜、更有无限敬意。

    那一日,她在重重压力下,义无反顾选择了维护阿颜,她手里握着剑,坚定又决然地对众人说:若是伤了师父性命,我愿自刎谢罪……

    这样清澈诚挚又勇敢的真心,阿颜该如何回应?她又如何能报答得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有风在耳边呼号着。

    冰清笑了笑:“颜少侠可是不同意?”

    阿颜心中一动,热血上头,她牵住冰清的手,却是坚定地放在了自己心口。

    “我不想骗你,你是这般美好纯洁的人,我纵然是男子,也远远配不上你……”

    冰清的手振颤着,她眼中汹涌着万千情意,却终是平静为了一潭湖水。

    “你到底是谁?”

    阿颜坦然看着她:“我是……红叶公子叶云昭。”

    冰清一笑,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红霞……

    玉洁和玉虚在第二日傍晚终于抵达破浪峰。

    她们一个要面对的是师长之死,另一个则是至亲的离开。

    冰清姑娘将玉珠仙子生前交给她的另一封信,送到玉虚手上后,便和师妹护送静心师太的遗体下了山。

    其余各派掌门在一番道别后,也离开了昆仑。

    偌大的破浪峰上,再没了前些日的繁华。

    风雪又起,无边的夜幕上无星无月。

    参商站在玉珠仙子的坟前,静看着那块新起的石碑。

    ——昆仑聂氏玉珠之墓

    这样一个美丽坚韧的女子,自此就要长眠地下,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解脱。有风、有云、有雪、有月。她生于昆仑又长眠在此,此后的万万年,都有这悠远的雪山与她相伴,也算是幸福的了吧。

    可对于玉珠,参商又有许多尚未解开的疑惑。她在那封自白信里,将所有的事情都描绘得太过详尽,生怕别人不会信她。

    可参商太清楚玉珠的态度转变是在何时,她绝不是因为自身的愧疚才去赴死,而是事情已走到了死胡同。

    当她得知参商就是聂氏少主后,她必须要尽力维护参商、洗脱其嫌疑。可她,一定还有隐瞒的部分,有另一个、或者一些她想要保护的人。所以,才会如此决绝地要给此事画上句点。

    那些隐在暗处的人又是谁呢?

    西海万马帮跟顾氏又有什么关系呢?

    参商一声叹息,将一壶清酒洒在了玉珠墓前。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回头看,是师妹玉虚。

    她显然是哭过,眼角和鼻头都是红红的 。

    玉虚走上前,跪在坟前,抚摸着姐姐的墓碑,才短短几日,她们姐妹就这样阴阳相隔了。

    姐姐在给她的信中,已告诉了她参商的真实身份,嘱托她从今以后可以不必再顾忌身份,可以勇敢地追随参商去完成一番事业。

    姐姐就是这样,事事为她考虑,将所有的屈辱一人背负。而她,又如何能心安理得享受这份无私的保护和给予……

    参商将手搭在她肩上,无声安慰。

    玉虚再也压抑不了内心的悲痛,她回身抱着参商,放声哭起来:“师兄,我没有姐姐了……”

    在参商的心中,玉虚永远都是他快乐骄纵的小师妹。

    他不知道在过往的十多年中,背负如此深仇的玉虚,是如何在所有人面前隐藏心中痛苦的。正如他此刻,同样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在他面前终于袒露内心的姑娘。

    他只能,轻抚着玉虚的头发,柔声说着:“你还有师兄,师兄永远都是你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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