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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与禁地

    流星城,地处西南,北倚绝色峰。隆冬季节,北方早已飞雪漫天,这里仍是蒙蒙烟雨,虽然也冷,倒不至于太刺骨。

    此时距离聂氏倾覆、凌氏开国已有十九年。

    十九年前,聂氏最后一位王暴虐成性,葬送了聂家三百年的江山。凌氏顺应民意、揭竿而起,在顾、韩、叶三大族拥趸中登上王位。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好在凌氏从百姓中走出,知道百姓如水,君主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十九年休养生息,江山治理得也算井井条条。

    城外古道,不时出现几个身披蓑衣、驭马驰过的赶路人。路边几棵枯枝上,斜挑一面黄旗,旗布浸了雨水,湿淋淋半飘在空中,硕大一个“酒”字,招摇在旗子上,隐约似能闻到酒香饭香。

    循着这香气往里走,用不了几步就能看到门扉虚掩的这家小店。

    店里围着三五个火炉,炉上煨着新酒,客人们三五成群而坐,静默地喝酒吃肉。在这湿冷的寒冬里,似乎多说一句话都会耗费不少精力。

    店门“吱呀”一声,缓缓被推开。是个衣衫简陋、蓬头垢面的乞儿。众人的目光一下被吸引,他浑不在意一脚踏进店里,清凌凌带进一袭冷气。

    “出去出去!”掌柜从柜台后探了探腰。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

    “掌柜,天冷地滑,行个方便吧。就请小哥到我这儿坐坐。”有人开口说话,掌柜的循声望去,见是大堂西边角落,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掌柜定睛看了看,然后朝门口那乞儿招了招手,指他过去。

    那乞儿慢慢地走,鞋子在地上留下一串湿哒哒的痕迹。

    “借过,借过……”他说得诚恳,似乎很有歉意。客人们怕被他身上的雨水弄脏衣服,也大都避之不及。

    “小兄弟请坐。”黑衣男子朝他笑笑,将桌上酒肉往他那一侧推了推。

    他高兴得坐下,倒了杯酒。一杯温酒下肚,身体也暖和起来。

    “少侠真是仗义豪爽,不知该如何称呼呢?”

    黑衣男子给他们二人各自斟上酒,举杯淡笑:“江湖儿女,不讲什么繁文缛节,在下参商。”

    “好,商大哥,阿颜敬你一杯。”

    黑衣男子饮下这杯酒,也不再问别的。他二人喝了有几杯,眼见天□□晚,雨下得大了,黑衣男子就起身去结了酒钱。

    阿颜见他推门欲出,竟没有要告别的意思。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也跟了出去。

    雨下得很密。他见那男子径直走进雨中,无奈何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商大哥……等等我!”

    黑衣男子却不回头,脚下步伐也越来越快。

    他轻功真好。

    阿颜想着,也暗暗施力,脚下生风,想跟他较量较量。眼见那黑衣男子的身影总是若隐若现、却不出他视野。阿颜索性放慢步伐。果然,前面那人也慢了下来。

    眼见城门越来越近,阿颜瞧着前面那人的背影轻轻一笑,闪身进了路边岔道。这条岔道尽头,有个荒废已久的小庙,他对这儿很熟悉。

    庙里有火光。他推开门,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见那黑衣男子坐在供桌下的蒲团上,年轻的脸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

    “阿颜拜见城主。”说是拜见,他却没有动作,只是站着。

    “绮月来流星城了。”黑衣男子顿了下,接着说:“她总往我这儿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流星城的城主是她老人家。”

    阿颜看着他,忍不住笑出声:“月城主最恨别人说她老。这话要是传她耳朵里,城主你日子怕是不好过……”

    阿颜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在火堆上取暖。他歪头看着男子,语气有些抱怨:“你这一走就是半个月……月城主可想你了。我们两天前就从月影城出发,今儿中午刚到。这不,我屁股还没暖热,她就派我来接你。”

    他自顾自说着,头上的雨水顺着额前碎发滴落,被黑衣男子伸手接住,又顺着手指流入掌心。阿颜偏着头看他,眼里有些雀跃,笑着问道:“商城主……昆仑好玩吗?你去给你师父拜寿,期间有遇到高兴的事吗?”

    商城主的师父是江湖传奇昆仑老怪,功力深不可测,已近百岁高龄,仍精神矍铄。毕生只收了四位弟子。其中两位,一个是凛风城城主归风,另一个就是流星城城主参商。

    “我师父他……”商城主蹙着眉,语气有些低沉。

    阿颜觉察到了他的变化,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商大哥,到底怎么了?”

    商城主和风城主各带了四名护卫一同去昆仑,眼下却只他一人回来……

    “他死了……”

    在阿颜的震惊中,商城主缓缓说道:“生辰前一夜,七枚流星针贯穿心肺……我和师兄听到声响赶到时,他已在弥留之际,留着最后一口气在等我们。”

    “流星针……”阿颜觉得事情很诡异。

    流星针,那可是商城主的独门暗器……

    “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所有的一切都表明,凶手是我。”

    阿颜着急否认:“我们不会相信的。”

    参商又笑了。

    阿颜现在才发现,从见面到现在,商城主仅有的几次笑也都带着点苦涩。

    “我也不信。但是归风师兄会信。归风相信了,昆仑和整个凛风城就会信。这样,我们不仅会失去昆仑的支持,绝色宫三城也会分崩离析。”

    昆仑老怪曾是绝色宫的右护法,掌管凛风城。后来将城主之位传给大弟子归风,自己回昆仑逍遥自在了。

    凛风城是绝色宫三大派系之一,也是最不稳定的一派。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商城主说:“师父死前已无力说话,但他在我手中留下了线索……他画了一条线……”

    阿颜听着商城主的话,不自觉在手掌中描绘起来。一条线,会是什么呢?

    随即他又想起了另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说归风城主认为你杀了师父,他又怎么肯轻易让你回来?”

    参商眸色暗淡,沉声说:“因为我知道,凶手想要什么。我告诉归风,一个月内,我会找出真正凶手,在此之前,师父去世的消息不能泄露。否则,昆仑和绝色宫必然大乱。”

    当然,还有一些事他没说。

    他和归风在昆仑细细排查了三天三夜,未找到凶手任何痕迹。然后两人又打了几百回合仍未分出胜负,归风只能妥协,扣了他的手下,放他离开查找真相。

    只有一个月,时间一到,归风便会将师父死讯昭告天下。届时,昆仑和绝色宫怕容不了他这欺师灭祖之人,谁都无法挽回他失去的人心。那时,他就会连最后一点凭借都没有了。

    阿颜沉默着,似乎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如此默默地陪伴了。

    “我已飞鸽传书告知绮月,此番回来是秘密行事,由她兼管流星城一切事物。我就不进城了,你回去吧。”

    阿颜却说:“这怎么行?月城主带了很多人来,没人会注意我的……而且……”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不知道我偷偷跑出来接你,她老人家事务繁忙,根本注意不到。”

    商城主本想拒绝,但看着他眼中晶亮的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他二人找了小店改换衣装,绕过流星城,顺着山路向东走,地势越来越高。远看前方山峰似呈黑青色,缥缥缈缈,耸入云雾,正是绝色宫所在。

    阿颜半年前才渡江南下,他曾对商城主坦陈心志,自觉孤零零生长于天地间,既不想入朝为官做那钟鸣鼎食之家,又不想枉担虚名做什么一方霸主。可人生在世,总得追求点儿什么,若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不就白走这一遭了吗?思来想去,还不如到南方来看看。

    凌氏虽说夺了皇权,势力在西南扎根并不深,在这样一片缺少皇权管辖的土地上,绝色宫就是最大的权势。前朝聂氏鼎盛时,它在南方崛起,以绝色峰为中心,北以长江天堑为屏障,与北方皇权隔绝。东、南、西依次有月影城、流星城、凛风城,三城势力绵延千里,犹如众星拱月,守卫着绝色宫。

    他们两人并行于山中小路,刻意避开沿途关卡,越往高处山势越陡,温度也越来越低。零星落下的雨中竟也夹杂着冰碴儿。商城主领着阿颜弯弯绕绕地走,大约傍晚时分,终于到了绝色峰后山的峰顶。

    阿颜只知道后山是绝色宫禁地,守卫森严,擅闯者死。半年来他偶尔有些离奇念头想来探访,也会早早打消,没想到商城主竟知道这样一条路,竟真会带着他来此禁地。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实在是从出发到现在,商城主的脸色实在难看,阿颜能明显感知他情绪的低落。

    他站在风口,黑色长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阿颜无从知晓他此时在想什么,只是看他孤独的背影,穿过峰顶缭绕的云雾,似与他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合。

    他摇摇头,将那身影驱散,却在此时听到商城主说:“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到了?

    阿颜有些疑惑。

    商城主回头看他,眼睛很亮,不知是星光还是水光。在他身后,月亮不知何时已悬在天幕,清辉洒落在峰顶,萦绕在云雾中,飘飘渺渺,摇摇晃晃。

    商城主突然牵起他手,大步朝前方绝壁走去。

    阿颜有些惶恐,这……他要拉自己殉情?

    这可笑的念头还没消散,他脚下一空,身体倏然向下落去,这……他们真的要跳崖?

    他自认功夫还行,放眼天下,排个前二十应该不成问题,以他的底子,也不算辱没门楣了。不过跟商城主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只见商城主揽着他的腰,二人正沿着绝壁轻轻飘飘往下落,这身姿,夸一句翩若惊鸿也不为过。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施施然落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这地方实在狭窄得很,岩上还有冰凌,一不小心脚下就要打滑,他踢下一块碎石,石块瞬间没入身下的万丈深渊中。他和商城主靠得很近,两人的头发在山风呼啸中纠缠在一起,像是在月色中跳着缠绵的舞。

    月光倾洒在绝壁上,使之看起来像是一面巨大而幽深的镜子。商城主伸出手慢慢摸索着岩石面,在某个地方停顿下来,那是一处凹陷,大小形状正好与商城主手指上的红玉戒指完美契合。

    阿颜见他将戒指按压进去,他期待了好一会,却还不见动静。他疑惑地看向那人,却听商城主说:“再等等。”

    果然,数秒之后,从那处凹陷开始,岩壁上的月光波动起来,像水纹一样往四周扩散开来,阿颜的心跳明显加快,他像是受了某种蛊惑,手不自觉地想要贴上岩壁,甚至有想要融身进去一探究竟的强烈渴望。他手指向内探了探,接着是胳膊、半个身子……

    那面岩壁宛如一潭带有漩涡的湖水,竟将他整个人吸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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