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

    她的尾音轻颤,说完这一句话,没忍住抬头望着谢沉延。

    路边的灯光与夜色交织,混沌的光晕让他轮廓分明的面庞在这一刻恍若镜中花,水中月,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看到男人神情懒倦,逆光靠在椅子上。

    温宁情商不差,她昨天对谢沉延阴阳怪气,今天又说出这样的话。

    半晌,温宁找补:“玩笑而已。”

    “只是玩笑?”

    他语气有些冷,温宁想,大概老板都不喜欢员工随意开自己的玩笑。

    “对不起。”温宁立马道歉。

    面前的谢沉延像是身体的力气被全部抽光,他看着温宁诚惶诚恐的神色,道:“没事。”

    像是有一层薄膜,隔绝了这一切。

    谢沉延开口:“我一直都是把你当成我的契约妻子。”

    “我也说过,会好好保护你。你知道的,我一向说到做到。”

    温宁眼里充满了水光,她嗫嚅道:“嗯。”

    感受到如今她身上没有前几天的冷霜之息,谢沉延开口:“温伟雄是不是欺负过你?”

    “他说的?”

    谢沉延:“我猜的。”

    都说女生的第六感准,但男人只要认真观察,第六感也不会差。

    温宁见到温伟雄的那一刻,整个人刹那惊恐,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有了些细致末节的变化。

    若是在之前,他是不会注意到的,可是现在……

    “没欺负过我。”温宁垂头。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警察,向我说出你害怕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他声音本就喑哑,此时刻意低了些许分贝,像是在哄人。

    温宁心如树叶,在风中晃了晃,她道:“你是想跟我做朋友吗?”

    就像之前吃饭,他说的那样。

    “你也可以这样认为。”

    温宁静静地笑了笑,半晌,她道:“其实在来到谢氏之前,我曾做过一份工作,但结果闹得并不愉快。”

    “谢沉延,今天你在酒局上碰到的那个人,原先是我原来的上司。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挺照顾我的,但其他公司终究不比谢氏,酒桌文化盛行。后来去应酬,我第一次被迫喝酒,谈合作的那些人……”温宁的声音有些哑,“算了。”

    她说不下去。

    但也永远忘不了那天。

    恶心的手反复摸在她的后背,温宁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忍不住开口大骂:“流氓,你做什么?”

    男人酒气冲冲,并不觉得害臊,反而开口:“美女,只是不小心摸了一下,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用得着,不道歉,我要报警。”

    餐桌旁的人纷纷投来视线。

    那些视线不是温宁认为的关怀与理解,而且不解与责怪。

    “老温啊,你这助理不行啊,这场合一惊一乍。”

    “哎,刚刚喝酒就不乐意,搞得还以为是我们逼她喝。”

    “学学人家陈总身边的销售,能说笑,能喝酒,开的起玩笑,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女人。”

    众说纷呈,温宁下意识地向温伟雄投去求助的眼神。

    上司的答案是摇头,还有公司旁人的劝导。

    “宁宁,没做出实质性的伤害,就大事化了,小事化小。”

    “再闹下去,合作都因为你不愉快了。”

    “再说一句,即使你报警,也只是口头教育,他出来之后,搞不好又要被恶人盯上。”

    ……

    在那一刻,温宁突然希望。

    全世界的酒桌文化就此消失。

    全世界意图不轨的男人,都受到惩罚。

    温宁的眼眶很红,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没有忘怀那些错误的观念,她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后面我没报警,温伟雄提前给我结算工资,我走人了。”

    她没说细节,但谢沉延知道,温宁一向不喜欢把自己的伤疤揭给别人看。

    “名字。”谢沉延乌眸比夜还要黑上几分。

    “什么?”

    “我说,那个人的名字。”谢沉延温声再问。

    “难不成,你想要为我报仇?”温宁打趣,心情没有刚刚的烦闷,“就像电视剧一样,打了坏人,然后好人又进了监狱。”

    “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谢沉延唇角勾起冷笑,“但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惩罚那些坏人。”

    谢沉延望着温宁,狭长的眸子带了几分嗜血的味道:“黑吃黑,听过没?”

    “你是黑的?”温宁问。

    小姑娘这样一本正经的反问,谢沉延闷笑出声:“莫非在你心中我还是个好人?”

    “嗯。”若有似无的鼻音。

    谢沉延一顿,他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

    “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个好人。不让女员工参与应酬,规定的八小时工作制,五险一金,还有很多的小细节。”温宁越说,越觉得男人炙热的视线盯着自己,她把头垂下去。

    耳垂红得厉害,像是被火烤过。

    谢沉延离开了凳子半蹲在温宁的面前,低头看着她那害羞的神情。

    他声音温柔:“温宁,在我的心里,你也是一个好人。”

    “我们。”温宁抿了抿唇,“是在互发好人卡吗?”

    “你要这么认为也行。”

    谢沉延目光灼灼,望着温宁,“嗯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但是有一件事情你要记住。”

    “你是受害者,并没有错,但受害者也需要释怀。”

    又一阵风吹过,顺着脖颈滑到心间。

    但这一次,是暖风。

    它一点都不冷。

    真的,他一点都不冷。

    —

    温宁回到了家里,已是八点。

    其实谢沉延并没有给自己安排过多的任务,温宁也知道,他或许只是想关照一下自己。

    想起回来的途中,他跟自己打听之前公司的事。

    温宁发消息过去:【老板,如你所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

    温宁:【不要黑吃黑。】

    对面回得很快。

    谢沉延:【行。】

    温宁收拾着东西,距离搬家的时间越来越近,她也得提前做好准备。

    “宁宁,在吗?”

    是杨明珠的声音。

    温宁边起身,边开门。

    二人站在门外,上回吵架,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杨明珠道:“今天,阿姨来找你了,客厅的水果就是阿姨带来。阿姨让我通知你一声,有空就回家一趟。”

    “我妈她什么时候来的?”温宁道。

    “晚上。”杨明珠也知道温宁家里的一些事情,她安慰道:“你放心,伯父还不知道你住在这里。”

    “谢谢。”温宁抿唇。

    杨明珠道:“那我走了,你休息。”

    ”嗯。”

    屋子里寂静无声,温宁想了想还是打通了母亲的电话。

    打第一个电话的时候对面没接。

    直到第三个,电话才接通。

    温宁道:“妈,你今天来找我了?”

    “嗯。”女人的声音有些哑,“宁宁,你啥时候回家一趟。”

    话一说完,咳嗽声就响起。

    “你爸爸最近都不在家,而且蒋牧泽刚从美国回来了,这几天还来我们家找过你。”

    温宁心下有了答案:“妈,你生病了?”

    “小毛病,过几天就会好了。”

    “不行。”温宁态度强硬,“这样吧,我后天回家陪你看病,然后顺便看看蒋哥哥。”

    “行。”对面又咳嗽起来。

    温宁跟母亲闲聊了几句,方才挂断电话。

    微信联系人那里有了一个明显的“1”。

    温宁打开一看,附带的好友申请是——蒋牧泽。

    温宁立马点了同意。

    对面发来一个表情包,温宁也回了一个可爱猫猫头的问候。

    蒋牧泽:【我从美国回来了。】

    温宁:【研究生毕业了,恭喜!】

    二人家离的不远,小时候在一起玩过,但初中蒋牧泽就出国了,这么多年才回来。

    虽然有好久不见了,但之前在一起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温宁也挺开心的,能见到好久不见的朋友。

    蒋牧泽:【我现在还在你家,刚刚是问伯母要你的手机号,才添加到你的微信。】

    蒋牧泽:【也不知道加我。】

    温宁发了个道歉的表情过去。

    温宁:【请原谅。】

    温宁:【对了,我妈的病怎么样?】

    蒋牧泽:【没有什么大碍,我今天给阿姨开了个有名的中医。】

    蒋牧泽:【你回来的时候,病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二人闲聊了几句,温宁有些困意,便结束了这一场聊天。

    等到第二天,温宁提前到达公司,打算前往人事部去批假。

    “温宁,难得啊,这还是你第一次请假。不过你得先跟谢总说一声,然后拿着假条给谢总签字,我再帮你录入。”

    温宁道:“谢谢。”

    回到了办公室,提前打卡后,温宁就一直在认真的做着工作,直到下班前她看了一下手机。

    谢沉延:【爷爷等会儿还派人来送饭。】

    对了,现在自己在谢宵的心里,还是一个病号。

    温宁从抽屉里拿出那张请假条,敲响了谢沉延办公室的门。

    “老板。”

    谢沉延眉心微蹙,他反诘:“老板?”

    本以为昨晚已经与温宁谈开了,她今天还又道老板这一称呼,委实让谢沉延心里不适。

    温宁察觉到老板的不舒服,她赶忙开口:“老板,我来找你请个假。”

    话落,假条呈现在谢沉延的面前。

    谢沉延拿起假条一看,他道:“家里有事?”

    “嗯。”

    “需要帮忙么?”

    温宁摇头。

    谢沉延拿起一旁的笔,迅速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给了温宁。

    居然这么简单?

    居然这么快?

    温宁接过假条,“谢谢老板,我今天加班,把后天的工作努力做好。”

    “不用,正常上下班就行。”谢沉延道:“你这样想着加班,我还以为刚刚看错了,你要请几天假。”

    “只请一天。”温宁道。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门被打开,送饭的人带来了菜,问好几句,才离开屋子。

    谢沉延一一摆放好菜,盛了一碗饭给温宁。

    温宁照样坐在往常的位置,二人吃着饭。

    “一天假够吗?”

    虽然谢家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但谢沉延与温宁在吃饭的时候,还是会谈上那么几句。

    温宁道:“够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回去见人。”

    “行,不够我再给你批带薪假。”

    “谢谢老板。”

    桌面上电话铃声响起,屏幕亮起,显示的是蒋牧泽。

    谢沉延不小心一看,就看到了这明显的男生名字。

    温宁抬眸,望着谢沉延的眼神,她突然心里涌现了一股心虚之感。

    虽然说这样猜想不合适,但就是有一种被抓到的偷情之感。

    “我接个电话。”

    “嗯。”

    温宁接通。

    “温宁,你住在哪里,明天我来接你回家。”

    温宁觉得头皮发麻,道:“不用了,蒋哥哥,我自己知道怎么回去的。”

    身边的温度感觉又低了几分,温宁侧身望着谢沉延,赶忙对电话里的人开口:“我现在有事,先不跟你说了,明天再说。”

    挂完了电话,温宁侧头看着谢沉延,她知道自己电话声肯定被他不小心听到。

    果不其然,谢沉延瞭起眼皮,不咸不淡地望着她,道:“家里有事?”

    “嗯。”

    宛若蚊子的声音,更加凸显了她的心虚。

    谢沉延声音带着腔笑:“蒋哥哥?”

    ——“怎么不见你唤我一声谢哥哥?”

    唤他哥哥?

    谢哥哥?

    温宁瞳孔瞬间睁大,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羞愤之中,忍不住怼:“要叫的话,也应该叫叔。”

    “大你五岁就叫叔?”谢沉延并不生气,反而试探,“看来,那个蒋哥哥应该跟你一起长大。”

    之前看温宁的简历,她家的一些情况谢沉延也多多少少的知道些。

    温宁没有兄弟姊妹。

    “确实跟我一起长大。”温宁神色坦然,“这有什么奇怪的?”

    很好?

    确实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青葱年华的关系罢了。

    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罢了。

    “不奇怪。”谢沉延附和着她,“那他知道你结婚了么?”

    “当然不知道。”温宁只觉得奇怪,“之前不是说了,隐婚这一件事,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

    “行。”谢沉延神色淡淡,“那我送你去。”

    “可是老板,你明天要上班?”

    谢沉延没回答这问题,哼笑一声,“你慢慢猜,我为什么想送你回去。”

    他起身,回到办公桌上,处理着事情。

    温宁望着窗外奇形怪状的云,一会儿像是奔驰的骏马,一会儿像是细长的柳絮,还更像绵延的山河。

    自己想?

    她能不能猜,这只是谢沉延的占有欲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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